六七月,臺灣的梅雨季,正是蛙類求偶繁殖的季節,到晚上,農田裡鼓譟一片。這也是徐仁修最忙碌的季節,他幾乎每晚都會去野外錄蛙鳴,因為這段時間的蛙鳴是全年最好聽的。徐仁修在夏天的另一個「重頭戲」是尋訪臺灣野生蘭花。到了秋冬,他則忙於拍攝北方飛來的候鳥。
等到春天,萬物復甦,鳥類開始築巢、求偶、繁殖,徐仁修又要開始準備錄鳥鳴。同時他會追蹤諸如帝雉、藍腹鷳、深山竹雞之類的臺灣特有品種。此時森林也開始長新葉,他要開始拍森林。「過去我們總以為只有秋天的森林有紅葉、黃葉,其實春天樹木發芽時,色彩更加爛漫,有嫣紅、粉紅,甚至還有桃紅、黃色、草黃。」對徐仁修而言,森林是最難拍的,由於海拔差異,森林的差別也非常大。「要想拍全森林開花的情形,就得一年一年地等待。有時花開了,你去了,卻是漫天大霧,什麼都看不見。」幾十年過去,直到現在,徐仁修才敢說,他基本已經拍完臺灣的森林。
幾十年來,徐仁修的生活基本上都是這樣,他的工作內容隨著臺灣四季的變遷而變化。而他開始這一切工作的原因,緣於童年看過的一部紀錄片。因此他堅信,改變人們對大自然的態度,要從童年開始。
從1980年代開始,他便開始生態寫作,希望幫助人們重新審視自然。1995年,他又成立了「荒野保護協會」,開始將孩童帶入大自然,通過教育,讓孩子認識到大自然之美。
在這個過程中,徐仁修結合自己的實踐,創作了若干本不同的生態書籍,幫助城市化過程中的人們,重新構建與自然的關聯。現在,北京大學出版社已經出版了其中三本,接下來,還將會有七本書出版。(註:現已出版了十本,包括《村童野徑》《大自然小偵探》《與大自然捉迷藏》和「寫給大自然的情書」系列共七本)
「我是從事視覺工作的,不是學術研究,所以我要展現的是森林讓人欣賞、嚮往的地方。看到了,你會感動,會欣賞森林,進而愛上森林。」
——徐仁修說
徐仁修:最早要到小學六年級上學期,1956年左右,當時我看到一部叫做《沙漠奇觀》的迪士尼紀錄片。它講述的是沙漠中一年的變化,以及動物之間的生態行為。沙漠裡,鷹和響尾蛇的鬥爭,仙人掌在雨季來到時瞬間開滿花的畫面,讓我非常感動。當時就想說,視覺怎麼可以讓人產生這麼難以忘懷的效果;然後告訴自己,長大以後一定要拍一部這樣的電影。
服完兵役後,我進入農業研究所,幾年後,又被派到中美洲工作了幾年,這才入手了一部二手相機。當時也沒有老師,也沒有人知道生態攝影。當時唯一的「老師」就是從駐臺美軍中流出來的《美國國家地理雜誌》。我收集了不少雜誌,一點一點學著拍照。
回到臺灣後,我不願意坐辦公室,就離開了研究所。當時也沒有工作,甚至還去工地挑過磚頭,接觸了真正的底層。後來接到一個菲律賓銀行的工作邀約,請我做森林開發顧問。在菲律賓時,因為颱風很多,經常在森林一待就是幾個月,那是真正的蠻荒之地,我非常開心。後來我又為一些雜誌工作過,也自己寫過一些關於野生動物的書。到1995年,我就創辦了荒野保護協會(以下簡稱「荒野」),一直到現在。所以你看,從小到現在都未曾放下,就是童年時受了那部電影的影響。
南都:難怪你會這麼重視兒童教育,原來也是基於你自己的經驗?
徐仁修:從我和我朋友們的經驗去看人生,兒童時期幾乎奠定你一生的夢,一生都立基在這裡,當你有能力時,總會去實現你的夢。所以我創辦「荒野」,就是以兒童自然教育為主。只有透過兒童教育,你才能改變人的一生,真正為大自然保護提供一些力量。現在臺灣綠色NGO組織裡有很多的專職人員都是從「荒野」出去的。
這幾年我們也在致力將這些推廣到大陸去。我們很難改變大人,但卻可以透過對孩子的教育,讓他們真正關心自己的土地。
徐仁修:「荒野」在臺灣全島幾乎都有分會,每個分會都有分會長和秘書,同時還有很多志工。每年,「荒野」在臺灣每年有大大小小兩千多場活動,都是希望教導孩子們樹立好的自然觀念。具體來說,加入「荒野」的小朋友,是根據年級劃分。小學二年級之前是「小蟻團」,二年級到五年級是「炫蜂團」,六年級到初二是「奔鹿團」,初中三年級到高中稱「翔鷹團」。
「荒野」讓很多都市的孩子一個月有一兩天的機會到野外去。所以我們必須得一直尋找適合孩子活動、同時野外資源比較豐富的地方。這種地方在臺灣還不難找,在大陸卻是一個很大的問題。我跑了很多地方,發現要麼就得去貴州雲南,要麼就得去東北,跑起來非常辛苦。這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如果城市周邊的鄉村,沒有好的小溪流,沒有好的生態系統,那它跟城市還有什麼差別?現在這個問題讓我非常焦慮。
南都:每個階段帶他們去野外學習的方式任務會有不同嗎?
徐仁修:會有不同,隨著年齡增長,孩子的觀察範圍也會變大。以前我們可能只關心自然,關心水從哪裡來。到了高中,我們就會問,為什麼我們沒有好喝的水,為什麼森林會被砍伐,究竟是誰在砍伐森林?我們會聊到整個機制是怎樣的,涉及到臺灣複雜的政治背景。
對「荒野」而言,一個重要觀點就是,要把所有的人都教好,而不只是教好幾個人去服務其他人。從「荒野」最初開始推,到現在效果還很不錯。兩年前,臺灣通過法律,所有公職人員,包括馬英九在內,每年要持受四個小時的環境教育課。臺灣的課本也是如此,裡面都有我關於自然保護的文章。我們就是希望通過這種方式,來慢慢改變一般老百姓的觀念。
南都:這麼說來,「荒野」的覆蓋面其實非常廣,不僅僅是對孩子的教育,其實也是對整個社會的教育?
徐仁修:「荒野」在教育孩子的同時,也會要求家長參與,父母必須要同孩子們一起成長。比如說一個炫蜂團,大概有三十個孩子,現在臺灣大約有三十個炫蜂團,加起來每年實際有一千個孩子,再加上後面一千對父母。十幾年下來累計了一個非常龐大的數字,在整個社會都有不小的影響。
南都:對於平時生活在城市裡的小孩,這樣去接觸大自然,對他們有怎樣的意義?
徐仁修:打開他們的眼睛。都市裡人與人之間距離太近了,容易引起生物本性裡的一種防衛劑,以至於對彼此最基本的尊重都沒了。現行的教育機構提供了一種考試競爭的方式,競爭的對方就是敵人,所以你跟同學之間總是在比來比去,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一旦我們進入大自然,就完全不是這樣,你只會跟身邊的人互動,不會再去比。當你欣賞一朵花的完美時,你也不會妒忌;當你去近距離欣賞動物時,你可以看到它們眼中那種無邪。
學校裡能教的「荒野」就不再教了,我們都是從教他們學會欣賞大自然開始。帶孩子去探索自然也是一項很需要技術的活。我的經驗就是,你要明白在你兒時,究竟是什麼東西吸引了你。你再用這些東西去吸引小朋友的注意力,一旦他們的注意力集中,那就什麼問題都解決了。例如今天我帶著十個小朋友到野外,如果每個小朋友都有手機可以照相,我就會讓他們去尋找他們覺得路上最美、最迷人的動植物是什麼。到下午時,我們就會一起討論大家究竟看見了什麼、發現了什麼。這其實鍛鍊的就是孩子們發現美、表達美的能力。
南都:對於很多在城市裡的孩子,如果父母希望帶他們去城市周邊感受自然,你會給他們怎樣的建議?
徐仁修:到大自然去,就是要純粹去感受自然。我常要求家長別逼小朋友背這個植物、那個蟲子的名字。我說你去玩,就要玩得快活,在野外過程中去體驗、感受其他的生命。我見過有的小朋友為了表現勇敢,抓到一隻蜻蜓就把翅膀扯掉,很神氣的樣子。我就會說:「你看起來真的蠻勇敢,但你是真勇敢還是假勇敢?」然後我就帶著他們去看一隻大黃蜂,跟他們說,你去把大黃蜂的翅膀也扯掉吧,他們都很害怕,說會叮人。然後我就跟他們說,弄了半天你是欺善怕惡,那你不是真勇敢。
我就是用這樣的方式慢慢讓他們學習,真正的尊重生命也是在這時展現的,而不僅僅是個考試題目。其實現在各地都有與大自然接觸的團體,偶爾出去一下,對孩子很好。
南都:講到鄉村生活經歷,我看《村童野徑》這本書就很有感觸。你在裡面為很多動物和植物逐一寫了詩或者童謠,這些作品你是怎樣創作的?
徐仁修:都是陸陸續續,《村童野徑》原本是我在《大地地理雜誌》的一個專欄,一個月寫三首,逐漸有了現在這個規模。
很多人說,這本書必須得大人小孩一起看,小孩有時不能理解,有大人在就可以給他解釋。有一次一個老人家跟我說,不知道為什麼,看了《村童野徑》,念一遍就掉眼淚,把他的孫子嚇一跳。他告訴我,念這些童謠時,就好像把自己斷了的童年連接起來,感動不已。這種文學的東西,其實跟人心靈深處的生活經驗是緊緊連接的,我也透過《村童野徑》講了很多自己的生活態度、哲學觀念。就像你跟牛的關係,就是一根繩子,有時你牽它,有時它牽你,我在裡面就講,繩子兩端都是束縛,人生的關係其實也是這樣,如果你用繩子彼此束縛,這種關係會變得很緊張,要去理解尊重,從小學習同理心,人生會有很獨特很美好的體驗。
南都:這一套書接下來會有七本是「寫給大自然的情書」。這幾本有什麼樣的特點?
徐仁修:其中六本主要是講我的自然觀察與體驗,包括像《猿吼季風林》,這是我記錄臺灣獼猴的過程,一本是《仲夏夜探秘》,講的是我在夏天的晚上做的自然觀察。在這六本書中,我會寫自然的故事,也會有很多我的想像、體悟。這一系列裡,我最後寫的一句話就是:「所有關懷大自然,最後其實是回到人身上。」
南都:現在大陸也有很多針對小朋友的自然書,但很少有人能像你這樣系統和有趣。對這些作者,你有怎樣的建議?
徐仁修:我們的學校教育,自然課都是從解剖青蛙開始,也就是從把生物弄死開始,這很不好。如果我來寫教科書,讓孩子認識青蛙,首先會從聽蛙聲開始,然後看青蛙能跳多遠。這是活生生的生命,怎麼可以把它剖開來看?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很多自然教育完全變成了考試題目,孩子是為了考試去念自然,那很可能沒法感受到自然的趣味,甚至不願意去接觸自然。所以在寫這些書時,我始終在想,怎樣才能讓小朋友願意去讀?答案是兩個,一個是自然中有趣的事;再有就是遊戲。在野外時,如果讓小朋友去樹上找毛毛蟲,誰找到了就給他吃野果,他會特別樂意,找到之後,他不僅有成就感,還會讚嘆大自然。所以在我的書裡,你會看到很多讓小朋友「找找看」的遊戲,也會請他們做小偵探。
徐仁修:我現在寫得並不多,出版的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了。不過最近倒是在準備一本非常大的書,叫做《臺灣,最後的荒野》,書裡我把臺灣這個地球上獨特的島上那些特殊的物種都記錄下來,作為我這輩子對臺灣這片土地所做的一點反省。同時也讓大家看見臺灣自然生態的美麗與豐饒,一起來珍惜。
這本書也會是我在臺灣自然生態攝影的封刀之作。我在臺灣做了四十年,基本上能記錄的都記錄了,也差不多可以了。接下來我會把時間更多花在中國大陸、熱帶雨林。今年,我們剛剛成立了「荒野基金會」,這是一個財團法人。未來荒野基金會將在全球運作,在世界各地成立荒野保護協會,這是從臺灣走向海外的關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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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客2016年夏令營一覽表
時間
主題
年齡
備註
6.23~6.27
小野人夏令營
6~9歲
已成行,餘少量名額
6.24~7.3
清邁畢業營
11~12歲
已成行,餘少量名額
7.5~7.9
身邊的博物學
7.5~12歲
已招滿
7.12~7.18
大理騎行 七月班
9~15歲
已招滿
7.29~8.6
華德福泥塑+建築夏令營
9~15歲
即將發布
8.1~8.6
像貝爾一樣去戶外探索
8.5~13.5歲
已成行,餘少量名額
8.12~8.18
大理騎行 八月班
9~15歲
已招滿
8.22~8.27
完整童年夏令營
6~8.5歲
即將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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