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州》對抗帝國/記憶的方式:張律電影中的遊蕩者

2020-10-12 過期罐頭

張律的電影很容易被人聯想到或者拿來和洪尚秀電影相比,只因兩人的電影中經常出現一群男女吃飯、喝酒、閒聊。但如果細看張律電影,就會發現兩人的旨趣迥異,而且並不僅因張律出生在中國,以及作為朝鮮族現在又移居韓國,這樣的多元性身份帶來的對歷史的關照。

在觀看《春夢》《膠片時代愛情》和新作《詠鵝》時,我被其中的一些小趣味所吸引,比如《詠鵝》中對時間的調戲,《春夢》裡出現的足球少女,《膠片》中的對聲音的處理。直到我看了《慶州》,男主角仍然由樸海日飾演,他為了參加一場朋友的葬禮,再次回到七年前去過的慶州。他在公園發呆,和老人一起打太極;去以前的茶室找尋牆上的春宮圖;在茶室裡,幻想著朋友的死因。

我由此想到了本雅明筆下的遊蕩者,由此找到了一個觀看張律電影的切口。遊蕩者這個詞最先由波德萊爾提出,本雅明在《發達資本主義的抒情詩人》中用這個詞來解釋現代性城市空間,它用來特指這樣一類人:他們由於現代性城市的興起,因此可以遊蕩在城市的各個角落,觀察和體驗城市生活。

在本雅明筆下,這些遊蕩者是真正的思考者,張望和沉思成了他們的生活方式。從這個角度上,樸海日在《詠鵝》中飾演的允英和在《慶州》中的崔教授的行為就變得很好理解,群山和慶州這兩個地方也成了類比本雅明巴黎的迷宮式的存在。

對張律來說,男主人公的行走不僅是一種體驗和觀察,更多的是對記憶的打撈。男主角正是用這樣一種閒散、疏離、藐視一切甚至有些古怪的性格,來對抗不斷逝去的情感、記憶和被遮蔽的歷史。

張律的主人公雖然是孤獨的,與熱鬧的群體格格不入的,但他始終有一種主動性,即是主動選擇行走、遊蕩、探尋、追問,這和李滄東電影中被損害和被侮辱的主人公們是截然不同的,這種不同你可以說是階級差異,樸海日經常扮演的是一位知識分子或者詩人,但我認為這是因為兩位導演組織電影的方式上的全然不同。李滄東導演往往預設了道德情境,主人公的命運被限定在道德層面的探討和活動,張律總能更輕盈的去探討更複雜情感和歷史,雖然有時候力有不逮。

《慶州》在開頭,有一句很重要的臺詞,葬禮外,朋友對樸海日演的崔教授說:「你是活在過去的人。」 張律對現實是不信任的,不篤定的,對記憶呢?更是不信任,所以要再次回到過去的情境中,主人公的行走最後變成了一種精神漂泊和流亡:生活中沒有愛人,歷史上沒有身份。

如果說本雅明是在藉由對日常生活的關注來表達對資本主義現代生活的分崩離析,那張律則更虛無更內化,連表達愛意,都變成了「我能摸一下你的耳朵嗎?」

遊蕩者這個詞,對帝國來說,是極其危險的。帝國需要的是對每個行蹤花名冊式管理,以及擁有對記憶(歷史)的獨家解釋權,而這是每天每時每刻都在發生的事。從這個意義上說,張律電影比李滄東更有批判性,也更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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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名2015 第51屆百想藝術大賞電影類最佳導演 提名2015 第51屆百想藝術大賞電影類最佳女主角 提名 在北大教書的韓國教授崔賢回國參加友人葬禮,而後拜訪慶州。影片由四個別具匠心的版塊——黑白戲中戲、膠片版空鏡、現代版默片、有聲彩色片組接而成。第二段中出現了周璇極具年代感的音樂,以及導演的朗讀;而第三段則將四個演員曾經演過的膠片電影畫面進行重新剪輯並穿插展現。這四個段落分別代表了故事情節、電影介質、演員表演、聲音與色彩,共同串聯起導演對膠片電影的認知與情感,以及導演對於隨時代變遷而不斷發展更新的電影技術所進行的深度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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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慶州》生活可以玩出新花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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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慶州》看完慶州的一些碎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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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慶州》北方固不是我的故鄉,南來卻只是一個客子
    崔賢似乎寄託了張律的客子情懷,又反應了東亞地區人們普遍的禮教觀。「你是靠回憶生活的人啊。」友人對崔賢如是說。對現實的缺乏興趣使得他更加沉湎於過去。崔賢是學術上有成的學者,但他卻對自己研究的學問毫不關心。曾經的後輩如今無法再好好見面,老友死了,煙也戒了。他在現實中總是小心翼翼,顯得無所適從。僅僅在短時間內通過抽兩根煙,假想的跳舞來暗暗發洩。他漸漸混淆了現實,過去與幻想。
  • 《慶州》喝完茶後
    延邊朝鮮族導演張律拍的片子,總是和中國有著掙不開的關係。來自北大研究東半球政治的韓國教授——片子的男主角,中南海煙,旅遊接待處中文說得不大流利的年輕姑娘,孔子後人,普洱茶,甚至街邊算命老人的攤子上,也寫著「奇門遁甲,陰陽五行」——奇特的是旁邊寫著「東洋算命」,莫非是到日本學的?電影的情節也並不複雜。似乎有種看紀錄片的感覺,記錄一個人在慶州度過的兩天一夜。
  • 張律導演,跟你面對面聊電影
    群山這座小城既是旅行的終點,也是旅行的起點……《慶州》導演:張律編劇:張律片長:145分鐘年份:2014製片:韓國主演:樸海日/申敏兒/金太勳/申素率/尹珍序/柳昇完語言:韓語參展:洛迦諾國際電影節 主競賽單元第51屆百想藝術大賞電影類最佳導演
  • 《慶州》發乎於情而止於理
     固定機位、「慢」、結構,所以很多人看完《慶州》後喜歡和洪常秀的作品作比較。洪常秀擅長利用結構和細節製造小驚喜,從而達到補充敘事的效果,犀利的情感表達也是洪常秀的拿手好戲。反觀本片,張律在結構和情感上顯得沒有洪常秀玩得老練。但是《慶州》依然不失為一部好作品。在商業化和模式化泛濫的韓影叢林中,《慶州》散發著自己獨特的韻味。  《慶州》到底想表達什麼?
  • #藝穗影展##2019深圳藝穗影展#《慶州》張律導演訪談會
    連看三天張律導演的「閒逛電影」這種方式一以貫之慶州的空間到處是墳,到那會思考死亡。男人時常胡思亂想,生活與白日夢混在一起,連接在一起。導演還原了日常和白日夢聯繫在一起。故事的靈感來源於導演的經歷。學問比較深的人對自己學問抱著警惕態度,甚至說自己研究的是💩任何人身上都有樸教授的影子。演樸教授的人是獨立歌手,片尾曲是他唱作的。
  • 故鄉是回不去了,電影才是我們的歸途
    新作《柳川》的劇作簡介一看就非常張律,和《慶州》《詠鵝》《福岡》等片相似,也是「到一處熟悉或陌生之所、攜/遇/尋一兩位熟悉或陌生之友」的「漫遊」設置。而在拍攝這些「漫遊」電影之前,張律拍了不少「駐留」電影,說著人在他/她所生活的土地上的種種生存狀況。
  • 一場神奇而難忘的《熔爐》《慶州》尋訪之旅
    如華語電影人萬瑪才旦、楊凡、李心潔,以及《極限職業》《夕霧花園》劇組、《寄生蟲》《工作女郎》趙汝貞、曾出演《春夢》的樸庭凡導演,和主持人《鐵雨》鄭雨盛。 心血來潮,臨時在行程中新增了一個拜訪地點:光州仁和聽障學校(인화학교)。這裡就是電影《熔爐》中駭人聽聞的、虐待性侵學生事件的真實案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