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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徒荔枝號:FM94284195 音樂:探清水河—文貝武鋼琴
老家河塘裡的水燭,一定結了花序吧,成灘成片的綠蔭中,根根葉子挺拔飽滿,昂揚向上。村裡的幼童們,會不會像我小時候一樣,涉水過去,摘下花序,左一個右一個,笑聲飛滿天呢。
被疫情焦灼了一個春天的人們,此刻一定更鍾情於這個初夏的盛放。充滿生機的綠色,讓人們壓抑了數月的煩悶得到盡情的釋放。正在上海的我,已無福消受這美好的景致,心裡卻一遍遍懷想著,那亭亭玉立的水草的精靈。去年暑期,我和愛人帶著剛滿三周歲的外孫,去鄉下看我母親。那天,我們來到村東頭自留地那玩耍。河邊淺灘上,一簇簇繁茂的水草隨風搖曳起伏,不時有水鳥振翅飛出。突然,寶寶指著不遠處的一處水草給我們看:「看啦,那裡有了許多火腿腸。」
啊,河裡能有火腿腸,我們還沒反應過來,他拉著我們:「我肚子好餓呀,我要吃火腿腸。」寶寶是個吃貨,葷的素的水果糕點,什麼都想吃,虧他想像得出,水草中的花序,遠看確實和火腿腸無異。走近了,我告訴他,這是不能吃的,是一種叫「水燭」的草。愛人問,這名字倒挺奇怪的,是水裡長出的竹子嗎?她因為第一次看到,也是第一次聽到這名字,還以為是「水竹」呢。我告訴她,這叫水燭,又叫蒲草,是主要生長在中國的一種水生野生蔬菜。莖叫蒲菜,根莖叫草芽,可以做菜,炒、燒、涼拌、做湯,都可以;葉子可以編織成蒲扇、蒲蓆、蒲包等等,很是結實耐用;果實即花序,也叫蒲草棒,成熟的花序,外形顏色都酷似小小的火腿腸。
水燭,是我小時候印象最深的一種植物。其原因並不在它可食可用,我們鍾愛的是那果實花序。彼時並沒有想到火腿腸,農村裡,還不知道香腸、紅腸、火腿腸之類。三五個毛頭小子,帶個蛇皮袋,光溜著身子,遊曳到水草灘,一邊摘花序,一邊嬉戲打鬧著。不一會兒,便能裝滿一袋子了。稍稍曬乾,手指輕捏一下,軟綿綿的,再用力揉擠,裡面就會爆出像棉花一樣的白色絨毛。鼓起腮幫子一吹,絨毛一個接一個地飛出去,飄飄揚揚。此時,你若迎風快速跑起來,那絨毛被風吹起,像噴氣式飛機的尾煙,飄了一大串。幾個人同時進行,滿天盡染白色,蔚為壯觀。這款「滿天飛」遊戲,是我們小時候最感興趣的了。
夏天的夜裡,點燃一兩隻,拿在手裡搖晃著,一閃一閃的,活像現在的螢火棒。不光好玩,睡覺時 點上三四隻,還能滅蚊驅蚊呢,只不過那煙火味,有點嗆人罷了。農村人勞作,常有刀鏟秸稈、棘針蒺藜不小心劃破皮膚。別急,更不必去醫院,拔根水燭,將花序的絨毛揉散,擠點蒲葉汁攪拌一起來,敷到皮膚傷口上,止血效果,立竿見影。農村人則用花序做枕頭,枕著這帶著泥土氣息的「蒲枕」,柔軟舒適,據說還能治便秘、失眠。
長大後讀到《詩經·小雅》:「上莞下簟,乃安斯寢」。這裡的「莞」,是小蒲草的意思,如同「莞爾一笑」,即是小笑,而不是大笑狂笑。原來古時候,帝王將相和現在鄉下人差不多呢,鋪上蒲草,墊上竹蓆,就能安然入睡。
水燭,乃鄉間俗物,不曾想還飽含詩情呢。「偶閒種蒲草,露氣落庭深。」,是說生活悠閒自得,其樂融融;「粉粉蓮花色,入秋凋零半。不及蒲草根,纏滿蓮塘岸。」,蒲草的生命力多麼旺盛;「別後相思隔煙水,菖蒲花發五雲高。」思念之深切如蒲草之阜盛。疫情宅家時,讀到《孔雀東南飛》裡「蒲草韌如絲,磐石無轉移。」對水燭的喜愛,陡增了幾分。蒲草的花語是「卑微」。是的,它從不計較生長的環境,不與荷花爭豔,不與蓮藕爭風。但是蒲草又是堅韌不屈的。池塘裡、河灘上、沼澤中,他們頑強的生長著。那棕色的蒲棒,仿佛只只擂響戰鼓的棒槌,劍指藍天,整裝待發;片片蒲葉宛如一柄柄綠劍,凜然透出一種俠膽之氣,讓人滿生敬畏。這樣的精神境界,不正像這個春天疫情肆虐時,那些堅韌不拔、敢於擔當、奮不顧身、逆行而上的最平凡的醫生、護士、警察、人民子弟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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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徐少平先生,高級教師,江都區小紀鎮原吳堡小學副校長,泰州市作協會員,揚州市詩協會員,首屆揚州市江都區「最美慈善之星」獲得者。多篇散文詩歌在省市級報刊發表。現退二線,住江蘇省泰州市海陵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