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是陪伴,敬是尊重,清是無欲,寂是寂靜。
這是生命最高的圓滿。
與鄭慧中老師的布衣結緣,是非常非常偶然的機會。我甚至在還未認識了解之前,就已經穿上這些美麗的衣服在照耀/招搖了。
那是某天,好友白楊問我,我有一些臺灣布衣,你幫我做模特拍點照吧。我想,啊,就我這不足160cm的身材也能做模特?表開玩笑啦。她說,沒關係,我們還有一位學佛的小布師兄,大家就當是去海邊玩一趟吧。說起去海邊玩,我兩眼放光,好好好,就這樣答應下來。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興衝衝地往西湧出發了。賢淑的白楊還給我們準備了熱乎乎的掃心茶、水果和麵包,完全是學生時代秋遊的節奏。
那是西湧一處很偏僻的山上,很像《後會無期》裡的東極島,我一下車,面對那海天一色的遼闊藍色,除了一再的「哇——」,我真是無言形容。
開始幹活,我們從車裡拿出幾十件布衣,有長袍、長衫、短衫、外套、褲子。顏色很多,有數十種基本色,黑白灰、藍綠紫、大紅桃紅或橘紅。根據以往拍服裝的經驗,我建議是不是需要提前把每一套都先搭配好,拍起來能提高效率。後來發現,根本不需要。服裝設計出身的小布師兄,和本來就喜歡玩穿衣/臭美的我,完全隨性地自己穿搭,就像畫畫那樣選擇自己喜歡的顏色,反而從中找到了極大的樂趣。我們經常不由自主地讚嘆對方搭出來的色彩與造型,還沒拍就自己陶醉得不得了。
那天是元宵節,冬天的海邊風很大,但沒想到這看似不頂用的布衣居然很保暖,只穿兩件就夠。
穿著「回到自己」的布衣,我們這樣的外行「模特」,面對鏡頭,竟絲毫不覺拘謹。數十套衣服,數十個隨意搭配,我們半天時間就拍完了,玩得意猶未盡。
就是那時,我也還不知道這個「鄭老師布衣」,是什麼來頭。所有的衣服上都沒有Logo,沒有任何可識別的標識。
白楊也是大概說了一點,嗯,這個布衣在臺灣非常受歡迎和受尊重,是臺灣藝文界人士的「界服」,他們幾乎人手N件。就連雲門舞集的舞者們也穿著鄭老師布衣跳舞。
我想,臺灣藝文界的「界服」啊,難怪也讓我跟著仙了一回……
那麼,就讓我們來一起了解一下「鄭慧中布衣」吧。
在臺灣,有一位以布衣職人自居的服裝設計師,他除了親自裁剪布料、打版,親自手工縫製,甚至連使用的布料,都是自己織、自己染出來的,數十年來,始終如一。這位服裝設計師,就是鄭惠中。
為什麼做衣服,要用「料理」這個詞?
鄭惠中說:做衣服和做菜或蓋房子是一樣的,第一都是如何選材,二是如何料理。
鄭惠中以回到傳統的方式,選擇天然的素材,健康的加工。例如布料在染色褪漿時,現在大部分採用強酸或強鹼,但鄭惠中用的是傳統酵素,因為:這才是健康的加工方法。
設計的概念
「中國風」,是鄭惠中布衣的基調。有別於中國風給人的華麗感,更呈現出中國風輕鬆、內斂的另一面。以單純的棉布或麻布,呈現出鄭惠中布衣特有的自在。穿衣也可以是內心的呈現,同樣一件的鄭惠中布衣,可以穿出隨興自在的中國味,也能讓人個性分明或前衛時尚。
顏色,是鄭惠中布衣的另一個特色。自己染色的手染布,有多達數十種的顏色,或深或淺,或鮮豔或素雅。在屬於實的表相上,鄭惠中選擇穩定度高的染料,以健康加工方式染出各種色彩。在虛的抽象層面,鄭惠中則認為顏色不只反映人的性格,也是調和個性的一種能量。
例如浪漫感性的人,鄭惠中會建議他們多穿藍色或綠色,增強理性的那一面;對於個性內向的人,則建議他們選擇黃或橘色,鄭惠中說:「這是照耀別人的顏色,也能讓自己更主動積極!」
出自鄭惠中之手的任何一件布衣,都是一個可以任意組合的單元。你可以選擇一身始終如一的布衣,也可以將它們和牛仔褲或其他服飾混搭。最讓人不可思議的是:一條簡單的棉布長巾,可以變成高雅性感的上衣、亮眼的花朵腰帶或時尚前衛的頭巾,讓穿衣成為一種想像無限的遊戲。
尋尋覓覓 終得 「和敬清寂」
鄭慧中布衣與漢聲雜誌
尋找產品
「出了社會以後,我們當然也從外面買衣服,但我覺得這些衣服不是我想要的,應該還有一種織品可以出現。」
那會是什麼?當時鄭惠中一直在尋找這樣的產品。他跟著別人到紡織工廠上班,有很多化學纖維相繼出現。
「化學纖維是我不喜歡的,我想找植物纖維。可是站在商業角度,怎麼算,還是化學纖維能夠創造更大利潤。」不論站在理工科或站在商業角度,大家都往化學纖維靠攏,所有研究人員都去鑽研了,反而植物纖維沒人理會。套句現代用語:那可是一大片藍海啊。「當時我跟自己說:好,我要做植物纖維。」
植物纖維跟化學纖維剛好相反,化學纖維最大特色就是要有符號(也就是商標),同時生產過程要能快速,而且大量複製,如此才能快速賺到錢。但傳統的植物纖維沒有這樣的概念,不曉得什麼叫作logo,它只是來自於自然,而且不改變自然,用一種很健康的加工方法。
「傳統植物纖維沒有logo,也就是沒有炫耀,而且是自然健康的,這跟商業行為剛好反向。因此你會很猶豫,因為社會告訴我們化學纖維才是主流,那你敢不敢相信植物纖維可以生存?」鄭惠中憑著一份信心和意念走了進去。
「我們就這樣玩下去,很幸運可以這樣被實驗的生存下來。」
尋找自己
「以前在紡織工廠上班,我發覺人被分工掉了,在這樣的分工裡,找不到自己的定位在哪裡。當時我們從最小的作業者開始,一直做到領導者,也參與銷售工作,很多交際也出來了,但我發現那不是我的個性。」
後來,鄭惠中離開主流跑道,一腳跨進植物纖維領域,他從原料做到最後的成品,耗費巨大的勞動量,那段時間剛好也成了他閉關時期。
閉關時,鄭惠中思考了很多事情,比如什麼叫生產,什麼叫交換,什麼叫經濟,什麼叫貨幣,而整個社會生態的原點又是什麼。
「當我一個人面對幾個鍋子不停的染色,我才了解原來生產的原點是在這裡。」
再過一陣子,母親生病了,鄭惠中開始面對生死這一關,後來接近佛教,生命因此受了些影響。「我從漢聲認識什麼叫生活,從媽媽生病以後開始思考什麼是信仰。」
鄭惠中的信仰並非「我相」的信仰,而是生命是否能夠利他,並以此當作一生的服務。他的信仰包含三個重點:尊重生命、莊嚴生活、了脫生死。而這樣的信仰如何與他的布衣結合呢?
以尊重生命而言,一般紡織工廠講究快速,從纖維轉變成紗,轉變成布,都以酸鹼快速處理,強制把纖維本身的特性破壞掉。鄭惠中不這樣做,他用酵素經過長時間慢慢讓布自然加工。
「生命是什麼?因緣而生稱作生命,所以任何一個東西都有生命,如何讓他從善因轉成善業,必須慢慢傳遞訊息,利用自然而不粗暴的方式,讓它一起參與,去改變型態,這就是尊重。」
對於生命的無常,沒有例外的,他的布也必須面對無常,只是他絕不用粗暴的行為讓布去面對這樣的事情。
鄭惠中的產品原本也有些花樣,後來他把花樣拿掉,還回成樣式素樸、顏色雅致而單一的布衣,合乎不突顯、沒有炫耀的主旨,讓每一件布衣美美的、莊嚴的存在。
「原住民的衣服我們稱作民俗服裝,民俗服裝就是會有一點炫耀,因為要炫耀他的族群是最好的!剛開始我從民族服裝進去,之後才變成現在這種不炫耀的布衣。」
至於了脫生死,曾有宗教想買鄭惠中的衣服。對方問:「你的衣服會不會皺?」
鄭惠中說:「保證皺。」
再問:「會不會褪色?」
他答:「保證褪。」
後來這筆交易沒能成功。
「我想他應該可以了解,世界上究竟有沒有不會死的生命。」
一般人對這句話可能不太懂,但宗教團體問會不會皺、會不會褪色,「我會覺得就如同問我:有沒有一個不會死的生命?是一樣的問題。」
實際上,皺才是判斷是不是綿布的方法。「就好比書,水滴下去會被吸進去,如何讓書不吸水,只有一個方法,用樹脂加工,所以書的封面都喜歡這樣處裡。為了不讓它髒,可是你改變了它的材質。」
衣服也可以做樹脂加工,你看到是綿,可是它已經不是綿布特質,因為外面多一層樹脂。「要找不皺又不褪退色的衣服,綿是可能的,只要利用樹脂加工,但它已經失去綿纖維的一切特性了。」
和敬清寂
鄭惠中布衣還有個很大特色──以單一元素變換出多種組合。
「你們這兩天賣衣服,表面看來,似乎有哪個顏色好賣,哪個不好賣,實際上是沒有的,只有放對位置。每件布衣只要放對位置,都很漂亮。」
舉最簡單例子,比如穿了淺紫色毛衣,這時如果搭配深紫色外套,深紫淺紫看來同一彩度,如此放對位置就很漂亮,要是搭配紅色外套,那就不對了。鄭惠中生產布衣並不執著,無所謂明星產品、冷門產品,「因為只是每個人放對位置而已。」
鄭惠中的美麗布衣可以用「和敬清寂」來總結。和敬清寂是茶道的最高境界,茶禪一味,茶和生活是一樣的。
「我們的生活面是否能夠達到以和敬清寂作為載底,在人跟人溝通時,透過體相用的結合,讓主體與客體接近?」鄭惠中的服裝扮演了此種精神層面的角色。
「和是一種陪伴,敬是尊重,清是無欲,寂是寂靜──這是生命最高的圓滿。」
和敬是用,清寂是體,鄭惠中的布衣是陪伴的載體,而非炫耀地搶奪主體的風採,以和敬作為世間化的過度,達到清寂的目的。
「這樣的載體具備和敬清寂的元素,自然而然會在環境裡製造一種和敬清寂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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