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武志紅相信預感。
「19年時,我總感覺會出大事,我自己、公司、乃至整個世界都轉得太快了,讓人眩暈,總得有點什麼能夠讓大家慢下來。」當新冠病毒肆虐全球近9個月後,我們在廣州見到了武志紅,在他不疾不徐的講述中,我們確實感覺時間慢了下來。
在中文網際網路裡,武志紅是個熱詞達人。「原生家庭」「巨嬰」的流行都肇始於這位心理學暢銷書作者的科普。雖然是北京大學心理學科班出身,但武志紅遠非枯坐書齋的學院派。在過去近二十年裡,他在雜誌開專欄、寫書、碼博客、發微博、做微信公號到如今拍短視頻,每一次媒介變革的潮流,都被武志紅或主動或被動趕上潮頭浪尖,也成為其科普心理學、打破大眾對心理學和雞湯劃等號的誤解的戰場。
武志紅在微博擁有超過800萬粉絲,已然是中國最具知名度的心理學者之一。作為超級個體,武志紅並非一個人在戰鬥,他的公司位於廣州珠江新城一座摩天大樓裡,與廣州地標建築「小蠻腰」隔江相望,在裝飾現代的格子間中,有數十位員工為之奮鬥,從程式設計師、新媒體編輯到商務人員,武志紅的公司具備當下內容公司的幾乎全部的標準人員配置。
但武志紅也並非標準意義上的老闆,每周他只來公司兩次,不是為了會客,就是拍攝視頻,其他時間他們都在寫作、閱讀、接受心理分析,同時為他人進行心理諮詢,不過最能夠讓他進入了心流狀態的還是寫作。在短短三個小時訪談中,武志紅展現了他作為一個知識工作者的吸引力,他對於幾乎所有的個體心理問題,最終都會留有一個光明的尾巴,讓人相信他應該是一個謹慎的樂觀主義者。這可能是商業浸染的必然,但也可能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天賦。
(訪談/整理:竇淼磊、周政華)
18和19年
是我人生中最焦慮的兩年
武志紅:我是70年代出生,也算在看到中國世界各種各樣的變化,但在18、19年,是我人生中最焦慮的兩年,而且感覺整個世界似乎在焦慮。因此我一直有個感覺,似乎這個世界要出點什麼事。2020年初,許多事「嘭」一下爆發出來,新冠疫情只是其中之一。可能這個世界真的到了一個改變的地步。比如我們需要減速,甚至反轉?這種反思,是新冠疫情帶給我們的很多東西之一。
低密度社交,
感覺真好!
騰訊研究院:疫情期間,你的來訪者有什麼變化嗎?
武志紅:我的很多來訪者都有社恐(社交恐懼)的一面。今年很多人都談到一點,在新冠疫情下,人際交往變少,感覺特別好。
後來我提出了一個詞:「低密度社交」,比如今年的春節,過去傳統的中國式春節,大家整天走親訪友,人際交往密度高的不得了,突然之間這些交往變為零,反而很多人會覺得這樣的低密度春節真好。
比方我的一位朋友,他就是一個工作狂,非常享受滿世界出差,享受和人打交道,總是以生龍活虎的面貌出現。新冠疫情使他的工作和生活節奏忽然暫停了,讓我很驚訝的是,他說希望疫情再持續幾年,因為以前他找不到理由讓自己停下來、休息。他代表了現代社會一個共同的邏輯:積極上進奮進,並且樂在其中。
當這種生活被新冠疫情阻斷,人們不得不把精力放在家庭裡,陪伴家人、陪伴孩子,然後發現,感覺真好!
從這個意義上來講,新冠疫情會的影響是兩面的,不僅是創傷或打擊,也帶來了很多改變。
新冠疫情
檢閱了我們的世界
騰訊研究院:您怎麼看待疫情對公眾的普遍的心理的影響?
武志紅:這是個很複雜的話題。從某個角度來講,所有的事情的發生都非常有道理。魯米一首詩裡寫過:傷口是陽光照進你身體的地方。新冠疫情是人類的一個創傷,但這個創傷會帶來很多東西。比方說,我必須得坦然的說,疫情已經改變了我對中國的態度。
過去我總以一種批判的角度去看,雖然我在不斷的發生改變,但是內心裡的有些東西好像真的得通過一個大考試,所以就相當於新冠疫情真的就像就把整個世界檢閱了一遍。
直面真相,
才能療愈創傷。
騰訊研究院:過去十幾年,我們經歷過非典、汶川地震、嚴重的洪災,都是全國性的大事件,但大家似乎很快就能走出來,這是因為我們文化當中的「韌勁」嗎?還是說節奏太快,不得不往前跑?
武志紅:2008年,我加入了幾十個人團隊的心理諮詢志願者團隊去了汶川,新冠疫情發生之後,也做了很多心理援助的研究和實踐。在汶川地震後,電視臺連續24小時播報現場新聞,有些慘烈的畫面會對人構成創傷,大家也特別關注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但我們去汶川的這幾十個志願者並沒有因為見到那麼多慘烈的場面,聽到那麼多可怕的故事,最終出現PTSD,一個都沒有。
但是汶川地震災區的人不同。他們受到了創傷,肯定有一批人是有PTSD。
騰訊研究院:對於正面遭遇疫情的人,比如長期居家隔離的湖北居民,比如志願者、醫護人員、患者和他們的親友,關於他們的心理恢復、康復,您有什麼建議?
武志紅:對他們來講,親歷災難,生命、財產、生活受到巨大的衝擊。如果你發現一直走不出來,那些痛苦好像還在緊緊地抓著你,這很可能就是PTSD。有一個概念叫做閃回,就是你看見任何一點細小的線索,和當時的情形有點像,就「嘭」一下產生崩潰的感覺,可能會情緒失控,可能會痛哭流涕;或者不斷出現各種各樣的噩夢,這些都意味著這個創傷把你的自我撕裂了。這時你需要去做一些事情、去努力,讓自己的自我重新就變得完整,去恢復自我,尋求專業人士的幫助、尋求心理援助是非常必要的。
心理學有兩個價值,一個是安撫人心,如果你的心特別動蕩不安,特別痛苦,心理學可能會讓你的痛苦減輕一些,就是幫助你得到療愈,得到擁抱,得到接納,得到化解。
心理學的另外一個價值過去強調不多,就是面對真相。為什麼無論汶川地震、非典、新冠疫情,我們中國人都比較順利的挺過去?回望歷史,如果從1840年鴉片戰爭開始,我們的文明被歐美文明、軍艦創傷了一百多年。當人受到創傷時,就會陷入抑鬱狀態,自我體驗不好,覺得我真差,我羞恥。但是人在抑鬱的時候也一個特點,就是能夠放下自戀,吸收外界的信息。在一百多年持續的創傷裡,我們進行了深刻的反思,發現我們有很多東西是有問題的。
這就是直面真相。
自戀與理性
騰訊研究院:能具體說說「放下自戀」和「直面真相」是怎麼起作用的嗎?
武志紅:當自戀被放下之後,我們就會變得非常的理性、務實、勤奮。如果沒有新冠疫情在全世界做檢閱,我們還不知道到底我們的理性和科學發展到什麼程度了。過去我們總講中國人迷信,不尊重客觀,現在才發現我們好像已經是最務實、理性、尊重科學的社會共同體。而在有些國家,到現在讓公眾戴上口罩都如此困難,當那個社會共同體還陷在自戀中不能自拔,面對危機的調整就非常慢。
所有的人和社會共同體都一樣,不被現實打臉,不經受巨大的痛苦,甚至不經歷死亡般的痛苦,就不能逃脫自戀和想像,不懂得尊重現實。
當務實、理性、科學、民主成為共識,才是我們化解危機的根本原因。
親子摩擦:
誰製造焦慮,誰容納焦慮?
騰訊研究院:我們還看到一個普遍的問題,就是家庭和親子關係摩擦。孩子們幾個月不能上幼兒園,不能上學,成年人居家辦公,親子關係變得特別緊張。原本挺好的孩子,現在父母怎麼看都不順眼,相互對抗情緒非常強;也出現了一些家庭極端暴力現象、學生自殺的極端案例,您覺得這些是偶然現象嗎?
武志紅:雖然很難做到嚴格的統計,但我想接著發生的事情如此之多被爆出來,不是偶然。其實放眼看全球,國家間的摩擦增多,可以說新冠疫情使整個世界的焦慮水平嚴重上升。
為什麼是焦慮?所有的焦慮都通向死亡,焦慮是因為我們害怕死亡。新冠疫情在經濟、個人生命安全上都形成了威脅,在疫情大環境之下,人們很容易變得焦慮,擔心收入能否維持、生活水平可能下降、感覺到生命安全受到威脅。
精神分析大師比昂說過,關係的本質是誰製造焦慮,誰容納焦慮。在這樣特殊的時期,家長必須去反思,必須認識到一點:我們作為成年人,是容納焦慮的那個人,家長不能總是去製造焦慮,更不能總是把你的焦慮宣洩給孩子。
在一個健康的家庭裡,強者容納弱者的焦慮,而不健康的家庭裡,最弱的那個人最悽慘,因為所有人不想要的焦慮,都一層層傳遞給了弱者。我們現在動不動說小孩是「熊孩子」,「神獸終於上學去了」,我希望這只是大家的玩笑,而不是由衷的想法。
當成年人作為家庭中的強者無法容納、化解焦慮,反而把它宣洩給孩子,孩子作為一個弱者,要去承受你傳遞來的對經濟、生活的擔憂,甚至是死亡的恐懼,我們很難說青少年自殺與此無關。
威權主義疊加重男輕女,
導致了嚴重的不公。
騰訊研究院:這也可以引申到家庭暴力現象的根源?
武志紅:我們這一輩的女性承受的壓力非常的大,極其迷茫,很多人都是覺得到了結婚的年齡就得結個婚,然後到了生孩子就得生個孩子,現在社會發生了巨大的變化,90後00後他們這種壓力雖然有,但比那個時候已經完全不可同日而語,這是一種進步。
在儒家文化主導的傳統社會裡,有兩個問題非常嚴重,一個是威權主義,長輩、有權力的男性就是比年輕一輩、女性權力大,第二是重男輕女。當威權主義和重男輕女疊加在一起,導致了嚴重的不公平,特別是對女性,對孩子,對幼齡、年輕的女性傷害就更大了。
現代社會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我們現在講平等,女性和男性的擁有同樣的權利,雖然這兩年我感覺似乎有一點逆流,但大趨勢很難改變,因為人們的意識已經發生巨大的變化。
作為男性,也得明白這一點,所謂的傳統觀念使男性佔了巨大的便宜,而女性在傳統的婚戀觀中損失巨大,所以現在社會要做調整。
作為女性,在年輕的時候是需要好好去想想自己的發展和婚戀的問題,不要輕易根據傳統的婚戀觀,按照那些道路去走,有可能會損失慘重。這兩年在媒體上看到,對女性的好像權益的侵犯似乎多了一些,對男性的權益的保護又變多了,我覺得這個事是不對頭的,而且我感覺這個方向也不可能持續,還是會再回到基本的走向平權的路。
說到底,不平等對所有人都是一種傷害。
盤剝女性的男性
最終淪為受害者
騰訊研究院:為什麼對所有人都構成傷害?對享有更多權力的人來說不是一件好事嗎?
武志紅:我們可以這樣來理解:如果女性在家庭和婚姻中被嚴重的盤剝,男性佔了便宜,這會發生什麼事情呢?妻子在丈夫、婆婆面前權益受損,但是妻子可以傷害自己的孩子,作為母親她就可以去剝削孩子的權益。
很多心理問題都和母親有關,因為母親和孩子的關係非常的根本。結果我們看到這樣一個輪迴:男性佔了妻子、女性的便宜,女性又佔了孩子的權便宜,結果孩子過得很痛苦。當孩子長大了,他又會製造一些問題,惡性循環,這個社會永遠是不平等的。
但是如果我們尊重平等,在社會變化的過程中,也許出現令人不安的現象或者問題,但是最終通過大家的努力,個體得到尊重,個體的創造力、能量得到了保護和釋放。我想這樣一來我們就會我們作為一個共同體就變得更加的強大,也許真的是變得更加偉大。
這一代人依然沒有自我
騰訊研究院:您從2007年開始從事心理諮詢已經十多年了,有沒有觀察到一些普遍的趨勢?
武志紅:每代人之間有明顯的變化,現在90後越來越自我,創造力旺盛,情商也普遍很高。但是基本的問題似乎沒有改變,就是失去自我。
現在我特別關注一個東西就是self,其實就是從底層的邏輯上去思考人的自我。我的的確確認為我們社會中很多人呈現出一種假的穩定性,表現出來的是假自我,這個人是用這兒就是維持著自己活著,但是你會感覺自己活得不真實,活得虛假,活得不開心。
騰訊研究院:於是出現了「喪文化」?
武志紅:為什麼在東亞文明之中這個事變得這麼嚴重?不止在中國,在韓國、日本,都有很多年輕人喪喪地活著。
我以前講過,人的關係有兩個基本維度,一個自戀的維度,也可以說權力維度,另一個是關係維度,就是平等、情感。當關係維度佔主導時,人就會比較放鬆,可能環衛工人和CEO之間有一種平等感,從事普通工作的人,感覺有尊嚴,焦慮就會降低。
假如關係維度非常弱,在社會裡大家主要感知到的是自戀、權力。那會導致什麼?權力高的人話語權太大,權力低的人話語權太小。比如一些企業高層,很驕傲地號召715、996,他們的權力太大了,作為員工,和奴隸有什麼分別?
在這個狀態之下,新員工、年輕人首先沒有話語權,第二他們感覺到人活著是為了工作,而不是工作是為了活著,他的意義感也會喪失。這就構成「喪」的根源。
年輕人必須談戀愛
騰訊研究院:然後他們在網絡上找到了「精神家園」?
武志紅:雖然90後表現出了很強的創造力,自我也更強,但是因為在以自戀維度為主的社會,逐漸構成權力的集中,年輕人沒有話語權,都沒有權力,沒有資金。當你不能在現實世界做自己的時候,你就會選擇從那兒退出你的生命力,不再投入生命熱情了,退回到想像的世界裡,退到了網絡世界。
我甚至看到一個奇怪的現象,有些年輕人的人格狀態都好好的,但他們根本沒有戀愛能力,雖然找到戀愛對象並不是一件難事,但是他們持續地不戀愛。
騰訊研究院:不談戀愛有什麼問題?
武志紅:我一直認為,年輕人必須得談戀愛,如果你不談戀愛的話,你不知道自己是誰,因為在戀愛的深度關係之中,就像鏡子一樣照見了你是誰。
一個想像的世界能夠安撫人心,但不能增強人的精神能量。
超級個體:
專業是根本的生命力
騰訊研究院:也許未來幾年我們不會再有高速增長,年輕人也更難獲得上升通道了,您對他們有什麼建議?他們可以做什麼準備?
武志紅:首先我想在社會層面做一些呼籲。大公司、網際網路公司,對自己的年輕人要好一點,權利等級劃分不要太嚴重,重視發展關係維度的情感和平等感,讓年輕人獲得真實的滿足感、幸福感,和上升的機會。
傳統來講,如果一個年輕人想構建對社會的巨大影響力,你得進入一個超級平臺,然後才可能成為一個有影響力的人,比方說媒體記者,或者主持人,必須在非常有影響力的機構和大平臺裡。但是因為現在我們共享超級網際網路,可以誕生出超級個體。
19世紀末發生了工業革命,接著有了電氣革命也就是第二次工業革命,網際網路革命後出現了新的革命,就是知識經濟。很多專業人士脫穎而出,並且持久的紅下去。過去難以想像,很多大學教授通過在網上開課,一年能掙幾百萬。我想,這個趨勢會不斷發展下去,對年輕人來講,雖然你感覺到空間越來越小,但是你有的是時間。
時間會成為你的祝福
騰訊研究院:但年輕人也感受到很強的時間危機,比如「30歲焦慮」、「35歲職場危機」?
武志紅:雖然我小時候特別愛讀書,把我能找到的字我全讀了,但直到考到北京大學之後,才看見一些真正的好書。現在年輕人多好,你想接觸知識,就能夠接觸到無限之多,而且能找到品質最好的。如果你對某個東西有強烈的興趣,你就去發展這個部分,而且當專注的投入到某個專業上的時候,你的職業能力是指數級發展的。
專注、熱愛、持續的投入,在一些事情上,最終你會發現,時間會成為一個祝福,你越老越值錢。
如果這個社會不發生巨大的變化,有權力的人越來越有權力,有錢的人越來越有錢,年輕人的機會貌似越來越少,但是同時在個體的身上永遠存在著一個真理,持續專注熱情的投入,你就會戰勝時間,甚至於讓時間成為你的朋友。
算法:不含深情的誘惑
騰訊研究院:您怎麼看待網際網路和信息技術,比如實時在線、算法推薦、沉浸式信息流……對這一代人的影響?
武志紅:我想起美國心理學家、精神病學家科胡特,他創造了一個術語:不含誘惑的深情。不含誘惑的深情是什麼?我跟你相處,完全以本心相處,我不會去誘導你的任何行為,因為我希望和你本心相遇,這是絕對的真實。我們利用這個詞創造另外一個詞:不含深情的誘惑。
像沉浸式的信息流,不管是視頻還是文字,基於算法來進行推薦,這就是毫無深情的誘惑。目前看來他們獲得了巨大的成功,但仍然有一個問題:成功來自於什麼呢?成功來自於很多人可能沒有真實的活著,才會覺得這樣的機制很好。
人類的所有基本體驗
都是奢侈品
騰訊研究院:技術再往前走,還能夠大幅提升人類真實的體驗嗎?
武志紅:人類的所有基本體驗都是奢侈品,放鬆、專注、好睡眠、幸福感、全能感……這些東西全都是奢侈品,很少有人能夠真正的享受到。說到放鬆,一般人可能體驗七八十分已經不錯了。如果你體驗到90分、99分、100分的放鬆,也許就開悟了,這是極其困難的事情。
也許未來我們可以用VR或者其他的科技手段,增強人類的基本體驗。我們設想人類有10個基本的體驗,如果我們能夠生產一個產品,在某一個體驗上獲得極致,比方說放鬆,如果能夠讓人體驗到95分的放鬆,這就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產品。
有好睡眠的人在中國只佔大約10%,也就是90%的人多少有睡眠的問題,能夠一覺睡到天亮。如果你能夠通過軟體硬體結合,最終能夠讓人改善睡眠,能夠體驗到好的部分,這個產品絕對會火的不得了。
這就是真實。我們刷手機刷視頻開心一下能改善睡眠嗎?很可能刷完手機你發現自己更空虛更無聊是吧?你看這就是真實和虛假的區別,但是虛假有它存在的價值,有它存在的空間。
網際網路:
是魔鬼,還是善意的神?
騰訊研究院:對處於網際網路時代的人和前網際網路時代的人,您觀察他們的心理問題有什麼不一樣?
武志紅:相對舊時代,我通常都對新時代保持歡迎,作為從農村走出來的人,我更深刻地體會到,現代社會和網際網路提供給人們無數的選擇空間,意味著現代人可以把自己活出來,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感覺生活,你可以找到自己的方式。
而看似無窮無盡的選擇和機會,又引出一個問題:人們更焦慮了。如果說焦慮來源於更多的選擇,我覺得這是好事。
我們今天無形中一直在談一個主題——真和假,任何時代都存在這個問題。網際網路時代讓各種功能迅速連到一起,這會帶來很多正面、負面的影響,但我認為主要是正面的。
很多東西都要重新的思考,比如過去我們看小說《1984》,非常擔心出現一個「老大哥」監控我們,現在,我就會發現網際網路真的像是一個全知全能的網絡,所有東西都儲存著,刪也很難刪得乾淨,而且網際網路在盯著所有人。
在國內,我們似乎看到一個巨大的改變:基本上可以做到命案必破,再者小偷也幾乎消失了。偷錢包、偷手機還有什麼意義呢?那我們很擔心的,那個一直在看著你的人,他到底是魔鬼,還是真的是善意的神?我們很擔心能夠無時不刻都在看著自己的東西是一個恐怖的魔鬼,但結果會發現,可能網際網路就是中性的。
網際網路是面鏡子,它可以被權力所掌握,可能被人類濫用。但是目前來講,我也在想是不是我們一直都是過於恐懼網際網路的魔鬼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