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棄疾,南宋官員、將領,當然他最出名的還是他的詞,作為宋詞豪放派的代表人物,他的詞大多為抒寫力圖恢復國家統一的愛國熱情,也不乏一些吟詠祖國河山的作品。比如他的《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醉裡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裡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髮生!」這首附綴於淳熙十五年冬天與陳同甫唱和諸詞之後的一首詞表達出的豪邁,絲毫看不出是作者失意閒居信州之時所作。
如果你認為辛棄疾只會寫豪放的詞,那就是大錯特錯了;不管是多麼瀟灑的人也會有失意、無奈,辛棄疾也是如此,此時的他寫出的詞也就沒有那麼豪邁了。比如他的《水龍吟·登建康賞心亭》:「楚天千裡清秋,水隨天去秋無際。遙岑遠目,獻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樓頭,斷鴻聲裡,江南遊子。把吳鉤看了,欄杆拍遍,無人會,登臨意。休說鱸魚堪膾,盡西風,季鷹歸未?求田問舍,怕應羞見,劉郎才氣。可惜流年,憂愁風雨,樹猶如此!倩何人喚取,紅巾翠袖,搵英雄淚!」在這首詞中,即使詞人「把吳鉤看了,欄杆拍遍」卻還是「無人會,登臨意」,其中的辛酸苦楚只能自己品味。
辛棄疾一生幾度浮沉,雖有一腔殺敵報國之志,但大多時候只能在他的莊園裡抒發一下自己報國無門的無奈。如《蘭陵王》中的「恨之極,恨極銷磨不得。萇弘事、人道後來,其血三年化為碧」,《水龍吟》中的「元龍老矣,不妨高臥,冰壺涼簟。千古興亡,百年悲笑,一時登覽」等等,我們今天要說的就是他其中一首詞。
矣吾衰矣。悵平生、交遊零落,只今餘幾!白髮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間萬事。問何物、能令公喜?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情與貌,略相似。 一尊搔首東窗裡。想淵明、《停雲》詩就,此時風味。江左沉酣求名者,豈識濁醪妙理。回首叫、雲飛風起。不恨古人吾不見,恨古人不見吾狂耳。知我者,二三子。
賀新郎,詞牌名,又名「金縷曲」、「乳燕飛」、「貂裘換酒」、「金縷詞」、「金縷歌」等,據清毛先舒《填詞名解》載:「詞雲『乳燕飛華屋,悄無人,槐陰轉午,晚涼新浴』故名《賀新涼》,後誤為「郎」。
這首詞是辛棄疾帶湖局被焚毀之後舉家遷往江西鉛山瓢泉別墅之後所作。
上闕開篇「甚矣吾衰矣。悵平生交遊零落,只今餘幾!」就用了《論語·述而篇》中孔子所說:「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復夢見周公。」慨嘆自己的政治理想無法實現;緊接著又連用李白《秋浦歌》「白髮三千丈」和《世說新語·寵禮篇》記郗超、王恂「能令公喜」等典故,敘說自己徒增年紀一事無成,又找不到稱心朋友,道盡了世態關係與自己此時的落寞。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是本詞中最令人熟知的一句,很多人沒有聽過這首詞,卻不會沒有聽過這一句。明末秦淮八豔之一的柳如是本名楊愛,正是看見了辛棄疾的這首《賀新郎》才改名「如是」,足可見這一句的影響之深。這一句倒是與李白於四百多年前所作的《獨坐敬亭山》有異曲同工之妙:二者都先把審美主體的感情楔入客體,然後借染有主體感情色彩的客體形象來揭示審美主體的內在感情,大大加強了作品裡的主體意識,也易於感染讀者。

下闋作者也是一連用了好幾個典故。陶淵明《停雲》中有「良朋悠邈,搔首延佇」和「有酒有酒,閒飲東窗」的詩句,詞人沒有直接引用,而是將他們濃縮為「一尊搔首東窗裡。想淵明、《停雲》詩就,此時風味」。下句「江左沉酣求名者,豈識濁醪妙理?」看似申斥南朝那些「醉中亦求名」的名士派人物,實際是諷刺南宋那些「直把杭州作汴州」的統治者。
「不恨古人吾不見,恨古人不見吾狂耳。」一句照應了上文的「我見青山」,表現出了作者傲視古今的英雄氣概。最後一句「知我者,二三子」頗有屈子「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都出於對國家和民族危亡的憂慮。
《賀新郎》宋代詞壇使用較多的一個詞牌名,用者多用以表達心中無法明說的苦悶,辛棄疾也是藉此來表達自己的內心,給人一種「欲語還休」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