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的《皮繩上的魂》在上海國際電影節首映之後,我跟百老匯電影中心的楊洋姐說,我們真的可以搞一個當代西藏題材的專題展了。
在今天的藝術片創作方向,兩個少數民族地域的片子,最受青睞。
攝影機的前後,是有權力關係的。
建國之後很長時間,我們的少數民族電影,絕大多數出自漢族電影工作者之手——那與其說寫的是少數民族生活,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上攝影機主導者的文化想像,比如攝影藝術極為傑出的《農奴》(1963),便是八一電影製片廠的編導李俊、黃宗江和藏族演員們合力創作的結晶,今天看來,既有技術處理上的不朽魅力,也同樣攜帶了大時代的意識形態效果。
藏族同胞文化教育程度的提升,電影器材的數位化普及,讓少數民族拍攝少數民族的民族志書寫成為可能。
這當中,當然以萬瑪才旦的創作最為典型。
但電影人的創作,並不僅僅只是簡單的對時代和生活的機器紀錄,多元的、開放的美學觀念正在進入到西藏電影,這是最令人我個人,感覺有趣的地方。
以西藏電影工作者的作品為例,萬瑪才旦和松太加的近期兩部電影就有很大的不同:《河》是一部質樸動人的民族之歌,像一篇清麗的散文;而相比之下,《塔洛》就更加的國際主義——在影片中,攝影機在城市和牧羊人塔洛的鄉村中切換,影片講的是兩性間的偶遇、交流、欺騙和絕望,大量鏡子中反射的影像建構,告訴你這一切都是男女主人公的愛情就是一場「鏡花水月」。
這一切,可以發生在西藏,也可以發生在世界任何一個地方。《塔洛》裡都是西藏演員,但唯獨缺的就是西藏味。在萬瑪才旦的攝影機下,作為奇觀的西藏,已經被世界大同的日常生活取代。
就這部片子而言,你說萬瑪才旦是西藏的洪尚秀,我看也可以。
在漢族導演新晉的西藏題材電影裡,同樣面臨著,如何處理攝影機視點的問題。
雖然不知道這部影片真正什麼時候可以進入主流影院,但葛格今天還是要為大家簡單地預熱一下本片的看點。
《皮繩上的魂》一直非常的神秘,目前能夠在網上找到的物料,也是很少。
我也是6月份在上海首映看到的這部影片。
在我看來,這部影片的主線故事並不是太難理解。影片主人公是一個叫塔貝的惡人,他有很多的仇家,自己也逃亡在外,有一天在獵殺一隻鹿的時候,他在鹿的身體裡發現了天珠。天珠是一種超自然的「神啟」,在此物的感召下,以及老喇嘛的指引下,塔貝希望放大屠刀立地成佛,將天珠送往蓮花生大師的掌紋地。
這條主線在電影中非常的清晰。從電影的影像風格角度來說,影片中雜糅了公路片和犯罪動作片兩種類型。可之所以張揚把它變得非常複雜,一是影片中,跟塔貝發生關係的人物林林總總,實在眾多,每條線索都增加的文本的信息量;另外,則是影片的時空安排,這些變幻莫測的時空處理,增加了影片的懸疑感,也對敘事行進中觀眾的判斷進行了幹擾。
《皮繩上的魂》的故事,你一會兒覺得像是發生在當代,因為有汽車,有派出所;一會兒,你又覺得發生在古代,因為分明都是刀客的故事嘛,而且是賽爾喬·萊翁內通心粉西部片中牛仔的移形換位。
只有西藏,才能給影片文本賦予如此大的時空差異感。
尤其是,張揚在影片中安排了一個又像是追擊者,又像是觀察者,又像是評論家的人物——旺堆。此人是《皮繩上的魂》中一個關鍵性人物,也是張揚施展敘事時空「障眼法」的關隘。他的這條線索,一會兒游離於影片的主題敘事之外,一會兒又參與到影片的敘事之中,最終帶著天珠和女主角走向蓮花生掌紋地的,不是原本的塔貝,而是他!
這倒真是奇了。
果真如松太加所言,不是太好在以往的電影中看到。
我不好說的太透徹,以免影響大家未來的電影觀感。但本來《皮繩上的魂》也是一個極其開放性的文本,張揚此次深入西藏七八個月,精心創作出來的這部電影,看得人似真似幻,非得仔細琢磨,堅持到最後一分鐘方能領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