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英國南部的秀麗小鎮,
埃文河畔的斯特拉特福,
今年以來熱鬧非凡,
穿過布滿鴿子和木船的小橋,
茂盛草木掩映中的灰藍色教堂裡,
埋葬著莎士比亞的遺骨。
2016年4月23日,
也就是明天,
是這位英國劇作家逝世400周年的日子。
他創作的故事如今在舞臺上依然鮮活,
他的十四行詩被情人們收藏在舌底和心底,
無數的人被他的劇作打動,
為那些從未存在過的人和故事而捧腹、悲傷,
隨著劇中的人一起,
對生命、死亡和愛情發出永恆的追問。
」
The lost years:失落的那七年
在莎士比亞的生平記載中,有著七年的斷層。從莎士比亞23歲,在斯特拉特福小鎮有了三個兒女和一個妻子,到他30歲再次出現在倫敦,這七年時間,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經歷了什麼而成就了他的天才。但可以肯定的是,莎士比亞一定開始了他的演員和寫作生涯,開始了他對自己寫作技巧的打磨,開始了對生活和周圍人的洞察。不然,他不可能在30歲,憑空寫就像哈姆雷特、李爾王、奧賽羅、麥克白這些經典之作。
關於他在這失落7年的去向,大家說法不一。或許妻子Anne,在家裡看到莎士比亞對著這個大家庭的養育瑣事每天愁眉不展,對他揮手說,真受不了你這個樣子了!走吧,去倫敦,去別的地方,你在這裡沒有未來的!莎士比亞或許真的照做了。那時的小鎮斯特拉特福,不同於現在的閒適,是一個及其熱鬧的小鎮,是伊莉莎白戲劇繁盛時期的一個小的縮影,劇團來來往往,在街頭在河邊搭建舞臺。莎士比亞看著在舞臺上的戲子,演著讓人發笑讓人深思也讓人悲傷的故事,他想,對,這就是我想做的事情。你們的下一站是倫敦?帶我去吧!
在倫敦,他從雜活開始,慢慢登上舞臺成長為一個出色的演員,再轉型成為劇作家。倫敦,這個戲劇鼎盛時期的中心,對他戲劇的寫作有著非同小可的影響。雖然沒有此時的繁華,但那時的倫敦已經是個非常熱鬧的地方,像莎士比亞一樣有著野心的年輕人,貴族和富商,只為混口飯吃的流浪者.他們同處一片喧鬧中,同樣嗷嗷待哺,等待著有人向他們投食最好看有意思的戲劇。這樣一個階級混雜的城市給了莎士比亞太多素材去看、去聽、去記載——要寫出如此多烙印在人心中的角色,恐怕不僅僅要成為文字大師,也要求他是一個出色的觀察者、洞察者。即使無法看透人生百態,他也要比別人看的更加清楚,才能把劇中人的猶豫、瘋癲、嫉妒、野心、愛情、命運的錯位描述地如此讓觀眾著迷。
猶豫、野心和瘋癲:當上莎士比亞悲劇的男主角,兇多吉少
用三個詞,分別概括莎士比亞悲劇中三位最負盛名的男主角,是個很冒險的行為。莎士比亞想在哈姆雷特身上表現的,應該遠不止到底要不要為父報仇的猶豫;在麥克白中下重筆墨描繪的血腥,也絕非只一個殘忍的篡位故事;用李爾王的故事想突出的,絕不僅是一個瘋癲的國王和父親。不同於希臘戲劇中的命運註定之悲劇——設定讓俄狄浦斯弒父娶母,怎麼躲也沒用——莎劇中悲劇的男主角們是有選擇的機會的,但是在人物關係和劇情的糾纏中,觀眾卻不得不屏住呼吸,看到他們最開始迷宮般的人生越走越清晰,最後到達死亡的終點。
哈姆雷特的延宕,就如他的獨白一樣,成了文學界永恆的追問。父親的鬼魂現身,證實了他原本就有的猜想:叔父謀殺父親,屍骨未寒,接著迎娶母親。「要是你曾經愛過你的親愛的父親——你必須替他報復那逆倫慘惡的殺身的仇恨。」讀者看雷歐提斯,在得知父親被殺的消息後直接拔劍衝向宮殿劍鋒直指國王;再看哈姆雷特,他裝瘋,他還要想辦法再證實這樁謀殺,國王單獨祈禱的時候他站在身後——劍已經拔出,就是下不去手。他心軟嗎?他誤殺波洛涅斯(朝中大臣,在哈姆雷特和母親談話時被他當做國王誤殺),寫信讓英國國王殺死他從小的玩伴羅森克蘭茲和吉爾登斯吞的時候可是沒有絲毫猶豫。
「我是個懦夫嗎?」哈姆雷特這麼問自己。
同樣是刺殺國王,另一位莎劇男主角,便沒有這些關於生存和毀滅,到底哪一種行為更加高尚的疑問。在麥克白這部莎士比亞戲劇中最黑暗、最離奇的戲劇中,男主角執著相信命運給他的暗示,手起刀落,通過一路的殺戮登上王位,再走向毀滅。莎士比亞沒有任何的猶豫,他讓麥克白在聽到女巫暗示他要做國王的時候,緊鑼密鼓地踏上成為一名叛徒、屠夫、和連環殺手的路途。從第一幕開始,麥克白,這個曾經驍勇的戰士和忠臣,就在夫人的催逼下動手殺死國王鄧肯,嫁禍守衛,成功登上王位。之後,把所有潛在的競爭對手,一一剷除。
或許,這部劇讓人最不安的地方在於,不是每個人都想當國王,但是有無數的人,從莎士比亞時代很早之前到今天,願意放縱自己的野心,屈從於內心的暴力和邪惡。為了自己的所謂雄心,捨棄善良和光明。對人性破碎貪婪之心的刻畫,莎士比亞在這部戲裡探索到了極致:麥克白不是不清楚自己的罪惡,他也猶疑和恐懼過,他的「良心上負著重大的罪疚和不安」,但是他看著手上的鮮血說,「以不義開始的事情,必須用罪惡使它鞏固。」
在這部劇中,莎士比亞創造了一位強壯、有野心、有謀略,在丈夫猶豫時敢挺身為他遞上刀刃,為他洗去手上鮮血的女性角色——麥克白夫人,一改他之前悲劇中女性存在感較弱的文風。麥克白夫人最終被內心的罪惡和不安逼瘋而死——如果說這是惡人之惡報的話,讀者又要對另一位莎翁筆下的著名瘋癲人物產生疑問——李爾王悲劇性的瘋癲是為什麼?這位英勇而威嚴的國王,因為最小的女兒不肯和姐姐們一樣用阿諛之詞表達對他的愛,剝奪她的繼承權,把她趕出王國,自信地以為自己還擁有兩個女兒的愛戴。而當兩個女兒冷眼剝奪著這位暴躁父親最後的權力時,觀眾在轟轟然的雷聲中,終於等到了他最後的瘋癲:「你,震撼一切的霹靂啊,把這生殖繁密的、飽滿的地球平面擊平吧!打碎造物的模型,不要讓一顆忘恩負義的人類的種子遺留在人間!」兒女的忘恩,人性的殘忍,對倫理和出生最根本的挑戰在這個老人身上顯出了惡報:「不幸的重擔不能不肩負;感情是我們唯一的言語。年老的人已經承受一切,後人只有撫陳跡而嘆息。」
莎士比亞悲劇的力量,在於給觀眾,給讀者展現了這個世界上種種人心的黑暗和宇宙的糟粕,又把這種黑暗具象成一個個交織著矛盾、美好和悲傷的精彩故事。就像哈姆雷特對霍拉旭的叮囑,讓他把自己的故事傳唱下去一樣,在一遍又一遍的排演中,莎士比亞讓演員,讓一代又一代的觀眾審視他們的故事,同時也審視自己的內心。畢竟,莎士比亞悲劇留下的,不是「此外僅餘沉默」的寂靜。曾扮演過莎士比亞的英國演員本·韋肖說,「演過哈姆雷特後的差不多半年,我們談話閒聊,總會回到那部劇中,像是『啊就如哈姆雷特裡面說的那樣……』就好像……所有的東西都在裡面了一樣。」
女扮男裝的她,即使在今天也是也是撩妹技術一流
「一直以來,人們關注莎士比亞悲劇和歷史劇的程度,要遠遠高於他的喜劇作品,但這是個巨大的錯誤。關於怎樣成為一個人,怎樣在社會中生存,怎樣處理男女關係和家庭關係這些問題,莎士比亞正是通過喜劇用深刻的方式予以了解答。」
——Prof. Jonathan Bate
不同於他男性角色佔主導地位,充斥著殺戮、陰謀、的悲劇巨作,莎士比亞的喜劇更加調皮有趣,是讀莎劇入門的不二選擇。而他筆下戲劇的魅力來源之一,是那些可愛機智、敢愛敢恨,扮成男裝可以輕鬆撩妹,換上女裝可風華絕代的女性人物。在之前的戲劇史中,還從來沒有像她們一樣的人。
「你難道不知道我是個女人嗎?我想什麼,必須要說出來!」
或許莎士比亞最了不起的成就,在於作為一個男人,他如此深諳——甚至是創造了女人的心理。這句讓人會心一笑的臺詞,來自莎士比亞最甜蜜的浪漫的喜劇《皆大歡喜》,說出這句話的羅瑟琳,是個嚮往愛情的純熟少女。另一邊,這部戲中被耍的團團轉的奧蘭多遭受長兄的虐待,在一場摔跤比賽中,兩人——按照傳統的劇情——一見鍾情。之後,羅瑟琳被篡位的叔父趕出家門,被迫流放在亞登森林。面對神秘不可知的森林,身材高大的羅瑟琳扮成男裝,又和同樣流浪的奧蘭多不期而遇。同樣是愛情,莎士比亞通過身份和性別的錯位把這段故事寫的引人入勝,成功塑造了羅瑟琳這個莎劇中最受歡迎的女性角色之一。
羅瑟琳是這部劇裡絕對的主角,引導著整部劇的發展。當深情的奧蘭多瘋子一般在樹林裡貼著寫給她的情詩,羅瑟琳讀著奧蘭多對她快要溢出來的情意,像所有戀愛中的小女生一樣,歡呼雀躍。再次遇見奧蘭多,羅瑟琳只要脫下男裝,對他說一聲,看,我在這兒那!馬上就能促成一段姻緣。相反,她停下來,說,我倒要試他一試。她對思念成痴的奧蘭多說,少年,我可以治好你的相思病——她還嫌現在的情況不夠複雜——你就把我當成你深愛的那個羅瑟琳,每天對我求愛,從前,我用這種方法治好了一個深情的人:
「那時我是一個善變的少年,便一會兒傷心,一會兒溫存,一會兒翻臉,一會兒思慕,一會兒歡喜;驕傲、古怪、刁鑽、淺薄、輕浮,有時滿眼的淚,有時滿臉的笑。什麼情感都來一點兒,但沒有一種是真切的,就像大多數的孩子們和女人們一樣;有時歡喜他,有時討厭他,有時討好他,有時冷淡他,有時為他哭泣,有時把他唾棄:我這樣把我這位求愛者從瘋狂的愛逼到真箇瘋狂起來,以至於拋棄人世,做起隱士來了。」
曾經扮成功塑造過舞臺上羅瑟琳的英國演員凡妮莎愛極了這場戲:「這是精彩絕倫的一幕,是莎士比亞為女性寫下的最美妙,最有趣、最歡樂、最由衷的戲之一。」即使在今天,大約也很難找到,對一個在愛中痴迷人的心境描述地如此精準如此巧妙的語句。
在其他經典的莎翁喜劇如《第十二夜》和《威尼斯商人中》,莎士比亞同樣成功塑造了聰慧美麗的女主維奧拉和正直勇敢的鮑西婭。需要指出的是,在莎士比亞的時代,女性是不能登臺演出的,一般女性角色是由一些經驗不足的新手演員出演。因此,莎士比亞肯下重筆來塑造這些調皮可愛,在劇中處於主導地位的女性角色是很不尋常的。他不是個女性主義者,但是,他也一定看到了女性的原始吸引力,才讓她們在舞臺上變得性感、舉止大方、能言善道、積極主動,讓這些劇作在今天,仍可以娛樂同時也打動我們,如同400年前,他們讓臺下的觀眾捧腹大笑一樣。
Allthe world’s a stage: 如果,我來演莎劇
莎士比亞在他38部劇作中,創造了太多經典而富有魅力的角色,如果,真的有機會來參演莎劇,你是願意去當那個傷心的王子,去吟詠那段經典的獨白,還是想過一把反派的癮,在劇中當一回弒君篡位的麥克白,又或是那個不論男裝女裝都可以收放自如的維奧拉?在下方的留言區,寫出你最想扮演的莎劇角色和原因,得票數較高的前幾名和特別優質的回答,將獲贈《時尚先生Esquire》五月新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