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鬱症會抹去所有的美麗。凱迪沙灘曾是一個神奇而又美麗的地方,我以前經常步行去那裡,那兒的景色讓人著迷不已。但現在,我心中的那條黑狗告訴我,那不過是一大堆沙子和水罷了。而我竟無法反駁。」。
(左:胡克斯 右:諾瑪)
這段話來自維克多·胡克斯(Victor Hooks),這篇文章的主角,一位有著詩人靈魂的勤勞品質的愛爾蘭人。因為一些過去的經歷,胡克斯對抑鬱症這一心理疾病十分了解並且重視,他一直認為抑鬱症患者們應該堅強起來,打敗內心的黑狗。但他萬萬沒有想到,53歲的時候,這條黑狗毫無徵兆地「撲」向了他。
胡克斯是一名電焊行業的工作者,他十分熱愛這份工作,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工作狂。但是忽然有一天,胡克斯拿著手上的工具,覺得這份工作不那麼有趣了。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情況一天天加劇,終於有一天,他連起床這件事都不想做了。
這時,胡克斯和他的妻子諾瑪(Norma)意識到了他可能患上了抑鬱症。胡克斯不得不辭去了他的工作,在家裡靜養一段時間,胡克斯認為只要好好休息,那條黑狗就會離他而去。
然而,事情並沒有按他想的那樣發展。他的情緒變得越來越喜怒無常,有時會突然哭泣,有時會莫名其妙地憤怒。他內心的那條黑狗正在瘋狂地吠叫,然而這聲音只有他一個人能聽到,他很煩惱,卻從來不和妻子溝通。他的妻子和他們的兩個雙胞胎兒子為他操碎了心。
胡克斯回憶道:「我厭倦了生活,看不到未來。我讓諾瑪失望了,讓我的孩子們失望了,我是個該死的失敗者,我的人生已經沒有意義了。我思來想去,只有一個解決方法。」。
2008年的一天晚上,當諾瑪回到家中,發現胡克斯昏睡在床上,地上「躺」著一個空的安眠藥瓶。她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連眼淚都來不及流,連忙打電話叫了救護車。那年,胡克斯53歲。
回想起那一幕,諾瑪眼眶中的淚水蠢蠢欲動:「我很擔心他,那段時間裡,他看起來很失落、害怕,我愛他,但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他真的是一個很堅強的人,我完全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抑鬱症真的很可怕。」。
幸運的是,胡克斯脫離了生命危險。在醫生的建議下,他們聯繫了心理醫生,開始接受專業治療。一開始,胡克斯對待醫生的詢問,一直表示自己很好,只是情緒低落——他還是無法接受自己患有抑鬱症的事實。直到醫生問起他的孩子,他終於崩潰了,大聲哭了出來。他終於不再隱瞞自己的痛苦,向醫生敞開了心扉。
他們的雙胞胎兒子給父母給予了無價的支持。對於父親的抑鬱症狀,孩子們非常理解,經常與父親進行溝通,雖然父親一直堅持自己沒有問題。
此外,這對雙胞胎男孩也給他們的媽媽提供了感情上的支持。照顧抑鬱症患者是一項十分艱巨的任務,諾瑪在照顧胡克斯期間也積攢了許多的壓力。她有時會哭著和孩子們和朋友們傾訴,孩子們對母親的情緒表示理解。他們的支持使得諾瑪的情緒得以釋放,不然的話,諾瑪也很可能會患上某種心理疾病。
胡克斯和諾瑪在北愛爾蘭的貝爾法斯特城市長大,當時正處於「麻煩時期」,槍聲和死亡是常見的事情。胡克斯14歲的時候遭遇到了「恐怖分子」的襲擊,他們一行6人中4人死於槍殺,其餘兩人幸運地活了下來,受了些傷,胡克斯就是其中一人。他的心理醫生認為,這很可能是他抑鬱症的根源之一。
那之後,胡克斯認識了諾瑪。身邊混亂的環境讓許多朋友都患上了抑鬱症,胡克斯與諾瑪正是這時了解到了抑鬱症這一疾病。他們認為這樣的環境不利於將來孩子的成長,於是於1982年搬到了紐西蘭吉斯伯恩。1985年,他們迎來了他們的雙胞胎兒子,也是那時起,胡克斯停止了喝酒這個習慣。
這酒一戒就是22年,直到他患上抑鬱症。回首往事,胡克斯認為重新飲酒對他治療抑鬱症有很大的幫助。他表示,飲酒確實對身體和神經系統有負面影響,但是它同時也能讓情緒得到一些釋放,人在酒後通常會變得更健談,許多平時藏著掖著的煩惱,喝了酒以後就都會說出來了。
他說的話是有道理的,「說出自己的痛苦」是抑鬱症康復路上必不可少的步驟之一。
在胡克斯自殺未遂後的兩年裡,他都在與抑鬱症這條「黑狗」戰鬥著。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他的心理醫生、一名精神科醫生、和他的妻子與兒子們都在支持著他、幫助他度過這段困難的時期。
胡克斯花了整整六個月的時間才走出家門。在那期間,他曾經的好朋友、足球隊的隊友約翰·希爾(John Hill)會過來敲胡克斯床邊的窗戶。
胡克斯想起這件事,眼裡噙滿了淚水。
胡克斯說:「他不只是過來敲敲窗戶,而是會在窗戶邊上和我『聊』上半個小時的天。儘管我只是躺在床上喃喃自語,也不給他開門,他還是在那兒一個勁地說這說那的。這對我幫助很大,我感覺我是被愛著的。」。
諾瑪對這一點表示非常認同,她提醒人們:多與抑鬱症患者交流,哪怕有時候他們不想和你說話。
走出家門是胡克斯康復的起點。當他可以動起來的時候,一切都開始往好的方向發展了。為了更好的身體健康,胡克斯決定每天早上做45分鐘的運動,每周進行一次騎行活動。
儘管胡克斯看起來很好,但是諾瑪還是憂心忡忡。她說:「當你經歷了一次親人的自殺未遂後,你會時刻都處於擔憂的狀態。我十分害怕某天回家後會發生什麼。」。
在這樣的想法下,諾瑪為胡克斯領養了一條拉布拉多寵物狗。她特意挑選了一條黑色的狗,因為她認為「黑狗」這一象徵可以讓丈夫更好地對抗抑鬱症。
此後,胡克斯的戶外活動內容又增加了一項——遛狗。胡克斯表示,這條黑色的拉布拉多對他來說有非常重大的意義,他感覺自己心中的黑狗終於得到了一些釋放。
胡克斯對於諾瑪的支持,表示十分感激。他說,如果沒有諾瑪的支持,他早就迷路了。
胡克斯說:「雖然我從來沒有打過我的妻子,但是有時候我對她挺嚴厲的,我感到很抱歉。我十分驚訝,諾瑪現在還在我的身邊,如果沒有她的陪伴,我不知道現在會是什麼樣子。我非常感謝我的妻子諾瑪給我帶來的支持和愛。同時,我的好友希爾,以及我的兩個孩子在我困難的時候都向我伸出了援手,我很感動。」
經過兩年的治療和調養後,胡克斯的抑鬱症狀已經幾乎完全消失了,他心中的那條黑狗也已趴在地上,擺出了認輸的架勢。
時間一晃,10年過去了,2020年的今天,胡克斯和他的妻子已經老去,但他們的生活依然幸福——胡克斯心中的那條黑狗再未醒來過。另外,他們的兒子已經長大結婚,有了三個孫子。這個家庭看上去比以前更加幸福美滿了。
回望胡克斯的抑鬱症康復路途,我們或多或少可以吸取一些經驗和教訓。自殺未遂後及時接受專業的心理治療是一切開始好轉的起點,因為心理醫生成功地抓到了胡克斯心中的痛點,得以讓他敞開心扉。把煩惱說出來,對於抑鬱症患者來說是很難做到,卻很重要的一件事。
此外,「走出家門」也是胡克斯康復之路的一個重要選擇。每天堅持鍛鍊是很難做到的一件事,我想,他一直努力的動力應該就是背後妻子、朋友和孩子們提供的無條件支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