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小民丨為了網戀情人,我淪落到三和成了「賭狗」

2021-01-17 網易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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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在北京的西三環,父母住在28公裡外的東北角,平常我們一個月都未必會見一面。若非必要,我一般不給父母打電話,即使他們打過來,我也不會主動說話,因為過往的經驗告訴我:想要和父母好好相處,避免吵架,就要少說話。

一天,媽媽打電話給我訴苦,說爸爸越老越糊塗。他經常不記得剛發生的事,買東西會給錯錢,行動能力也在減弱——他在同一條小溪裡踩空了兩次,剛曬乾的褲子又溼了。

之後,媽媽開始傾訴她對未來的擔憂,說住得離我太遠,又是個沒有隔斷的開間,「憋屈、丟人」。我提出在我家附近給他們租個房子住,但媽媽嫌棄,還不顧北京的房價,叫嚷著要再買一套房。

媽媽接下來的話更是匪夷所思,她控訴爸爸「外面有人」,僅有的根據是有20塊錢對不上帳。聽著這莫名其妙的猜疑,我心裡亂糟糟的,但還是努力穩住情緒,讓他們趕緊在離家最近的三甲醫院掛號。

誰知第二天,媽媽還在生氣,不肯陪爸爸去醫院,我終於忍不住衝她發火,說了重話。

那一刻,40歲的我感到血在往腦子裡奔湧,往事也在眼前一一閃現。

1

我的老家在江西的一個三線小城,父母在一個國營鋼鐵大廠上班,小時候,一家三口的日子很平淡。

我爸爸的性格極老實,甚至有些懦弱,他在人際關係複雜的大廠裡能做到分廠廠長,靠的是苦幹、一點運氣,外加一個「忍」字。

我媽媽讀大專的時候是「系裡一枝花」,她和爸爸的結合在外人看來非常般配,但他們並不知道,這個在工人面前看似有權威的廠長,平日口袋裡壓根沒有錢——每次要用錢,爸爸必須請示媽媽。

通常,爸爸下班後,除了偶爾應酬,必須按時回家,一旦晚了,媽媽會憑藉蛛絲馬跡猜疑他「外面有人」,家裡充滿了咆哮聲、哭聲、摔碗聲,唯獨沒有爸爸的聲音。好好的晚飯會變成地上流淌的菜湯,媽媽的腳架到門檻上,雙手抱在胸前,斜眼看爸爸,我哇哇大哭,沒人安慰。爸爸會等到媽媽安靜了再開始賠笑認錯,他從沒想爭贏,只求放過。

爸爸很忙,大多時候我都要和媽媽獨處。每天中午,媽媽會抓緊時間從廠子回來給我做飯,只要有一點意外打亂了她的節奏,她就會邊做飯邊罵我,不管我有沒有做錯事。只要看到媽媽皺起眉頭露出煩躁的表情,我就會條件反射格外緊張。

小時候對媽媽的些許敬畏和依賴,都在青春期裡的日常小事中消耗殆盡了。高中時,媽媽在爸爸面前惡評我的日記、撕掉我的明星貼畫本。她對我一個父母離婚的女同學頗有偏見,覺得這種家庭的孩子思想複雜,不許我和她玩;另一個性格大大咧咧的同學到我家裡來玩,她也會直接下逐客令——她覺得天氣熱,有外人在,我爸不好意思穿背心褲衩。

媽媽看不慣歪門邪道,卻羨慕人家走後門得來的好處,「內退」後經常在家數落我和爸爸是「兩個老實坨子」,罵爸爸沒本事,罵我不通人情世故,「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傻瓜?」她急於要我接受她那套「生存哲學」,結果物極必反,一次她嘮叨我的時候,我忍不住回她:「你如果在這方面很行,為什麼沒有當上領導?」這話捅了馬蜂窩,於是我們娘倆抓著對方互相推搡,我把媽媽推向牆邊,她就躺地上撒潑打滾。

看著她那個樣子,我心裡冰涼,萬念俱滅,決心要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家庭——我在高考志願上填報了成都的一所大學,我沒有去過西南地區,覺得成都離家已經夠遠了。

大學期間我交了一個新疆的男朋友,隱約想把未來安排得離媽媽越遠越好。誰知畢業的時候就業形勢嚴峻,還是一個江西的單位向我伸出了橄欖枝,我只得回到省城南昌。我安慰自己:「南昌距離老家有2小時車程,勉強夠了。」可沒多久,媽媽到南昌來看我,就在員工宿舍裡一戰成名。

宿舍有位女同事整理桌子,將電飯煲放得離我床鋪近了些,有點安全隱患,我本想等媽媽走了再說,可媽媽卻自告奮勇地向女同事提了這事。她先入為主地認為這個女同事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所以態度不好,兩人很快就槓上了。早上7點,熱血沸騰的她,用巨大的嗓門把整棟樓的員工都震了起來。

媽媽離開南昌的那天,我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一周後,別的部門的同事碰到我還會開玩笑:「你媽媽好厲害啊!」我羞得不知如何作答。

我在南昌交了個男朋友,比我小兩歲,本來媽媽對他的個頭不滿意,但是看到他事業心強,勉強就同意了。男友鼓勵我和他一起去北京,離開南昌之前,我們雙方父母見面,簡簡單單訂了婚。媽媽對這個安排並不滿意,跟我說男友家有個親戚看她的眼神「瞧不起人」。但我根本不在乎,反而很開心,因為又可以遠離她了。

不久前,鋼鐵廠開始執行「一刀切」的退休政策,剛好切中了爸爸,他的工資條上直接少了個0,收入掉到了3位數,即便等到退休的年齡,退休金也只有兩三千。我以為辛苦了一輩子的爸媽會從此開始愉快的養老生活,但是保守老實的爸爸卻硬要帶著媽媽去無錫打工。

他之前好歹是國企的中層幹部,要去做打工仔,我想不通,但也沒有深究。

2

一家人南北分散,媽媽更年期的症狀似乎更嚴重了。

她一貫不用手機,一次回江西看望親戚後,自己要坐火車回無錫,她出發前用親戚家座機通知了爸爸,可到了火車站,卻沒有看到爸爸來接她——那天路面施工,爸爸堵在路上只能幹著急,最後天黑了才趕到車站——媽媽一直在出站口傻等到崩潰,最後大哭不止吸引來了騙子,又被騙走了300元錢,等她醒悟過來,哭得更兇了。

事後,媽媽在電話裡向我哭訴,足足發洩了2個小時。我想不通,一貫潑辣的媽媽,怎麼就脆弱糊塗成這樣,更不敢想像他們見面時爸爸遭受了怎樣的「狂風暴雨」。

沒多久,爸爸高興地告訴我,他們準備離開無錫到山東打工,「離你近了好多」。我表面上很高興,內心卻在苦笑——我不斷地逃離他們,他們卻窮追不捨。

為了在北京站住腳跟,我和男友整天忙工作,連結婚領證都顧不上。一天,爸媽又給了我一個「驚喜」,說他們要來北京和我們同住。媽媽說,她要來幫我做家務、減輕負擔。

我沒有反對,也沒法反對,只能和男友立刻換租了一套大兩居。房子位於北京的東北角,房間寬敞明亮,只是沒有預留空調的洞口——當時,我們覺得這根本不算事。

一個桑拿天,我正在客戶公司做項目,媽媽打電話來說熱得受不了,要在出租房裡打洞裝空調。我給房東打電話,房東不同意,我把消息轉告媽媽,結果她就劈頭蓋臉地罵我。

我只好反覆和房東溝通,最後弄得很不愉快。這時,媽媽又打電話來發牢騷:「我不想待在北京受罪了……」我忍無可忍,當著客戶的面,對媽媽發了脾氣。

在北京找房、搬家是件麻煩事,被工作壓得喘不過氣的我們不想短時間內再被折磨一次。最後,我買了兩臺電扇,加上房東提供的兩臺,保證了房子裡任何一個地方都有風吹到,媽媽這才勉強滿意。

一天半夜,男友正抱著我睡覺,突然聽到門口有動靜,於是坐起來看,發現是我媽開門「查房」。見自己的行為暴露了,媽媽還故作掩飾:「你們蓋的被子夠不夠啊?」男友忍著火氣鑽回被窩,背對著房門不敢動彈,長嘆一口氣,壓低聲音對我說:「你媽怎麼這樣啊?」我感受著他噴在我臉上的熱氣,尷尬到了極點。

媽媽開始催我和男友領證、買房,說只有這樣才能名正言順地住一起。我這才意識到,父母和我們住在一起,有著身份上的尷尬和生活上的不便。

既然她催,我就回江西領證,將男友升級成老公,再回到北京,將買房提上了日程,在出租房附近選擇了一套兩居室,90多平米,總價60多萬。我和老公拿出所有存款,發現首付還差10萬,我滿以為媽媽會暫時借給我錢補上缺口,她卻支吾地說:「我們的錢都在定期裡面,取出來不合算。」爸爸在一旁欲言又止,不敢說話——我知道,這是媽媽的藉口。

最終,婆婆給我們匯來10萬元,也沒讓我們還。

新房裝修的當口,我和老公都要去外地出差,裝修的事只得交給爸媽。他倆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還顯得很興奮。半年後,我回到北京看到了裝好的房子——土黃色的家具、閃爍的客廳主燈,還有永遠用不上的酒櫃。婆婆來參觀新房,含蓄地說:「一看就是老年人風格。」我嘆口氣,只能拿「實用」來回應。不管怎樣,我終於在北京有家了。

但遠離父母,好像變得不太可能了。

3

從與爸媽同住的第一天開始,媽媽的數落就沒有停過。周末,我和老公想多睡一會兒,可家裡到處都是噪音——爸爸早晨5點醒來,咳嗽、吐痰、漱口;媽媽切菜、炒菜、打掃衛生。我們被硬生生吵醒,想去看電影、吃大餐,媽媽也會嘮叨個不停。

我安慰老公,說媽媽脾氣本就不好,查出高血壓後更是易怒。他起初還可以體諒,但之後發生的一件事,就不再受我的控制了。

老公的一個表弟要來北京上學,他父親曾給婆婆家幫過大忙,婆婆想表示一下謝意,就安排表弟到我家住幾天,說開學就走。

婆婆家姊妹多,她從小就習慣了熱鬧,各自成家後也經常串門,互相幫襯。但我父母「獨」慣了,只愛清靜。媽媽覺得這是婆婆的「示威」,把她當成了伺候人的老媽子了,不僅給表弟臉色看,還不好好做飯。表弟腳臭,她委婉地提醒了一次,見他還沒去洗,就對我和老公指桑罵槐。雖然最終沒有直接起衝突,但老公告訴我:「看到你媽罵罵咧咧的那一刻,我真的有扔東西的衝動。」我驚出了一身冷汗。

表弟走後的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老公和我媽就因為招待表弟的事情大吵起來。老公搬出我們買房時她不借錢的事,我媽硬氣地喊:「男方本來就應該準備房子,何況我們承擔了裝修工作和費用!」

他倆吵得不可開交,我躺在床上,把耳朵捂起來,把眼睛蒙起來。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年少時,耳邊環繞著媽媽的咆哮聲,又開始想逃離、逃避這一切。

因為和女婿失和,沒多久媽媽以很小的一件事為由故意叫著要離開我們家。我沒有討好和挽留,說:「那你走吧。」

然後她帶著我爸真的走了——走之前,要求我和老公湊了將近一半的房款,幫他們買下一戶早就看好的小戶型的精裝房。

我再次領教了媽媽的精明。

我懷孕5個月的時候,老公請婆婆來北京照顧我。婆婆在老家做了多年的助產士,很有經驗。

孩子出生的那天晚上,媽媽來醫院照顧。寶寶哭鬧不止,媽媽只得挪動著她胖胖的身軀從小鋼絲床上起來無數次。天一亮,她說自己高血壓嚴重,不能再熬夜,婆婆便自告奮勇,說以後她來帶孩子。

回家坐月子時,一天早上我習慣性地接了一杯冷水正要漱口,婆婆驚叫道:「產婦不能碰冷水的。」然後她驚訝地問親家母怎麼不提醒我,我媽的臉色很不好看。

第二天,兩個老太太在客廳裡哄寶寶,不知誰挑的頭,又開爭論起來。

婆婆說:「以前沒想讓兒子找一個大兩歲的,但是看兒子願意,也就不說什麼。只要他們好好過。」

我媽毫不示弱:「是啊,我也沒想讓女兒找一個歲數小的,但既然對她的職業有幫助,我們也就接受了。」

婆婆看電視劇,一看男女婚前同居,就說女孩「不自愛」。我媽也會適時「提醒」婆婆,她兒子個頭不算高。

剛生產完的我情緒正敏感,看著她們「明爭暗鬥」,心裡一陣悲涼——我們的婚姻似乎沒有得到雙方父母的祝福,作為產婦的我,已經成了一個被親人品頭論足的東西。

我的奶水特別少,嘗試了很多辦法後依然無果,只能給寶寶餵奶粉。婆婆看著我的胸,沒好氣地說:「我這個小胸的,那個時候奶水多到漲出來,你這麼豐滿的胸倒沒有奶,真是中看不中用啊!」

看別人老公晚上起夜泡奶,我也想讓老公幫忙,誰知婆婆還沒等我說完就立馬反對:「不行,他剛剛學會開車,睡不好覺容易出事故。其他事我就不說什麼了,這個事無論如何不能答應。」從此,她負責每晚起夜給寶寶泡奶。

我雖然對婆婆心存感激,但也時常感到被冒犯。我怕婆婆幹涉我們的夫妻關係,也怕孩子以後只跟奶奶親。我患上了輕度產後抑鬱症,這些擔心根本無法用理性去壓制。

出了月子,我重新上班,心裡總牽掛著孩子。老公剛到新單位就任經理,每天緊鎖眉頭,根本無暇關注家庭,甚至在深夜還要蹭到我懷裡求安慰。很多牢騷話到了嘴邊,我只能生生咽下去。

老公以為家裡有了婆婆就沒有後顧之憂了,誰知這表面的平靜並沒有維持多久,很快就被現實擊得粉碎。

4

我爸媽偶爾會來我家裡坐坐,只要看到婆婆在廚房,媽媽就不想進去,對我說:「我跟你婆婆沒法合作,現在這個家,是人家做主!」於是只能我爸去幫廚。有天我爸在洗菜時,婆婆夾了一筷子剛炒出來的菜讓他嘗嘗口味鹹淡,回家後,媽媽指著爸爸的鼻子大罵,說他和婆婆都不懂避嫌,還打電話跟我告狀。

媽媽沒有娃帶,閒得發慌,就和爸爸回江西老家去了。但這不意味著她和婆婆之間沒了芥蒂,她三天兩頭給我打電話搬弄是非,還直接打家裡的座機,說了婆婆一頓,把婆婆氣得夠嗆。我沒有向婆婆解釋、道歉,我說不出口,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後來想想,是我習慣了逃避,因為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解決這樣的衝突。

自此,婆婆對我的態度也變了。以前她包攬了全部家務,現在偶爾會語氣很不友好地支使我去幹;早上我在陽臺上鋪了地墊做運動,她就從臥室裡跑出來說太吵;我下班後不想太早回到氣氛怪異的家,就在外面找個館子吃飯,結果婆婆看著我打包回去的東西,陰陽怪氣,好像我去跟別的男人私會了。

這些瑣事我沒法跟她爭論,也拿不上檯面去跟老公說,只能忍。有時忍不住,只要話一開頭,老公就覺得是我小題大做,「身在福中不知福」。

這一切,遠在江西老家的媽媽並不知道,她一如往常地打電話和我念叨婆婆的是非。有幾次我勸她別再火上澆油了:「你再這樣無理取鬧,我只能離婚了!」她完全不聽,像瘋了一樣:「你這個婆婆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你那時沒有奶水,就是她搞的,給你吃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虐待你。」她越說越離譜:「她是離過一次婚的女人,她瞧不上她老頭子,她那個人喜歡跳廣場舞,心野得很。她就等著我死了,好跟你爸爸,我知道!」

我知道,婆婆年輕時因為公公沉迷賭錢和他離了婚,後來為了孩子又復婚了。她在聊天時把這樁舊事告訴媽媽,沒想到卻成了親家猜疑的證據。

雖然我不屑相信媽媽的那些話,但久而久之,潛移默化,再加上婆婆平日對我的態度,終究讓我的大腦亂成一團。夾在兩個家庭之間,我對自己家庭的幻想很快粉碎,工作上的壓力也一起湧來,無處訴說的我也陷入了可怕的猜疑。有時我會想像老公他們一家三口私下數落我和媽媽,甚至不敢吃婆婆盛的飯怕她下藥——也是在這一刻,我終於覺得不對頭,再這樣下去,我一定會瘋掉。

那天,我給遠在江西的爸爸發了一條簡訊:「既然媽媽這麼喜歡鬧,那就鬧個徹底,鬧得天翻地覆吧!」

這場家庭大戰,是我挑的頭。

我藉由一件小事和婆婆嗆了幾句,她大概也憋了好久,於是我倆開始互罵,用詞惡毒。我真想讓媽媽看看這個場景,因為她有一半的「功勞」。

罵完後,我把自己關在臥室裡。誰知婆婆撞開了門,她氣得腰都直不起來了,像一隻受傷的鬥雞,身體衝著前方,兩手背向後面,兩眼瞪著我,鼻孔裡噴著粗氣,喉間還發出野獸般的低吼聲。

她扒下孩子身上的毛衣,因為那是她織的。孩子嚇得哇哇大哭,公公又罵婆婆遷怒於孩子。婆婆大吼:「鬼知道這個是不是你們家的種!她以前有過男朋友的!」

「唉!這種話不能亂說的!」公公忙說。

聽到婆婆這話,本打算冷靜下來的我頓時感到心如死灰。我想起媽媽對婆婆的評價,不管不顧地叫道:「你一直覺得公公配不上你,當年肯結婚,就是因為他把工資全貼補了你們兄弟姊妹六個,你不就是把自己賣給人家了嗎?離婚不就是因為後悔了嗎?還離了又復,笑死人!」

婆婆猛地停頓了一下,聲音中帶著一絲無奈和悲涼,但還在努力維持著叫喊的姿態:「我們那個年代沒有辦法才這樣的啊!」

好脾氣的公公也跳著腳,用家鄉話大叫:「我叫我兒子跟你離分(婚)!」

5

我發現這次不顧後果的發洩非但沒有讓自己心裡的惡氣得到疏解,反而讓我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我自知理虧,沒有等老公下班,就帶著孩子離開了家,什麼都沒有拿。

冬季深夜11點多,北京五環外的城鄉結合部,我帶著孩子在凜冽的寒風中漫無目的地遊蕩著。我沒有父母家的鑰匙,選了家附近的一個小旅館住下。我反覆檢查房間門鎖,一晚上都沒敢睡,也睡不著。

那個晚上老公自始至終都沒有聯繫我。我用手圍住睡著的孩子,整夜睜圓眼睛。淚水早已乾涸,只剩下空洞的眼眶。我感到自己現在的生活正在快速溜走,我馬上要進入一個完全不同的生活狀態中去。而我,根本沒有準備好。

爸媽得知消息,嚇得連夜從江西趕來。一大早從北京西站出來,平常連地鐵都不捨得坐的他們頭一次上了一輛計程車,從西三環一路趕到東北五環外。

在旅館門口看到他們的時候,我放鬆了下來。媽媽一看到我,眼淚就下來了,一個勁地問我有沒有被打。上了計程車,司機師傅用略帶同情的眼神從後視鏡裡看我——我知道,從車站到旅館的這一路上,媽媽大概已經把我塑造成了一個被婆婆趕出家門的小媳婦了。我甚至能想像到,火車上的人也都知道我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大事。

回到爸媽的小房子,我接到老公的電話,說想來看看孩子。他聲音平靜,仿佛用了很大的努力維持著。我怕是婆婆要他來搶孩子,就拒絕了見面。

幾天後,我後悔了,向老公妥協,可他也硬氣地拒絕了我。至此,我與老公之間的信任徹底瓦解了。

我回家去拿東西,婆婆躲進房間不願見我。主臥的大床上,我的枕頭被子已經拿掉了,只剩下老公的臥具平平整整地放置在正中間,仿佛是在向我宣告:「這個家已經不需要你這個女主人了。」

老公的書桌上擺著幾個空的啤酒罐,罐口還有一堆菸灰,旁邊是半包沒抽完的香菸——我們認識了十幾年,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些東西。

收拾完畢,我拎著沉重的衣服和雜物走向門口,從始至終,老公沒有過來幫把手。我強撐著走出去,大門就在身後「砰」地關上了。

冷戰,分居,除了自責,我心裡也恨透了多疑挑事的媽媽,卻又不得不帶著孩子和她同住一個屋簷下。

晚上,爸媽帶著孩子睡大床,我睡客廳沙發,睡不著,就整夜看手機。我想要安靜,可媽媽每天都哭哭啼啼的,一口咬定我是被婆婆趕出來的:「這輩子真倒黴,碰上你婆婆這麼一家人。」

一看到她哭鬧,我就煩得要死,大喊:「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我要離婚了,你滿意了吧!」

媽媽生怕我真成了離婚的女人,又開始撒潑打滾,看到她這個樣子,我真後悔離開家。在媽媽和孩子的哭鬧聲中,我每天胡亂應付著工作,短短半年,竟像度過了半個苦澀的人生。

也許是因為孩子,也許是因為還有一點餘情,分居大半年後,我和老公和好了。雖然公婆已經回了江西老家,但我知道,對於整件事,我需要給個說法。

有些話我說不出口,最後選擇發簡訊向婆婆解釋、道歉。得到婆婆的原諒後,我如釋重負地回到自己家。

那天,我們一家三口坐在奧林匹克森林公園的草地上,我對老公說了很多很多話。最後,我問他:「你就說句實話,我對於你來說,到底有沒有價值呢?」

老公鄭重地答:「重要,當然重要,你和寶寶對我來說非常重要。我想,我們都需要成長。」

我忍住哽咽,使勁地點頭。

經歷了這次婚姻危機之後,我和媽媽的關係也變了。過去,我還會在媽媽心情好的時候撒撒嬌,現在,這種天倫之樂再也沒有了,我們成了半個陌生人。有幾次,媽媽嘗試跟我拉拉家常,但我低頭玩手機,有一句沒一句的敷衍,她就沒勁頭了——有了教訓,她不敢惹我了,少了很多嘮叨,常把難聽的話硬生生地咽下去。

婆婆也幾乎不來北京了,春節時,我和老公就帶孩子回江西探望。

為了讓大家都過得舒坦點,無論是婆婆還是媽媽,我都要保持距離,減少見面和通話。

6

孩子越來越大,我和老公也開始為她上學做打算。

我們買了海澱區的學區房,離我父母家28公裡遠。我辭職做了全職媽媽,卻發現自己並沒有因為陪伴孩子時間變長而練就更好的耐心,相反,脾氣變得越來越差。

海澱到處是牛娃,我的孩子卻一直表現普通。我為她制定了詳細的學習日程,卻次次被她緩慢的學習步伐打亂。活在理想與現實巨大的鴻溝中,我有時會莫名其妙地吼她。

孩子有個形影不離的好朋友,自從發現那個女孩愛說大話愛扯謊,我就開始在自家孩子面前數落她,有時還會故意讓她倆的約定落空。孩子太小,聽不懂大道理,但她卻會記住我是一個拆散她和好朋友的媽媽——她的朋友本來就不多,之後便更感孤獨。

我突然意識到,這些不就是母親曾經對我做過的事嗎?也在一瞬間理解了媽媽當年的想法。即便如此,我還是不肯向媽媽低頭,我害怕過去的事會再次重演,依然和他們保持著安全距離。

老兩口憋不住的時候就會來看我們。他們每隔幾周就一大早出發,不捨得坐全程6元的地鐵,就選擇兩個多小時的公交車(因為老年人乘車免費),每次都是接近中午才到,等吃完中飯,和孩子玩一玩,下午4點左右又坐上公交車,搖晃兩個多小時趕回去。

我偶爾去看他們時,也會嘗試著和媽媽好好說話,從裝修房子開始聊起,她委屈巴巴地說:「你們不喜歡我們弄的裝修風格,但你們都沒空管啊,我和你爸辛辛苦苦跑了幾個月裝修市場,每一片瓷磚每一個燈泡都是我們親自挑的。」

我又問她:「為什麼那段時間要不停地給我打電話說婆婆的壞話?」

媽媽嘟起了嘴:「你為什麼只看見自己媽媽的不好,光看見人家媽媽的好呢?」言語中有一絲嫉妒。

我笑了,我的父母也是普通人,甚至有著我難以理解的缺點和毛病。可誰又不是頭一次做父母、做親家、做嶽父嶽母公公婆婆呢?我的女兒不也是毛病缺點一大堆嗎?我忍受他們的這些年裡,他們何嘗不是在忍受著我?

我們又聊起了爸爸當年被「一刀切」。媽媽說,熟人都用同情的語氣對爸爸說:「你真的是吃虧了,太虧了!」憋了一肚子氣的爸爸申訴無門,才決定去無錫打工攢養老錢。

他們在外打工,看到我們在北京工作很忙,沒有生活,又毅然放棄了年薪10萬的工作來北京照顧我們,從此只能吃老本。而公婆退休前的職位都沒有我爸高,退休金卻高了不少,一輩子硬氣的爸媽覺得在親家面前抬不起頭……

這時,我才發覺自己年輕時為父母考慮得太少了。

為了在北京積分落戶,我和老公又先後考了研究生。讀研期間,爸媽主動提出搬過來幫忙照顧孩子,他們每天忙忙乎乎,開心得不得了,完全不在意居住環境侷促了。

但和諧美滿的日子只持續了一段時間,我和媽媽的壞脾氣又逐漸暴露了,她不止一次地說要搬回去。堅持了一年後,我可以在家寫論文了,就徵詢父母的意見。

他們也巴不得趕緊離開。不過,這次倒不是不歡而散,而是理性地分開,我們都明白了距離的重要性。

爸媽回到家,卻並沒有讓我感到省心——他們被三無保健品和投資騙子盯上了,那些商家用一袋米、一桶油、一趟免費旅遊、百分之二三十的收益,引誘他們投入了五六萬元。爸媽覺得自己在北京是無根基的窮人,才會鑽進各種天上掉的餡餅的圈套。我想讓他們感到富足,給他們轉錢、買東西送過去,爸爸當著我的面不斷點頭稱是,卻並沒有真的聽進去。

我追在他們後面不厭其煩地揭露各種騙局,他們仍舊不厭其煩地一次次上當。我的孩子不斷長大,越來越懂事,可我的爸媽卻在變老,越來越像孩子了。

7

腦中奔湧的往事終於稍稍停歇,我突然明白,真正橫亙在我和媽媽之間的問題,是我倆的壞脾氣。好好說話的道理我們都懂,做起來卻不由人。

為了徹底解決問題,我鼓起勇氣,撥通了媽媽的電話。

「怎麼樣,勁兒過去了嗎?」我問。

媽媽立馬會意,給了我一個臺階,她語氣平緩地把自己的苦惱傾倒一空,說知道我們買不起北京的房子,也知道爸爸不可能外面有人,隨即恢復了平靜。

我們不再爭論誰對誰錯,我也第一次發現,向母親低頭其實很容易。我突然感到十分輕鬆,是一種沒有愧疚的輕鬆,一直堵在心裡的那塊東西也被搬開了。

看到我們和好,爸爸很開心,趁機把已經掛到專家號給退了。他迫不及待地說:「我覺得我根本沒有毛病,做那些檢查幹什麼呢?你們不要逼我哈!」

往常聽見這種言論,我都會反駁:「你不相信醫生,難道相信自己啊?」這次,我不想再否定爸爸了,對他來說,確認自己是個正常人可能更重要。

媽媽也說:「你爸這些症狀還不嚴重,先不要去醫院,那些檢查煩死人了。以後他出門,我都會跟住的。」

關係緩和下來,爸爸才笑嘻嘻地說出那20塊錢的去向——原來,他前幾天獨自上街的時候在地攤上買了一副眼鏡。

幾年前,我給爸爸買了一副700多元的眼鏡,他覺得那副只適合看書,就不斷地買各種便宜眼鏡滿足自己看遠處的需求。他買眼鏡就像女人買新衣服,不知不覺,家裡已經有12副眼鏡了。又買了一副新的,他不敢告訴媽媽,後來媽媽和我大吵一架,他又怕我們一起數落他,就更不敢說實話。

得知真相後,我和媽媽異口同聲地說:「真是個不省心的老小孩!」

我把家庭聚會的頻率從一個多月一次改成了每周一次。每周三,我會主動去父母家,一是和他們聊天解悶,二是及時了解爸爸的身體狀況。從此,媽媽就再也沒有打電話給我發牢騷了。

世間的父母子女,都是如何走散的呢?

我只知道從江西到北京,我無數次想逃離父母,最終又不斷被他們追趕上。直到他們老了,我才開始嘗試著走近他們的心。還好,一切不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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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圖:《送我上青雲》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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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國小民》第1067期本文系網易「大國小民」欄目出品。自從接觸網賭以後,他不敢再接受任何來自陌生人的善意。剛進群時,有不少群成員跟他小窗私聊,起先是稱兄道弟、怒斥狗莊,其次是表達關心,勸他必須戒賭,「看到你們這些小孩賭輸了這麼多,我真的很心痛」。不久,便有人「直奔主題」——稱自己的孩子生病了,張輝看到孩子的照片和化驗單,心裡一軟,立刻借出200元,不料那位老哥轉手就賭掉了。群管一直沒有回音,悲傷漸漸籠罩了整個戒賭群。
  • 小民的大國,大國的小民
    可以說,《我和我的祖國》是19年最超出我期待的電影,意義更甚《流浪地球》之於中國科幻電影行業。國慶假期過了一半,《我和我的祖國》的票房遠超《攀登者》和《中國機長》。我衷心覺得,這是對這部電影由衷的,恰當的肯定和鼓勵。《我和我的祖國》總共分為七個單元:《前夜》《相遇》《奪冠》《回歸》《白晝流星》《北京你好》《護航》。
  • 龍應臺說:我不在乎大國崛起,我只在乎小民尊嚴,你怎麼看?
    「我不在乎大國崛起,我只在乎小民尊嚴。」龍應臺這句話,現在被很多公知高舉為真理。當年龍應臺在北京大學演講,語出驚人:誰在乎 「 大國崛起 」 ?至少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剛才我所說的文明刻度——你這大國怎麼對待你的弱勢與少數,你怎麼包容意見不同的異議份子。這,才是我在乎的。
  • 小國寡民和大國小民
    首先我們要介紹什麼是「小國寡民」,小國寡民是老子的重要主張之一,出自《道德經》,原文是:「小國寡民,使民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遠徙。雖有舟輿,無所乘之。雖有甲兵,無所陳之。使民復結繩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
  • 重看《倩女幽魂》:沒有大國崛起,哪來小民尊嚴?
    重看《倩女幽魂》:沒有大國崛起,哪來小民尊嚴?>大家好,我是在觀網陪您聊文娛的新之。今天想和大家聊一部非常經典,新之也非常喜歡的老電影《倩女幽魂》。
  • 孫立平:真正的大國重器是小民瑣事
    在有些人看來,這都是些小民瑣事。至少說,在當今的世界上,很多的事情,中美貿易摩擦、朝鮮棄核、美伊關係、敘利亞衝突,似乎哪一件都比這些瑣事重要。即使是與此無直接關係的看客,也覺得這些事情更吸引眼球。但是,假如你就是一個想踏踏實實安安穩穩在這世上過日子的小民呢?
  • 你被吸血鬼咬了,從此變成一隻賭狗
    看完這個設定再看劇,二八發現最高級的紅眼反派BOSS對標「網絡賭博平臺莊家」——有錢、吸人血、高智商,被他吸過血(引誘網賭)的受害者絕大部分淪為黑眼殭屍(賭狗)供其奴役。網絡賭博造成危害更甚於的線下賭博,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1.沉淪的速度大大加快傳統的線下賭徒一般需要幾年時間來走這樣一條邪路:先是自身的行為不端,慢慢沾染並沉迷賭博,而後刷爆信用卡、編造謊言四處借錢,再然後失去信用,眾叛親離,最後徹底失去回歸正常生活的鬥志,淪為賭狗。
  • 大國小民丨為了盡孝,我們只能把爸媽一起送進養老院
    《大國小民》第1020期本文系網易「大國小民」欄目出品。聯繫方式:thelivings@vip.163.com大家都看著爸爸,爸低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別選太遠的,你媽要是發病送醫院耽誤時間……」前些年,大姐為了讓爸媽的老年生活過得更有品質,從勸說來市裡居住到拉著二老四處下館子,費心費力,所以大姐提出這個想法,我相信她的初衷是為了爸媽好。
  • 賭狗的懺悔,網賭三個月毀了所有!
    賭狗的懺悔,網賭三個月毀了所有! 首先自我介紹出身並不富裕,父母都是務工賺錢養家,初中畢業後就外出打工想著幫家裡減少負擔,一向乖巧懂事的我在工廠做了5年,自由是每個人嚮往的東西!當你達到一定程度你就想要得更多,人性都這樣!  一次偶然,也是親戚想拉我一把,開個奶茶店。
  • 講述賭狗獸的昨日結局:賭狗賭到最後應有盡有
    綜上所述,獸哥的標籤應該是「資深賭狗」!不過饒是如此,還是吸引了一大波在機率路上無限撞南牆的小夥伴來到獸哥的直播間看獸哥怎麼屢戰屢敗聊以安撫自己的小失利。而話又說回來,自從出了101傷以後,獸哥沉迷打寶寶裝備無法自拔,每天都口頭上喊著:「今天是最後一天了,再不不出貨明天就不打寶寶裝備了!」「今天不出貨,明天再打寶寶裝備我是狗!」
  • 大國小民丨堅守了一輩子,終於熬來了全家福
    《大國小民》第1042期本文系網易「大國小民」欄目出品。聯繫方式:thelivings@vip.163.com本文為「27歲返回家鄉」連載第六篇。3到了貴軍該娶媳婦的年紀,花奶奶又開始發愁了。貴軍主意大,一般人家的閨女看不上,條件好一點的,知道貴軍愛小偷小摸,還有耍錢的毛病,都不願意跟他。好長一段時間,村裡還傳著李貴軍相親的笑話。笑話我是從媒婆秀蘭奶奶那聽說的,夏天乘涼、冬天曬太陽的時候,她把這個事情講了無數遍。
  • 《你覺得我是誰》網戀是狗!
    七夕節的晚上看完的這部電影,現在的我喝了兩大杯的rum,加了點湯力水,我還清醒著嗎?也無所謂了,醉了就醉了。找到這部電影是由於豆瓣的公眾號的文章,看完文章我知道我遲早會看的,因為它有這麼兩個因素「姐弟戀+網戀」。和劇中的Claire比起來,我倒正處在她所「假扮」的24歲的年齡,但是如果我50歲了,能夠像朱麗葉比諾什的姿態那麼美麗的話,我也知足了。
  • 大國小民 | 為了能去支援武漢,護士妻子取消了我們的婚禮
    《大國小民》第1050期本文系網易「大國小民」欄目出品。聯繫方式:thelivings@vip.163.com本文為「我們的戰爭」連載第1期。我父母已經準備到另一個城市自我隔離14天,暫時不回湖北老家。我想讓二老留在我這裡過年,可我爸說:「你們都在醫院工作。我們是小地方來的,那裡人少,也不走動,我們一路都是戴著口罩,你不要擔心。我們身體雖然沒什麼問題,但是留在這裡,對你們的工作會有影響。」父母在我家,只逗留了一個晚上。期間,我撥打妻子的電話,一直都是顯示「不在服務區」。
  • 大國小民丨大齡博士的困窘:這世道,越讀書越貧窮
    後車門這才打開,兩個和我年齡相仿的男孩子便從車裡走出來,眼神羞澀,帶著些遙遠的高貴氣息。兩個人上衣上面印著「101忠狗」的圖案,那部動畫片,我在我們家14寸的黑白電視上看過。「還是上學好啊!」人群散開時,總會有人這麼說。大軍每年回來,對父親也是一個重大的事件。他當年和大軍一起讀高中,高考時差了幾分;而大軍邁過了一道坎,從此和他有了不一樣的命運。
  • 大國小民的抗戰史詩(《大稻埕》演出預告)
    臺北城已經進駐日本軍隊,城頭的旗子,越插越多,越插越多,龍旗不斷地倒下,膏藥旗不斷被升起。 老三叫林春生,若在古代,想必他也是個狀元及第、鮮衣怒馬的優雅人兒,偏逢亂世,他也就斷了這些個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的念想。一腔子熱血沒處揮灑,怕是荒廢了青春,於是,天地會就成了他的去處。
  • 大國小民 | 就算是爬,我也要爬進985的大門
    《大國小民》第1131期本文系網易「大國小民」欄目出品。聯繫方式:thelivings@vip.163.com他們總說,人的一生很長,不必一直贏,只需要在某些關鍵的時間節點抓住機會,就可以擁抱另一種人生。
  • 大國小民 | 在被封住的村子裡,我們就這樣過完了年
    《大國小民》第1052期本文系網易「大國小民」欄目出品。聯繫方式:thelivings@vip.163.com本文為「我們的戰爭」連載第3期。西大街上的人說,每天都會看見人高馬大的民叔提著魚竿到懷河邊釣魚,挑著魚竿在河岸上一坐就是一天,一條魚也沒有釣到,可每天依舊還會按時來。燒紙回來,天已微亮,父親也已經收拾妥當。在太平村,每到大年初一,本姓氏的男人們要團聚在一起去給長輩們拜年;女人們則要一起到青石山和石婆婆廟裡燒紙焚香。
  • 大國小民 | 小鎮00後:我有文身,可我不是壞孩子
    《大國小民》第957期本文系網易「大國小民」欄目出品。聯繫方式:thelivings@vip.163.com我當時告訴他片子可能要擱置,回到縣城再跟他講。現在,我覺得有必要和他見面解釋一下。聯繫到他,他說自己剛從理髮店辭職,正在老家休息。他老家在縣城北邊的一個村子,我便開著一輛小破車去找他,帶著小DV——這是我的習慣,隨手做一些記錄。當然,這也因為我心有不甘——那個小鎮青年故事片基本算是流產了,但我還是想著再拍一部以李東翔做主角的片子。具體拍什麼故事,我也沒有思路。
  • 大國小民 | 我的律政人生,從在醫院拉客開始
    師傅看了我一樣,嘲諷似地哼了一聲:「你以後會接觸到更多的。像我們這樣,直接到醫院和傷者交流的只能算是傳統途徑。」師傅說,為了提高效率,還有律所會和醫院裡的護士或者護工合作,但這些人由於不具備交警的那種充分掌握案情信息優勢,通常也只是提供個床位信息,因此拿的錢一般來說很少。但是,如果他們能夠「幫忙趕人」——趕走別的律所的人——拿到的錢就會更多一些。
  • 小哥哥網戀嗎?我雷佳音!
    抖音有個視頻很火,配音是:小哥哥小哥哥網戀嗎?我蘿莉音。小哥哥小哥哥網戀嗎?我御姐音。後來有人發展成,小哥哥小哥哥網戀嗎?我鐵觀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