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首發】作者 | 秦瑞英(原創作品 侵權必究)
娘是舊社會苦過來的人,姥姥懷著娘的時候正在給地主家當傭工,把娘生在了地主家,然後送到娘的姥姥家寄養,娘對童年的記憶就只有在她姥姥家寄住的情形。從八歲起,被姥姥送到離她家近的村上去當丫頭,侍候一個地主婆。冬天睡柴房時凍的捲成一個小球,感冒了被說成是身上招鬼了,用棍子打她說是幫她攆鬼。熱天給地主婆扇扇子,有時打瞌睡被地主婆用頭上的銀針扎的手上流血,就這樣姥姥知道後不讓她去了,但她自己家裡窮又養不了她,那時都是重男輕女,她的爺爺不讓她和小姨進家,她們只好在外討飯。她們去大戶人家的泔水裡撈剩食遭人家踢,有時去和狗搶食吃被狗咬得頭上好幾個窟窿,我小時候給她梳頭都放不平梳子,頭髮底下有四個指頭肚大的坑窪就是被狗咬後沒能長平留下的疤痕,我問她怎麼會這樣,她總是流淚:「瞧你們現在多幸福,我像你們這麼大,淨在外面要飯吃」。有時候幾天都吃不上一次飽飯,瘦的皮包骨頭。十二歲那年實在餓的走不動路了,姥爺就用二鬥米的價錢把她賣給了一戶人家當童養媳,這家的孩子是個傻子,三姥姥問她,把你賣給傻子,你願意去嗎?娘說只要叫吃飯就行。在那大家庭裡,瘦小的她幹盡了難以承受的活兒,吃盡了人間的苦,也練就了她堅強不屈的性格和意志,學了一身那時候女子的「看家本領」。 苦水裡泡大的娘渴望著改天換地。解放前夕娘在的村裡有了共產黨的組織,苦大仇深的娘馬上認識到共產黨是窮人的救星,加入了共產黨。當時的組織還沒有公開,整個白家溝十個村子才有三個地下黨員組成的黨小組(另外兩個是秦太生、秦懷保)。娘從小磨練的勤勞機智勇敢派上了用場,他們秘密接頭地點選在山溝裡,總在夜裡碰頭開會,各發各的聯絡暗號,有人學叫蚰叫,娘是拍石板,他們的工作對黨的解放事業起到了積極的支持作用。解放後他們公開了黨員身份,才知道姥爺、三姥爺、小姨他們都在自己的所在區域裡也是地下黨員,之前他們誰也沒告訴誰。公開了黨員身份後,娘積極投入到了新中國建設中去,翻身作主了的娘當了鄉婦聯主席,參加了土地改革等革命運動,五八年前後辦了婦產院,娘又任院長,學了新法接生等技術,更加忙碌著她的事業,總是把我和姐託付給婦產院的產婦或鄰家照顧我們。有一次我「生穀子(麻疹)」差點死了,娘開會不在家,負責做飯的五奶把我丟在廚房的地上鋪上稈草,只等我死了從門坎子底下拖出去,那時候村上死個孩子不稀罕,地名叫死孩子溝、死孩子窪的幾乎哪個村都有,五奶說,別管她了不會活了。誰知在廚房的地上躺了一天一夜的我奇蹟般哼哼著要喝水,正好進來一婦女去舀水,聽到聲音趕忙叫了五奶,就這樣我又活過來了。後來上班從張大郊村經過,那個叫郝同英的大娘見我總說:「不是我救了你,早沒有了呀!」我很感激她。聽小姨說還有一次娘帶著一個患產後抑鬱症的婦女去縣看病也抱著我,趁我睡時娘去為她買藥,誰知道回來後她抱著我不見了,急得娘和小姨滿縣城的跑著找,有人說見一女的抱著孩子說要跳井,把娘嚇壞了,在眾人的幫助下終於在縣郊邊把人找到了。還好我睡著並不知道發生的一切。吃了舊社會的苦才更加體會到新社會的甜。娘在新社會總感到很幸福,所以工作起來忘乎一切,我和姐的童年總是羨慕別的孩子有娘在家,我們在婦產院住著,人多了沒地方住,娘就送我們到鄰居家湊合著。鄰居裡有一位都管她叫奶奶的人待我們很好,我就以為那是親奶奶,婦產院散後哭著非要讓奶奶一起搬走,那會兒才知道是人家的奶奶。工作起來不管不顧不要命的娘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就是沒文化,很多會議只能靠心記,學技術也很困難,所以她下定決心要讓我們姐妹上學,那時候家裡8口人,為了讓我們上學,她總是起早貪黑忙裡忙外,為了掙工分她不誤一天工。父親在外離家遠,一年也就能回來一兩次,我們姐妹幾個吃喝穿戴就全靠她一雙手,小時候每次夜裡醒了總看見娘在炕上放著小板凳,凳子上放著小煤油燈,就著燈頭在納鞋幫或鞋底子,我老想著你不瞌睡嗎,想著想著顧不上問就又睡了。娘在姥姥家是老大,姥姥死得早,小姨工作在外,兩個舅舅沒成家,他們的穿戴也歸她管,每年要紡十來個人的棉花再織成布。三四十雙鞋和很多的單衣棉衣,都是娘一針一線縫出來的,她還不少做一個勞動日,這得益於她小時候練就的過硬的「看家本領」,每年春天她還會變著花樣織出農村少見的方格布給我們穿,總讓同齡人羨慕不已。她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讓我們上學不耽誤學習,村上有人說她:「老徐你這麼累,就別讓你那倆閨女上學了,你看村上有幾個姑娘家去上學的?」娘總是說:「我生在舊社會沒文化,我就是勒緊腰帶也要叫她們上學。」由於只她一個人掙工分,每到分糧時吃不夠標準,她總是偷哭,看到我們趕緊擦淚。姐幾次說不上學了娘都不答應,硬是撐著讓我們上到初中畢業。娘自身的苦難經歷不但練就了她堅強不屈的性格,更成就了她勤勞善良熱心助人的美德,她一生中幫過的人不計其數。我們村鄰近的九個村早先是一個大隊,總稱白家溝,誰家生孩子她都去接生,誰家孩子大了總找她說媳婦,誰家姑娘出嫁也找她縫擺櫃衣。誰家和兒媳婦或鄰家吵架了找她去調和,她總是很忙很忙,但從不說累,總說現在時光好了幹啥都有勁,只要是共產黨毛主席叫咱這麼做,做多少都不累,幾十年如一日娘就這麼堅持著。後來我們參加了工作,娘又悄無聲息地支持著我,她平時省吃儉用把家裡省下來的麥子給我換糧票,生怕我下鄉派飯沒啥給人家,家裡小米不多,就從別人家換回糧票貼補我的父親,她總說我父親的病是餓出來的,從沒有為自己想過。她整天吃糠咽菜,吃柿子炒麵來填飽肚子,結果把自己折騰出了胃病。生病後我們姐弟瞞著她病情給她做了手術。整個白家溝的人們聽說她病了,都把家裡捨不得吃的雞蛋和蔬菜水果送到了家裡,我們一再謝絕,要知道那時候還不富裕,誰都還指望著用雞蛋去換鹽或給孩子買本筆,但勸說沒用,人們硬是執著地把東西留下,有幾個嬸子還幫我們想辦法把雞蛋和易壞物品給繫到井裡保存,現在想起來我還會淚溼眼眶,這是怎樣的一種情懷呀,娘不過是一個平凡的老人,受到了大家這樣的敬重,說明了什麼呢?這無疑對我人生之路產生了很大的影響,我一直在向她學習著。 娘在最後的日子裡,我也沒有好好陪過她。她總說你上班忙,讓你小妹陪我就行,為此小妹總說娘偏心。領導知道後請給我三天假讓我回家侍候她,誰知就這三天我和娘就陰陽兩隔了。我回到家,她還是原來的樣子,只說你那麼忙趁你回來了給我把送老衣套好吧,省得他們不會給我弄平整,我聽話照辦給她套好縫在一起後又給她放起來,安慰她說你康復的很好,不要想早離開我們,我還指著你給我家妞妞扎花鞋呢,她說沒事你去外間睡吧,夜裡我還喝水別驚醒你,誰知等我一覺醒後去喊她,她竟然就走了,一句話也沒留下,就這樣悄悄地走了!我堅強的娘啊,到死都不願麻煩別人甚至她閨女一下。我三天假一天都還沒侍候,就這樣疼我愛我的娘離開了,永遠也見不著我親愛的娘了呀,我撕心裂肺地哭著喊著,小妹埋怨我娘是怕耽誤你工作才走的呀。一共三天假都沒侍候一天就把娘送走了,我怎會不悲痛欲絕……娘的事跡,總也回憶不完,不管過去了多長時間,娘的音容笑貌、高尚品德永遠定格在我的心裡,娘永遠永遠活在我心裡。
—— The End ——
秦瑞英 女,文學愛好者。1955年6月出生於林州市茶店鎮。2011年6月於茶店鎮政府退休,2015年4月參加老幹部大學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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