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5號,是我和叻娜的結婚紀念日。
去年5月5號,我們舉辦了一場在小範圍內還算有點名氣的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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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音樂劇,我倆的另一大愛好是美食。去年我們就設想好,今年的一周年紀念日要去吃一家米其林三星,結果人算不如天算,新冠疫情一來,紐約的米其林餐廳都關了,這個心願眼看就要泡湯了……
幸虧!幸虧我有一位在兩家米其林三星餐廳工作的好朋友,上門到我家,送給我們一頓名副其實的9 course tasting menu。
鍾小球出生於武漢中餐世家,後來在美國頂級的學校CIA(美國烹飪學院)接受訓練,畢業之後在兩家三星餐廳Eleven Madison Park(曾獲世界第一餐廳殊榮)和Jean Georges(當時還是三星)工作,現在正在紐約籌備自己的高端中餐廳(fine dining)。如果不是疫情影響,這會兒餐廳應該也要開張了……
哎呀,這麼熟悉的朋友,突然如此一本正經地做「嘉賓介紹」,還有點不習慣呢哈哈哈。
除此以外,還碰巧有紀錄片導演雲開和NYU電影與舞臺設計專業的竹子,以拍電影的規格記錄下這特殊的一晚。
我到底前世修了多少年的福分,我到底何德何能,才能既有這樣完美的夫人,還能有這樣好朋友,在這樣特殊的疫情期間,享受到這樣一頓驚為天人的晚餐呢?(擔心你們一會兒看美食會餓,先來點狗糧墊一墊。我是不是特別的貼心?)
那麼,該如何來形容這頓 9 course tasting menu呢?
我來自廣東這個美食門檻極高的地方,出國之前在全國跑過近30個省,成年之後的大部分的旅行都以吃為主,以玩為輔;來了美國之後,在全世界融合型美食之都的紐約,各國的美食我都熱衷嘗試,從蒼蠅館子到米其林餐廳,少說也吃過數百家;
在餐飲業工作了幾年,堂前幕後的事情了解很多,琢磨廚藝多年還自己在家開了私廚,也廣受朋友們喜愛;這些年吃吃吃的過程中,我吃到過「有趣」,吃到過「感動」,」吃到過「名不虛傳」,吃到過「往日重現」……魚子醬和鰲蝦配上花椒油和茶水做的吉利丁,一口下去同時可以感受到山川的雄厚和海洋的浪漫。入菜的茶葉,是去年我們婚禮時給團隊的伴手禮裡的茶葉,瞬間勾起了去年此時美好的回憶。小球竟然能把她對我們的感情和我們共同經歷的故事都融進菜餚裡,讓我倆又驚又喜又感動。以前去吃米其林三星餐廳,時常被驚喜,也偶爾發現他們做得欠佳的地方,產生一種「怪不得這道菜我做不好,原來連他們也不過如此」的幸災樂禍式欣慰。
但是這頓飯裡,隨著每一道菜端上來,心情逐步從驚豔於
「哇,還能有這種操作」,到猜想
「咦,不知道能玩出什麼花樣」,直到最後
「不猜了不猜了,完全超過了我的想像力極限,躺平了享受吧。」這道魳魚本是經典的日式冷盤,但小球以粵式蔥姜醬汁為底,輔之以獨特的香料包裹起魚肉的汁水,回味無窮。打個不恰當的比喻,你永遠猜不到小球下一道菜會用什麼方式讓你爽上天,就像你永遠猜不到川普下一秒會說什麼狗屁話把你氣上天一樣。
這是高端中餐的未來啊同學們!鍾小球本人就是高端中餐的未來啊!這是個美食紀錄片前所未有地發達的年代、人們前所未有地廣泛自我定位成吃貨的年代、美食博主up主和網紅餐廳前所未有地層出不窮的年代。對美食的關注和消費帶來了巨大的市場和無數的機會,溫室、冷鏈、雜交等技術豐富了食材的選擇範圍,我們正在經歷一場美食的大爆炸,而食物也隨著全球化而前所未有地融合起來。西班牙火腿包的粽子,菠菜包裹的豆腐糰子,染成玫瑰色、擺成玫瑰形狀的三文魚(結婚紀念日主題)和炸成鍋巴口感的壽司,似乎都很熟悉,但似乎又都有些陌生。談笑間,味蕾就橫跨了整個歐亞大陸。隨著食物生產愈加工業化,許多食物失去了應有的沉澱和獨特,不再需要在乎「時令」,變得千篇一律;
當食物過度充裕之後,無論是餐廳還是家庭烹飪,都越來越尋求感官刺激,也越來越多地流於感官刺激;
城市裡的我們越來越多地在超市、甚至在網上購買食物,拿到手裡的食物雖然包裝精美,但是隔斷了我們和自然的聯繫,罕有機會能像過去的人們一樣,通過食物來感知和理解這大千的世界。看似平淡無奇的一小碗茶(喝了一大半才想起來拍照),卻濃縮了多種水果的芬芳,一口就喝到了春天的感覺,而最重要的原料,竟然是「重力」;這一小束百裡香,既給這碗熱茶增加了香氣,又像新娘的捧花,再次回應了結婚的主題。在這日漸浮躁和快節奏的社會環境下,餐飲業也不能倖免。有多少人能沉下心來把自己的愛浸入美食中,又有多少人能放下紛繁的情緒,仔細去品味這其中的情感和故事呢?這是Eleven Madison Park菜單上永遠不替換的一道鴨胸,小球卻繼續創新,以梅乾菜為基底做醬汁,我感受到一個大廚對家鄉土地愛得深沉。
長久以來,雖然中國號稱「美食之邦」,但廚師在中國並沒有得到應有的尊重。有「腦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夥夫」的刻板印象,而少有名廚能得到廣泛的尊敬和熟知。
然而,廚師並不僅僅是滿臉油煙地顛勺做飯的工具人,真正優秀的廚師,如小球,把她對傳統文化的思考和對世界的包容都放進了這小小圓碟之上,讓食物來表達她對生活的一絲不苟和激情。煎得剛剛好的紅鯛魚,配上酒釀和豆瓣為底的醬汁,是整晚味蕾最爆炸的時刻,也是大陸文明與海洋文明的又一次對撞。在全球都籠罩在新冠疫情裡的今天,身為武漢人的小球,怎能不做一道熱乾麵呢?當然,我打死也不會想到,以「粗糙而浪漫」代表武漢人性格的熱乾麵,竟能有一天變成這般優雅端莊。更加迫不及待要等她的餐廳開張了!(在東村NYU附近,裝修中,疫情過去就會恢復施工)
說得熱鬧歸熱鬧,疫情期間上門做這一頓飯並不容易,不僅很多食材很難買(為了這兩塊鴨胸,小球定了好幾單網購都被砍了,到處問人,最後託人買了一整隻鴨子硬是卸下了兩塊胸)而且客場做飯,事前要有無數的溝通,餐具和廚具都要遷就。也是幸虧我家好歹也是開私廚的,不需要將就得太厲害。
對了,小球單身,今年我最大的任務就是找到有緣的小哥哥把她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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