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都市報記者 徐穎 通訊員 劉翔 戴博
7月1日,導演程逸飛將百集公益紀錄片《武漢日記:決戰江城之巔》,無償捐贈給武漢革命博物館。6月30日晚,剪輯師才完成該片的最新混剪版本。
在昨日的捐贈儀式上,這位有著「少年白頭」的80後導演,第一次完整觀看片子後激動地說:「我們叫它《武漢日記》,日記是形式,拍下的卻是武漢精神!作為武漢女婿,我只想用自己擅長的方式為『熱乾麵』加油!」
活動間隙,楚天都市報記者對程逸飛進行了專訪。
人物檔案
程逸飛,生於1980年,「中國慈善千人計劃成員」、中國第一部粉紅絲帶明星公益系列微電影導演、北京小城故事公益影視公司創始人。他是武漢女婿,1月23日武漢關閉離漢通道時,他在武漢與家人團聚,於是拿起攝像機拍下了真實的《武漢日記》。《武漢日記:決戰江城之巔》是唯一一部在武漢疫情期間保持日更、並在疫後紀錄武漢重啟及復工復產的全程全景紀錄片。
少時得過重症肺炎生命垂危
對「呼吸不上來」感受特別深
記者:1月23日,大家還很緊張,你怎麼就想到要拍一部日更的公益紀錄片?
程逸飛:我是武漢女婿,愛人和兩個孩子都在武漢,平常我是北京和武漢兩邊跑。去年我們在湖北拍攝紀錄片《了不起的古建築》,2020年過年準備在武漢休整,結果趕上了這次疫情。
我高中時得過一次重症肺炎,雙肺感染,生命垂危,在姐姐的精心照顧下,半年才康復。所以我對肺炎感受特別深,當時我無法做「躺下」的動作,一躺就感覺呼吸不上來,馬上就要斷氣似的。
所以,今年過年我就和兩個當老闆的朋友說,我要拍這樣一部紀錄片,他們很支持。從開拍第一天起,我們就保留了一個習慣,一邊拍攝一邊給遇到的人發口罩。所以我既是拍攝者,也是志願者。
記者:什麼時候開始進醫院拍攝的?
程逸飛:在武漢關閉離漢通道後第9天,我去武漢協和醫院、長航總醫院拍第9集的素材,在長航總醫院,跟著送物資的志願者進了重症監護室(ICU)。那時我對這次疫情認識還不足,只穿了最薄的防護服,離病人大概1米5左右的樣子,還採訪了ICU護士長,得知當時去世的患者平均年齡是66歲左右。護士長的爸爸七八十歲了,一個人在家裡,沒有人照顧,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回去,於是在鏡頭裡對爸爸說「爸爸,對不起,爸爸,我愛你」。
在武漢協和醫院的走廊,一位大姐對著我們的鏡頭哭了很久。她把父母接到武漢過年,結果父母感染了新冠肺炎,她感到自責,因為當時父母都躺在醫院走廊裡等床位。拍這些鏡頭時,我的內心有些崩潰。但拍到醫護人員時,又受到鼓舞,這個時候我才知道醫護人員是多麼偉大!
每天凌晨兩點左右睡覺
在外面不敢摘口罩喝水
記者:拍攝100天不斷更,是怎麼做到的?你每天的工作狀態是怎樣的?
程逸飛:基本上每天都是凌晨兩點左右睡覺,早上七八點鐘又開始拍攝。2月中旬以前,我們在外面都不敢摘口罩喝水,更別說吃飯了,當時連方便麵都沒開水泡。所以早上出門時我會吃飽,這樣在外一天都可以不吃了。有一次我特別餓,看到一個商店門開著就去問,老闆娘說不賣東西。我說我快餓暈了,才買到蛋黃派,吃了兩袋。2月中旬以後,我就帶壓縮餅乾補充體力了。
記者:有沒有中途想放棄的時候?
程逸飛:拍到令人崩潰的畫面時,內心會受到衝擊,就像我提到的那位大姐。當時我跟家人已交待好,萬一我被感染了,也不要來照顧我。其實不光是我,當時衝在第一線的人,都做好了萬一的準備,還有很多人都是瞞著家人偷偷上陣。記得有一次鍾南山院士說血庫告急,很多志願者獻血不敢要獻血證,也不敢拿公仔回家,就是怕家人知道。無論是志願者,還是援漢醫療隊員,還是保障城市運轉的工作人員,我們都拍了下來。他們的精神鼓舞著我,我拍下這些,是一個影視人的職責和擔當。
以前我冬天會感冒,這個冬天我沒吃好沒睡好,卻沒生過病。不知道哪兒來的體力支撐著我,可能還是一種信念、一種精神,讓我覺得有一股勁用不完。
記者:拍攝有沒有留下遺憾?
程逸飛:我恨自己分身乏術。我們團隊有4個人,但去一線危險的地方,我都是一個人去拍。因為他們都是獨生子女,我不放心讓他們去。當時的信息像潮水一樣湧來,根本來不及策劃,我們每天只能快速篩選人物進行拍攝,現在回頭再看,覺得還是有很多遺憾,還有很多東西沒拍到、沒拍好。
用影像記錄下疫情期間
和疫情後的女性「她力量」
記者:作為一名男導演,怎麼會一直專注「粉紅絲帶」主題的拍攝?
程逸飛:我剛進影視公司時,公司做了第一部乳腺癌題材的電視劇《活著真好》,我作為員工參與了。後來我自己做影視,又拍了第一部粉紅絲帶明星公益系列微電影,計劃共拍攝五部。第一部《粉紅絲帶·粉戀》播出後,我們做了武漢第一屆粉紅絲帶健康跑。
當時姚貝娜患乳腺癌去世不久,當天下大雨,有兩千人參加粉紅絲帶跑。我們又在武漢十所高校做了分享會,主要是宣傳乳腺癌的早預防、早發現和早治療。印象最深的是去中南民族大學,分享會結束後,有女生還拉著協和醫院的專家諮詢。跟我們之前想的「大家可能會不好意思」完全不同,還有男生參加,他們都說要回去告訴媽媽。我覺得自己做的這些事情,特別有意義。
記者:這次《武漢日記》的拍攝也特別關注了女性群體?
程逸飛:援漢醫護人員有4萬多人,大部分是女性。護士承擔著很重的護理任務,她們不僅是醫護,也是媽媽、女兒,但這個時候她們只能做一件事——搶救病人。
百集《武漢日記》中拍攝的人物近千名,女性佔了一半以上。三八婦女節那天,我們還聯合《時尚健康》做了系列女性抗疫人物的微電影。《時尚健康》的女性粉絲多,當時影響力還蠻大。疫情後復工復產,我們又做了「巾幗有為」系列,用影像記錄疫情中和疫情後的女性她力量。
記者:期間,你們還持續給武漢的乳腺癌患者送去物資?
程逸飛:對。我們去武大人民醫院東院區採訪,見到了我的老朋友、乳腺科的楊青峰醫生。楊醫生說科室的床位基本上都給了新冠肺炎患者,之前的乳腺癌患者全回家了,想拜託我照顧一下他的患者。這些患者拉了一個小群,有17個家庭,疫情期間我一直給她們送口罩等物資。2月份,從貴州來了一批新鮮的香菇和土雞蛋,我開自己的車從捐贈方那裡領了物資,花兩天跑了武昌、漢口、青山、江夏幾個片區,把東西送到她們手中。因為我的通行證去不了蔡甸等更遠的地方,最後送了12家,並採訪拍攝了這些患者在疫情期間的生活。
我們這次拍攝100天的素材,還有三分之二沒有曝光。後期我還打算出一本書,做一部紀錄片電影,記錄武漢這100天究竟發生了什麼,又是什麼支撐我們戰勝了這場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