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七月與安生》的「做作」氣質與導演曾國祥無關,與作者安妮寶貝有關。安妮寶貝的做作源於她的文字,矯揉造作,無病呻吟,賣弄文採。於是,基於她的原作改編的電影很好地呈現出安妮寶貝的基本面:賦予哲理有餘,雞皮疙瘩過甚。至少從這點來說,《七月與安生》是合格的。
監製和導演的關係像是《北平無戰事》裡面的倪大紅和祖峰:「他在前面替我擋著,我在後面替他把著。」陳可辛把著曾國祥,曾國祥擋著陳可辛,擋著可能飛噴的口水,一老一新,不同的三觀交融,交融出前半部分很陳可辛,後半部分很曾國祥的《七月與安生》。
說到底,《七月與安生》本質上就是一段三角戀的故事。陳可辛,被譽為「最懂女人心的導演」,這是陳可辛的拿手好戲。因此,前半部分,愛得撕心裂肺,恨得咬牙切齒,所有埋梗的戲劇衝突都為「三角戀」服務,為「渣男劈腿」服務。
兩種類型的女孩,愛與不愛?或者,兩全其美?這是道難題,但在愛欲閘口迸裂的時候,情愛難以自抑,狂瀉到底,便渲染出帶有道義性和複雜性的哲學思考,同時,哲學思考裡還參雜著長籲短嘆、鬱鬱寡歡,愛情的甜蜜與悲苦盡收眼底。陳可辛的愛情演繹即是如此,《七月與安生》在感情線的處理方式上,與其名作《雙城故事》《甜蜜蜜》大同小異。
《七月與安生》另一條主線即後半部分的交換人生。與其說是交換人生,不如說是經歷改變觀念,開始走向對立的人生,揮別過去的自己,斬斷昔日的情絲。這種手法在陳可辛看來是商業片的大忌,觀眾並不看好,曾國祥和陳可辛激烈碰撞後,依然選擇「固執己見」,從市場反應來看,曾國祥對了,贏得觀眾的好評正是商業片需要的投其所好。徘徊在80後的年輕人與60後的代溝,反證出受眾人群的市場趨勢之變化。
不過,曾國祥主導的這條主線的格局並不高,無非是前半部分的三角戀繼續衍生,衍生出後續影響。簡言之,「渣男,毀滅女人的一生」其實是《七月與安生》的核心立意,至於說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帶出的自卑、自傲、自立與價值觀矛盾,只是附屬產品,並未撼動「三角戀」的絕對地位。
當然,若因「三角戀」主題便否認《七月與安生》,認定它僅僅是低級趣味,那又有失偏頗。除了影片尾聲有些拖沓,整體還是頗為細膩,並且在曾國祥的調教下,周冬雨總算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奉獻出出道後最合適的表演。曾國祥將原著發行本的寫真穿插在影片中,以虛實結合的表現形式推動故事發展,具有一定的創新,到底是邊寫邊創作,還是寫完在回憶,倒是有幾分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幻念。另外,曾國祥複製《情書》的鏡頭,致敬巖井俊二,並在字幕裡留下「鳴謝巖井俊二」的印記,可見鏡頭語言參照了巖井俊二的柔情似水。
曾國祥在《老笠》中有句臺詞:「李小龍死時三十二歲,是個神話;我今年三十二歲,是個笑話」,這算是他的自嘲。《老笠》見證了曾國祥演技的進步,在大明星面前當小配角太久太久,總算磨礪出技藝深刻,慶幸有個小平臺供他發揮。而《GOOD TAKE》中的20分鐘短故事《水泥》則展現出他執導水平的提升,有想法,有膽量,終於在《戀人絮語》的稚嫩後成熟起來。曾國祥說他願意聽別人說他演戲爛,導演爛,但不高興別人說他靠父親。沒錯,如果真的靠著曾志偉,還有姐姐曾寶儀,他不至於到現在還不溫不火,早都在眾星捧月的環境下肆意妄為了。那樣的話,他很可能不會憑藉《七月與安生》的黑馬姿態在內地市場嶄露頭角了。
《七月與安生》,是對曾國祥最好的褒獎,是讓女人們看到渣男可怕的現實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