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火》向死而生

2020-12-21 lzt1234

1997年的《花火》是北野武個人風格表現的演進,被認為是其藝術成就最高的一部電影。曾獲得當年威尼斯電影節金獅獎,這是日本第三部獲得威尼斯電影節最高獎項金獅獎的電影,上一部獲得該獎的日本電影是黑澤明。

1994年,醉酒後的北野武騎著一輛摩託車在東京街頭撞向欄杆。他嚴重受傷,臉部毀容,半邊臉失去了表情,成了一個面癱患者。他在《北野武的小酒館》裡這樣描述他這一段經歷:「一次車禍,一根鈦合金的棒子從我的右半邊臉穿透至左半邊臉,看上去就像從弗蘭肯斯坦的頭頸裡戳出來的一根根鋼釘;在拔除從右臉橫穿左臉的器械時,我能感覺到金屬棒在鼻子底下一點一點地挪出去,同時還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那聲音就像金屬棒把我的腦汁也一併帶了出來」。

就是住院的這段時間,他有過很多思考,心性也得到極大的磨練,人生的感悟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還發展了另外一個畫畫的愛好。他的畫也出現在電影《花火》裡:

相比較《奏鳴曲》,《花火》的故事線很簡單:北野武扮演的警官西,中年喪子,妻子得了不治之症,他借高利貸一直給妻子治病。一次執行任務中,好搭檔堀部中了槍,造成下肢癱瘓,妻兒也都跑了,一個人孤苦伶仃。後來警察們找到了歹徒,廝殺過程中,西的另一個部下田中被射殺,西當場把歹徒擊斃。在這之後,西決定帶妻子去旅行,為這次旅行,他搶劫了銀行,並把欠高利貸的錢都還了。但是高利貸主還是窮追不捨,最後西將所有討債的人都殺掉,在海邊結束了自己和妻子的生命。

下肢癱瘓的堀部的人生和警官西的人生在片中是平行交叉地來展現,一個代表從死到生,一個代表從生到死。

那次出勤應該輪到警官西,但是堀部體諒他要看望妻子,就叫他先走,誰知歹徒真的出現,堀部身中數槍。癱瘓之後,妻兒離開了他,他一個人領的救濟金也不高,孤苦伶仃地住在出租房裡。西有一回去看他,他說自己應該培養個愛好,想試著畫畫,可是那些畫材又太貴。西走後,他坐著輪椅面對大海,海浪拍打著海灘,海水慢慢沒過鞋子,他應該不止一次想到死亡。後來堀部試圖吃安眠藥自殺,但及時被房東發現。和妻子走前,西給堀部買了一整套畫材,堀部開始創作。每創作一幅畫,鏡頭轉切至西。

西兩次執勤,都沒有受傷。第一次是堀部替他擋的,第二次則是手下田中。發現襲擊堀部的歹徒後,西決心要報仇,可以看到那時已經面癱的北野武表情抽搐,充滿克制與憤恨,預示著接下來的爆發。在扭打過程當中,歹徒打死了田中,另一名部下也中槍,後來西一槍打在歹徒的頭上,本是一槍斃命,但是已經爆發的西還是繼續衝著他的屍體開槍,直到打空子彈。除此之外,面對高利貸的人,西也是帶著一貫的克制和爆發。對於他來說,雖然一直活著,但是似乎失去了活著的意義。像是被命運施予的壓力一步一步逼著不知要走向哪裡。

北野武扮演的這個警官是個壓抑的角色,承擔著所有的責任:去世的孩子、生病的妻子、替他值班被襲擊成癱瘓的同事、為他擋槍而死的部下、窮追不捨的高利貸。所有的壓力都在一個一個地甩在他身上,最終導致他決定和妻子踏上死旅。

雖然旅行的終點是死亡,但是在這過程當中,警官還是盡力地滿足妻子的所有要求,一起看煙花、去寺廟、照相、玩牌、看雪、在海邊放風箏,妻子全程不說一句話,但是對警官的處境和付出一清二楚,最後在海邊,終於對他說:「謝謝你的一切」。

影片的名字是《花火》,日語是HANABI,但是北野武卻要寫成HANA-BI,強調了花與火的分開,花代表生,火代表死。人活著就是不停地奔向死,花開就是為了要凋謝,花火在絢爛綻放後,即轉瞬走向終結。

這是被逼到絕路後,一個男人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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