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眨眼就到了30年後,我想父母親心裡也是感慨頗多。雖然我不願,但也馬上要邁入30歲的臺階了。曾經玩笑要採訪一下,三十年間父母親心中難忘的事,他們卻也一件都說不上來。
我發現年逾花甲的父親,脾性大有收斂,對待母親也略多些情調,偶爾在我面前也「摟摟抱抱」,反倒是母親將其臭罵一頓,說在孩子面前瘋瘋癲癲不著調。幸福大抵是相似且平淡的,我感到慶幸在父母的這個年紀越來越知道如何去愛對方。
父母親最兇的一次爭吵在記憶裡深刻且畫面猶存,父親回憶起來稍有些不好意思,若不是父親講起來龍去脈,我只記得母親賭氣在反鎖了門的小黑屋的床上躺著,父親為討好用竹竿從木格子窗探入,我跟著父親在門外,忽地竹竿被母親隨手一推,恰好撞到父親的鼻梁,頓時紅腫起來,父親火氣大漲,踹門而入,把母親從床上拖到地上,用腳狂踹。我雖在一側拼命的拉,但無奈人不大力氣小,並不能夠阻止。不記得當時多大了,父親應該正值壯年,母親還留著長長的辮子。
難得今年父親被說服到深圳過年,大包小包塞滿了後備箱外加一個前座,用他的話說整個家都搬過來了,除了腊味,連未吃了的大米,淹了鹹菜的罈子都帶來了。父親對一切未知,或者說他世界裡的未知充滿著好奇的,也有著骨子裡堅定的信念。每到深圳,必遊蓮花山,並不為其他只是站在小平爺爺的銅像前瞻仰數分鐘,然後沿銅像周圍繞行一周,感慨幸福生活的來之不易。
1997年,對我們來說特別的,這一年小平爺爺去世了,母親也在鬼門關走了一圈,我5歲多,不知喜怒哀樂的年紀,在院子裡跑來又跑去。母親二胎胎死腹中大出血,是個女孩,母親連一眼都未見到,奶奶帶去鎮上的河邊直接就扔掉了,房間裡充斥著父親撕心裂肺的哭喊。母親因此在醫院住了很久很久,自此我也再無兄弟姐妹。母親責怪父親為了省錢,選擇在家生產才發生的危險,父親對此是心懷愧疚的,雖有辯解,但不論後來幾十年吵的多兇,從未在生孩子的事情上數落過母親半句。我懷孕在家待產之際,父親也是十分謹慎小心,深怕出一點差錯。對父親而言,這一生無兒是遺憾的,老家再破舊的房子也是他最後的安全感,這一年,責任感也作為關鍵詞貫穿了我的心路歷程,對孩子、老人還有我自己。
為了給父親找樂子,我置辦了他不常得閒卻又喜愛的筆墨紙硯和象棋,常常切磋品論。即便都是半吊子,也能互相打擊或是互相吹捧,不亦樂乎。母親這兩年又把頭髮留長了,染了酒紅色,披在肩上,我常打趣她像18歲的姑娘,而她總是笑而不語。
我想,父母親的對「愛」和「幸福」是羞澀而隱晦的,卻在平平淡淡生活中,建立了我正確的三觀,在柴米油鹽中摻雜了許多為彼此付出的片段,而從未要求過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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