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鄭爽與張恆之間的「代孕棄養」事件愈演愈烈,就連海那邊的日本網友都在關注:
所謂「代孕」就是指體外受精的卵子形成胚胎之後,將其植入代孕母親的子宮裡,由代孕母親完成懷胎與分娩的過程,屬於人工輔助生殖的技術之一。基本上大多數國家都是禁止代孕的,曾經商業代孕合法化的國家印度和泰國,都在2015年停止向外國人提供商業代孕。目前只有在美國的部分州、烏克蘭和俄羅斯,商業代孕是合法的。然而也有部分國家,
比如日本,目前尚未出臺與「代孕」相關的法律,對於代孕既沒有禁止也沒有許可。這樣代孕似乎成為了無人監管的灰色地帶,由此滋生了一系列造謠污衊甚至異常棘手的道德倫理與法律問題。追溯以往,「代孕」話題在日本鬧得滿城風雨是在2020年1月初。
當時流行天后濱崎步對外宣布自己早已於 2019年11月生子,令外界十分震驚。畢竟步姐在2019年行程緊密,在這一年裡她總共舉辦了多達40多場演唱會,其中還在12月31日,生孩子後的一個月裡舉辦了跨年演唱會。加之步姐在跨年演唱會上的狀態實在太好了,身材、精神、體力等各方面與昔日沒有區別,因此日媒質疑她為「代孕」,紛紛寫小作文無中生有,引發了熱議。輿論發酵不斷,其中不乏大量人身攻擊的評論,為此步姐特意在社交平臺上發文澄清,擊碎了「代孕謠言」:她坦露,自己擁有一個夢幻般的強大團隊,能在各方面保護和幫助自己,另外醫院也提供了24小時的協助。因此,她才能迅速回到舞臺。但這並不代表所有女性都能在產後恢復行動。她感受到肉體和精神的艱辛,感謝親朋好友的支持和陪伴,希望全日本大媽媽和孕婦都有充足的時間休養。
事實上,往前仔細觀察步姐的社交平臺,就能發現她懷孕的蛛絲馬跡。她在2019年8月開始頻頻穿寬鬆衣服遮肚,後來發的照片大多為半身照。同年11月的時候被狗仔偷拍,她全身包裹得嚴嚴實實。生完孩子後,步姐通過積極的產後回復訓練,加之長年累月的運動和鍛鍊,才能恢復得這麼快。不過她在接受文春採訪的時候,表示自己生孩子後「骨盆已經不行,身體不舒服,需要定期去醫院治療。」至此,經歷多番的澄清與自證後,莫名掛在步姐頭上的這個「代孕」疑雲終於消散,大眾終於接受「濱崎步是通過十月懷胎親自產下小孩」的事實。可見,
即便「代孕」在日本處於灰色地帶,但民眾對此依然十分牴觸。公眾人物若有「代孕」的行為,都會遭受輿論抨擊,甚至是唾棄。不過,在日本依然也有人出於各自不同的原因和需求,鋌而走險選擇代孕。然而殊途同歸,
日本現行的法律無法保障他們的代孕孩子的國籍與權利。正如前文所提及,截止目前日本沒有出臺任何關於「代孕」的法律。因此在法律上,代孕既沒有被禁止也沒有被許可。
日本各地對代孕實行「自主規避」,原則上不實施「代孕產子」的生殖輔助。不過在道德倫理層面上,包括日本醫師會在內的官方協會則規定「不允許代孕」。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日本就出現了海外代孕中介。據統計,截止2014年為止,通過海外代孕成功得到孩子的日本夫婦就超過了100對。日本藝人向井亞紀與摔角選手高田延彥結婚後,她於2000年9月在懷孕的同時被告知自己患有宮頸癌必須立即切除子宮。手術後的向井在記者會表示自己不能生育了。因此夫婦二人遠赴美國代孕。2002年他們多次前往美國,可惜受精卵在代孕媽媽體內兩次著床失敗,就在他們絕望的時候,代孕媽媽的第三次著床成功了。他們喜得一對雙胞胎,便準備帶回日本,可惜更大的問題接踵而至。2003年他們帶著雙胞胎回到日本準備入籍時,日本有關部門認為向井不能以生母的身份進行登記。因為
根據日本法律規定,只有親自生產的人才能被認定是孩子的母親,因此雙胞胎的親生母親在法律上仍為代孕媽媽。向井對此十分不滿,於是她將有關部門起訴到到日本最高法院。官司一直持續到2007年才有結果。2007年3月,
日本最高法院認定「借腹生子」不具備母子關係,因此不承認向井是雙胞胎法律意義上的母親。敗訴後的向井並沒有就此放棄來之不易的雙胞胎,她通過唯一的領養方式,讓雙胞胎成為了自己的家人。這便是代孕引起的法律問題:
經由代孕而生的孩子,其在法律上的母親究竟是委託人、卵子提供者、還是代孕媽媽呢?日本法律認定為「親自生產」才是孩子的母親。因此,向井只能成為孩子的養母。那麼對於那些既不被代孕媽媽承認、也不被委託人承認的代孕孩子,他們的母親又是誰呢?2008年山田夫婦委託印度代孕媽媽,為他們生下一名女嬰兒Manji。精子來自山田,卵子則來自捐贈者。然而在孩子出生前,山田夫婦離婚。隨後日本與印度都拒絕給Manji國籍,加之代孕媽媽與山田妻子都拒絕承認Manji。此時,山田提出收養,不過印度當地法律則不允許單身男士收養女童。隨後此事在國際上鬧得沸沸揚揚,經過多方爭取之後,Manji被允許前往日本,由山田母親照顧。向井與山田都是一心想要通過代孕,擁有自己的孩子,然而也有心懷鬼胎的人企圖通過「代孕」,實現自己的一些陰謀。據《朝日新聞》報導,2014年泰國警方在打擊非法代孕的時候,在一間公寓發現了9名嬰兒。經調查,這9名嬰兒都是來自同一個父親、經由代孕而生的。此人便是重田光時,日本「光通信」創始人重田康光之子,名副其實的富二代。截止目前2018年為止,年僅24歲的重田通過代孕共擁有21個代孕孩子,分布在泰國和柬埔寨。卵子的提供者,包括中國、西班牙、澳大利亞、美國等國家女性。每位代孕媽媽都獲得了平均1萬美元的報酬。重田認為「大量產子是人生最大的善行」 ,他希望能找到更多的代孕媽媽,計劃每年要生5到10個孩子,最好能生1000個,以造福世界。他希望有更多繼承人可以管理資產,甚至創造一個大家庭給自己投票,以後能夠在日本獲得選舉。然而有日媒爆料,重田代孕的背後並不簡單。他的父親是希特勒的迷弟,一直迷戀其優秀基因、種族淨化等「觀念」,甚至企圖以代孕來實現。此時泰國警方認為重田光時有「販賣人口」、「剝削兒童」的嫌疑。因為他擁有超過10個國家的護照,每次帶著代孕嬰兒從泰國離開時,目的地不是日本,而是周邊國家。經調查,重田並沒有上述的嫌疑,他在這些地方都有合法的住所,並請來專人照顧孩子。不過警方發現其中從事代孕手術的醫生卻沒有相關權限,因此認定他不具備其中13個孩子的監護權。因此重田起訴了泰國有關部門,開始了曠日已久的官司。他主張自己有養育孩子的收入和資產,要求得到孩子合法的監護權。加之,所有代孕媽媽們放棄了對孩子的監護權。最後根據泰國家庭裁判所的裁決,重田財務狀況穩定,是孩子唯一的合法監護人,無販賣人口行為,因此獲得了這13名孩子的監護權。藉此事件為契機,
2015年泰國出臺全新的代孕法律:規定夫妻雙方至少一人是泰國人,並且結婚三年以上,才能尋求代孕服務;不能為外國人提供代孕服務。一旦違規,將面臨10年監禁。此外,曾經也有中國夫婦赴日代孕,目的是為了能夠留在日本。據日媒報導,有不少有生育問題的中國夫婦通過地下中介到日本尋找代孕,每次費用為1500萬日元。過程中更有日本黑幫參與。絕大多數代孕媽媽為在日本居住的中國女性,極少數為日本人。不少人是為改善生活或者償還債務而選擇代孕,每次成功可以獲得200萬日元的酬勞。當代孕媽媽誕下嬰兒後,由日本黑幫借出身份登記戶籍,等嬰兒長大一些後,委託人以領養方式,獲取在日本的居留權。
代孕在日本,亂象叢生。因此,急需出臺相關法律對其進行約束與禁止。日本對藉助第三方精子或卵子完成受孕的生殖輔助醫療病沒有相關的法律規定,圍繞這個問題,去年11月,日本自民黨與公明党進行了商討,並提交了相關法案。該法案指出,
藉助第三方卵子懷孕和生產的女性被認定為孩子的母親;在丈夫同意的情況下, 藉助第三方精子孕育出的孩子,其父親為丈夫本人。針對「代孕」,日本政府也計劃在兩年內製定必要的法律。NHK曾經於2017年12月放送代孕紀錄片《爆買生命,不斷升溫的中美代孕產業》,以中立客觀的立場揭露了圍繞代孕行業的真實面貌以及代孕亂象:
據紀錄片介紹,自2016年1月我國開放「二胎」政策後,越來越多人計劃生二胎。不過當中大多人歲數已經達到40歲,每年至少有20000多對夫婦前往美國治療不孕不育,也催生了龐大的代孕產業。加州為美國代孕聖地。在這裡,代孕是合法的,而且沒有相關法律約束代孕,代孕技術相對成熟,因此全美有一半代孕機構匯聚在此。其中,一家代孕機構的九成顧客都是中國人。大多數中國夫婦會選擇對嬰兒性別進行選擇。對於代孕媽媽,中國夫婦也有自身喜好,白人與拉美種族的代孕媽媽最受青睞;而黑人女性則最不受歡迎。
為了滿足委託人需求、提高受孕率,一般代孕媽媽都會被植入兩顆以上的受精卵。這意味著在生理上她們要冒更大的風險。代孕媽媽通過代孕,能夠獲得400到600萬日元的報酬。不過前提是她們要成功生下令委託人滿意的健康寶寶。
這意味著,代孕媽媽在生理、心理與經濟上,都要承受多重風險。正如鄭爽事件曝光的錄音當中,在代孕媽媽懷孕第七個月的時候,她卻提出要「退貨」,還說「TMD,打都打不掉,煩死了」。
這些尋求代孕的夫妻把孩子當做商品,隨時都可以置之不理。不想要的時候一聲令下,嬰兒就會成為醫療廢物。譬如紀錄片中的艾利森,她被夫婦要求植入兩個受精卵。結果在懷孕25周的時候,孩子早產出生。然而委託人認為早產兒會有後遺症,因此拒絕接納,並要求把夭折的雙胞胎當成醫療廢物處理。此外,因為無法成功誕下嬰兒,艾利森收不到任何費用。後續還有高達4萬美元的醫院帳單,本來由中國夫婦出,但中國夫婦說已經給了中介,中介見出人命了,疑似捲款逃跑。這樣「退貨」的行為,在揭露烏克蘭陰暗代孕產業的紀錄片《Motherland》中,也有體現。早產兒布裡奇因為有缺陷而遭到美國父母的遺棄,她並不是唯一被拋棄的孩子,而是千萬個被拋棄的孩子之一。而去年因為疫情,2020年3月烏克蘭決定對外關閉邊境,5月,經代孕出生的近100個嬰兒被困烏克蘭,其中不少就遭到了海外父母的「退貨」。
說到底,代孕是階級與經濟的問題。底層女性為了尋求更好的生活,無奈出賣自己的子宮,淪為生育機器。對於代孕媽媽而言,代孕對她們而言,除了剝削,還是剝削。一筆不菲的代孕費用,代表了她們要冒著生理的痛楚、尊嚴的侮辱、生命的風險去接受無休止、甚至毫不人道的要求。這種現象印度更為明顯。BBC紀錄片《代孕者》揭露,在印度代孕一個孩子只需支付大概3萬美元的價格,但到代孕媽媽的手中,不過8000美元。然而還是有很多印度女性為了家人的生活,選擇這條不歸路。途中如果她們遇到譬如輸血、切除子宮甚至死亡的意外,診所和委託方不需要承擔任何風險。不同國家的代孕媽媽遭遇都一樣,正如《Motherland》的烏克蘭代孕媽媽所言,「
代孕媽媽只是機器、孵化器。他們不把你當人看,也不會理解你。」
「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被絞死的危險。」——馬克思《資本論》在NHK紀錄片中,代孕媽媽塔尼亞生活捉襟見肘,為了一筆不菲的費用、鋌而走險選擇代孕,為了住在月租10萬日元的房子裡,無法承擔一筆每周150美元的有機夥食費,為了代孕辭去工作背水一戰,但久久苦於無法順利懷孕。而做這筆買賣的資本家李女士,衣著光鮮亮麗,用無數代孕媽媽的血和淚住在價值3億日元的豪宅,她把孩子比作汽車,希望自己的代孕公司能像豐田一樣。此外,她更把目光瞄準了年輕女孩,大肆評論不同種族女孩的卵子價格,做起了卵子買賣。毫無疑問,
代孕就如同性產業一樣,若是合法化,只會把女性推向無盡的深淵。卵子、子宮、嬰兒都被明碼實價地擺在貨架上供富人選擇,品相不好的就會被遺棄。
代孕合法化,就是承認女性子宮是商品,可以進入市場流通。為了追求利益最大化,女性就如同牲口一樣被圈養、倒賣、剝削和壓迫。很難區分自願與否,或者被迫自願。當生育權被剝奪,那麼人之所以作為人的價值也不復存在,還會衍生各種違法行為:批量生產人口器官、販賣器官、拐賣人口等等道德倫理、法律的問題。絕對自由意味強者對弱者的剝削與壓迫,抵制代孕、拒絕「金錢萬能論」,還人作為人的尊嚴,不讓「使女的故事」成為現實,尊重生命、敬畏生命。※ 本內容為作者獨立觀點,不代表日本通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