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們的語言是雞尾酒，那身為調酒師，便該把一切傳達之意浸在酒裡。你不必小心翼翼地等待回收一句評價，我也無需誠惶誠恐地形容觸感與味覺，抑或費力於腦海中搜尋被味覺附著的回憶。
我們的一切交流，僅僅存在於當下杯中流動的酒液裡。
這尤其適用於社交語言受阻的真實環境，比如在不會說日語的酒客，與只會說日語的調酒師之間，比如我與Suzu Bar的主調 - Suzuki鈴木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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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說雞尾酒 「口感好」 時，
到底在說些什麼？
初識Suzuki San，還是在2019的開端。
彼時語言不通的尷尬，全靠落座後及時遞上的一杯蔬菜湯、餅乾與熱毛巾得以紓解——來自銀座酒吧的標準三件套，在Suzu Bar僅能容納30人的小天地內，倒也全無違和之感。
這間隱於靜安寺鬧市的日式酒吧自去年年末低調落滬，在Suzuki San的帶領下，固守著沿襲自日本銀座的待客之道。大半年過去後，他的中文似乎進步了些許，雖然這從未成為他與上海的酒客藉由杯中之物進行交流的阻礙。
在Suzuki的語言系統裡，雞尾酒的口感是立於山巔之上的重要元素。當被問起是否有留意到上海酒客的偏好，他回答了我 「味道鮮明」 四個字。
這似乎是日本調酒師的共通之處，他們的雞尾酒都在表達一個永恆的主題：如何藉由其他材料突顯或是彌補基酒本身的風味。經由如此之多日式酒吧的調教，上海酒客也早已深諳此意，因而在他這裡，最受歡迎的一直都是那杯Dry Martini。
師承自前輩吉田的YOSHIDA Martini，有美妙的弧面，入口平順，Gordons自帶的濃鬱柑橘與杜松子香氣在舌尖駐足許久後，留下克制而又有張力的一筆。
日式調酒對於含蓄與極致美感的追求，在隱藏菜單上的另一杯古典雞尾酒，雪國中同樣得到體現。
雪國
寓意頑強生命力的綠櫻桃沉入杯底，杯緣的皚皚「白雪」與混有青檸的澄澈酒液在舌尖交織出明亮的酸甜，這杯已有60餘年歷史的經典重現了冬日的凌厲與溫潤。
在新一季的創意酒單裡，他還特意調整了全部6款酒的酒精度，使其更為輕鬆易飲。這是基於細緻觀察後，Suzuki對上海酒客的味蕾所作出的溫柔回應。
其中的一杯Back Stars，是他口中的得意之作。混合著新鮮奶油與咖啡的酒體延杯壁下落的過程，還未喝就已令人沉醉。
Back Stars
它嘗起來也正如一杯奶咖般順滑易飲，蘋果白蘭地透過清爽的果香減弱奶油的膩，柔滑的酒體層次分明而有趣。
除卻咖啡，以當季新鮮水果入酒，同樣是Suzuki的慣用手法。
另一杯After Autumn，便是以黑朗姆、芒果、Tabasco辣椒醬與青檸等組合而成的「冰沙」。裹挾著辣意的清涼在唇齒間生風，也高度契合了秋季的主題。
After Autumn
「口感好」的雞尾酒，在Suzuki的語言系統裡，或許便意味著平衡與張弛有力。基於烈酒而建立起的乾淨框架伸出觸角，越過吧檯攀爬至鼻腔與味蕾，最終達成兩個平行語言系統的交融。
毫無疑問，這裡仍然是出品穩定，值得坐下來喝兩杯的去處。只是此次再探，發現Suzu Bar裡亦有一股年輕血液注入——同為日本調酒師的篠田Shino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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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方交融的新思路：茶、味淋與雪莉酒
經由相識已久的Suzuki介紹而來到上海工作的篠田，調酒風格卻與這位前輩截然不同。在他的語言系統裡，茶是無法忽視的元素之一，烏龍茶、綠茶、伯爵茶、茉莉花茶皆成為他創作雞尾酒時的靈感來源。
而利用茶葉來浸泡烈酒以獲取不同風味，便是他通過觀察上海年輕酒客的獵奇心理後所做出的新鮮嘗試，其創意與理念在秋季的新版酒單之上皆有完整呈現。
比如以綠茶入酒的綠風，實則是一杯改編過後的綠茶Martini。
綠風
金酒在茶香的襯託下愈顯其烈，不免令人生出「年輕人果然血氣方剛」這樣的感慨。
而另外一杯Sunset tea ball，則用到了常見於配餐的紅茶 - 伯爵茶，是篠田口中「一定要來嘗一下」的存在。
Sunset tea ball
湯力水所帶來的氣泡在口中升騰的瞬間，也順勢挑起了舌尖對於伏特加的久違嚮往，卻絲毫不見其烈，只聞得酒體中那抹分外清新的柑橘與薄荷香。
不同語言系統的交匯，在篠田這裡，似乎演變成東西方材料的碰撞。不止於此，他還將有著諸多共同之處的上海與日本兩地對於味覺的追求寫入了酒裡。
Around Shanghai
來自上海本地的巷販小酒，遇上日本國民調料 - 味淋，其本身自帶的佛手柑和花椒在味淋的甜味點綴下，出現不同層次的鮮，更像是在日本街頭吃到的中華料理。
除了茶與香料，雪莉酒同樣是篠田雞尾酒中的重要一環，這是因為他曾以一杯雪莉雞尾酒贏下了日本調酒大賽的冠軍。酒單上的Jerez high ball，便是足以替代金湯力的另一種開場方式。
Jerez high ball
幹雪莉酒搭配西柚蘇打，甜膩與澀口中和，Fino Sherry本身的柑橘與果仁香氣藉由氣泡被放大，為不同材料間的「相互成全」添加了完美註解。
在這處形如鈴鐺的空間內流動的，從來並非銀座老派酒吧的拘謹與肅穆，而是調酒師藉由酒體傳達出之於上海酒客的格外關照。
如果我們的語言是雞尾酒，來到Suzu Bar，只待酒液靜靜入喉，如高潮席捲沉靜海面，所有晦澀與障礙都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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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丨 奶特
圖片 丨 艾瑞絲&Suz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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