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乳肥臀》這部小說是1994年發表的,發表在雲南的《大家》雜誌上面,得了第一屆的「大家文學獎」。一得獎,這小說就引起了軒然大波,這時候就有一批部隊作家聯名舉報說這個小說是有嚴重的問題。莫言也因此受到了批判。對他的批判主要是兩個方面:首先是 「豐乳肥臀」這個書名挑戰了大家的審美,在1995年這個明目張胆的書名帶著很重的情色意味;其次,小說中寫了一個戀乳狂,小說結尾還是漫天的乳房,從讀者的審美的角度看,也是很難接受的。
其實,莫言是想用豐乳肥臀來比喻一個強大的母親,比喻生殖能力對農耕社會的重要性。在鄉土中國,傳宗接代是維繫一個家族的第一要務,豐乳肥臀代表著強盛的生殖力、哺乳力。
莫言寫的是一個茹苦含辛,在無邊的苦難中間維繫家族繁衍的一個偉大母親的形象。這個母親為這個家族一共生了九個孩子,其中八個女孩兒,只有一個男孩兒,這八個女孩兒她的名字,叫來弟、想弟、招弟等等等等,在那個時候,這種名字很多,表達的意思是盼望男孩,因為只有男孩才能傳宗接代。到最後,才是一對雙胞胎,雙胞胎裡頭第一個出來的還是一個女孩兒,最後一個才是男孩兒,取名叫金童。
母親本名叫做璇兒,但是她嫁到上官家以後,就沒有名字了,就叫上官魯氏。她的父母在1900年,她剛生下來的時候就死了。她是姑姑帶大的,到了18歲,她的姑姑就作主把她嫁到了上官家,上官家是開鐵匠鋪的。
媳婦兒嫁到家裡來以後,最重要的是能不能生孩子,但是魯璇兒到了他們家,三年都沒能生孩子,這婆婆就沒有好臉色看了。她姑姑也很著急,就帶她去看婦科。大夫說婦科沒問題。
有一天姑姑讓魯璇兒喝了一點酒,喝了酒以後暈暈乎乎地,回到炕上,就發現她的姑父睡在她的被窩裡頭。她當時就哭了,然後姑父就說,這是你姑姑安排的,也就是說她的第一個孩子是她姑父的,因為不生孩子的話,她沒辦法在這個家族生活下去。
有意思的是上官家的這九個孩子全部都是別人的,第一個孩子是她姑父的,但是生下來是個女孩兒。第二個孩子還是她姑父的,生下來還是女孩兒。她就覺得姑父的不行,第三個孩子她就到了蘆葦蕩裡去找了一個土匪,她覺得土匪應該可以了吧,但是生下來還是女孩兒。
第四個孩子是一個江湖郎中的,但還是女孩兒。她婆婆對她就更兇狠了,就是她坐月子都不讓她坐,讓她去幹活,還打她,她丈夫也打她。最後她自暴自棄,找了一個賣狗肉的屠夫相好,她覺得這個屠夫長得很兇,一輩子的光棍,應該是有生兒子的命,沒想到跟這個屠夫生下來了還是女孩兒。包括她後面還有跟廟裡的和尚生下來的也是女孩兒,最後的一對雙胞胎是母親和一個瑞典傳教士生的,女孩兒取名叫做玉女,男孩兒取名叫做金童。
小說一共寫了七卷,這個母親寫得非常感人,最感人的細節有幾個。其中有一個場景是,解放軍在一個雨夜包圍了村子,把正看電影的百姓、孩子與國民黨兵都趕進了一個磨坊,要等到天亮以後才甄別,誰是老百姓,誰是國民黨兵磨房裡關著兒子、女兒、女婿、外孫、外孫女。
莫言就描寫,清晨,母親就堅定地朝著磨房走過來,守軍馬排長擋住她說,「大嫂,請止步」,她推開他繼續往前闖。莫言描寫她的臉被霞光照著,像塗了一層血。馬排長一把把她推到水溝裡,她爬起來赤著小腳一瘸一顛地繼續往前走。馬排長說,你要幹什麼?你要劫獄嗎?她說,我要找我的孩子!馬排長說,大嫂,我警告你,你再前進一步我就不客氣了!莫言就寫母親定定地望著馬排長,輕輕地問:你有娘嗎?你是人養的嗎?抽了他一記耳光,繼續往前走。母親走到門前就拉門上的插銷,一排子彈打在她頭頂,馬排長喊:老婆子,不許動,再動我就打死你。母親還是拔開了插銷,屋裡人像潮水一樣湧出來。
第二個場景是解放高密鄉的時候,她帶著一家人,頂著炮火回家。他們路過解放軍的一個炮兵陣地,陣地上的領導勸他們回去說,難道你們不怕死嗎?不怕被炮彈炸碎嗎?母親說,到了這個地步,不是我們怕死,是死怕我們了。莫言描寫,先是飛機貼著他們拉的板車滑過去,捲起塵土,像子彈打在身上,真的子彈鑽在泥土裡撲哧撲哧響。然後,成群的炮彈從他們頭頂飛過去,這邊打過去,那邊又打過來,他們躲在炮彈坑裡,天是紅的。
第三個感人場景,是三年自然災害的時候,母親到公社的磨麵坊工作,那時沒有小麥了,磨的是大豆,母親就偷把大豆生吞到肚子裡,回到家裡嘔吐出來,洗乾淨以後餵她的小外孫,她對兒子說,娘的胃就是個裝糧食的口袋,她說,娘這是逼出來的,你不要嘲笑娘。
這就是這篇小說的大概脈絡,小說裡頭寫母親這輩子遇到苦難,她的很多的苦難都是由她的子女所造成的。她的八個女孩兒,最後那個八姐是在三年自然災害中間,為了不拖累母親,最後投河自盡了。七姐是在解放前的大饑荒中間,賣給了一個白俄的伯爵夫人,她賣掉七姐以後,自己發了高燒,高燒不退,那四姐就把自己賣給妓院了,換來的錢救了母親。除了這個三個孩子以外,剩下的五個女孩兒各自都嫁給了不同政治身份的人,形成了各自的苦果。
那個年代,那個年代的人,那個年代苦難的人,莫言的描寫入木三分,在苦難的歲月裡,人性的光芒、人性的齷齪、人性的扭曲才會表現得淋漓盡致,如果喜歡本文,請點個讚,期待繼續詳細講述八個姐姐的命運請點個關注,如果覺得還算有乾貨,請推一下分享給更多人,不勝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