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源：全景視覺）
田國寶/文 玉龍雪山腳下，滾滾紅塵翻湧。
曾幾何時，掙脫大城市格子間的煩擾，在麗江開一家客棧，聽南來北往故事，交紅男綠女朋友，成為時間的主人，順便掙點小錢，是個文藝值爆表的人生選項。
2008年，黑龍江人趙成，懷揣一份熱愛，辭去工作，來到距離家鄉3000多公裡的麗江，成為了一家客棧的老闆。
那時的趙成也許沒有想過，10年之後，他會成為麗江市大研古城客棧經營者協會的會長，為保衛整個麗江的客棧生意而奔走。
趙成記得，初入麗江時，只有幾百家客棧，酒吧、飯店、商店也不多，做什麼生意都賺錢。10年間，優美的環境和巨大的機會，不斷吸引著像趙成一樣的年輕人從各地湧入麗江，旅行發呆的多，開客棧的更多，僅是趙成自己經營的客棧數量就增加了三倍。
目前，麗江古城內與公安機關聯網的客棧大約在1500家，加上古城周邊輻射區域的酒店客棧等，數量在3000家左右，麗江市內總量預計在4000-5000家。一些從業人員預測，整個麗江市域內酒店客棧數量在8000家左右。
客棧數量逐年上升，經營的績效卻在2015年出現轉折，趙成介紹，到2016、2017年兩年經營已算困難，直到2018年才有所緩和。目前麗江古城內六成左右的客棧可以盈利，三成左右僅能做到收支平衡，一成左右虧損。
文藝夢想和商業現實的鴻溝顯現，由70%麗江古城客棧從業者參與的經營者協會的會員們，正嘗試用商業的方式去填平。
生意難做
麗江客棧的生意難做，是從市場供大於求開始的。
11月20日晚，華燈初上，麗江古城進入一天最熱鬧的時刻，人群伴隨著街邊酒吧不斷飄出的音樂聲熙攘穿行，這個不到4平方公裡的古城充滿了朝氣和荷爾蒙。麗江古城街邊數位化屏幕顯示，當天晚上大約有3萬人活躍在古城內。
走出核心區向東不到1000米則是另一番景象，昏暗的燈光、逼仄的石板路，偶爾有行人漫步而過，大多數時候是冷冷清清的。
在臨近古城東門的一家客棧內，包括前臺、客棧老闆在內的7名工作人員靜靜坐在大廳活動區聊天喝茶。
這家客棧共有兩層20多個房間，平均房價在230元左右，當晚只有1名客人入住。客棧老闆曹先生表示，目前麗江古城處於旅遊淡季，工作人員數量比客人多的現象並不在少數，「能住滿四分之一就不錯了。」
曹先生對這樣的情況習以為常，雖然麗江古城遊客在不斷增長，但客棧數量增長的更快，整體市場供大於求，「旺季還不錯，淡季就不行了，好的時候有個五六個客人，差的時候好幾天沒一個。」
麗江旅遊旺季是五一到國慶節，其中以七月、八月為最。正常情況下，麗江古城遊客承載量為日20萬人次左右，旺季的實際客流量經常會突破警戒線。而淡季的客流量在3萬-5萬人。
在旅遊旺季，幾乎所有的客棧入住率都能達到八九成以上，但是在淡季，客棧出現了明顯的分化。
趙成透露，麗江旅遊起步較早，部分客棧在運營過程中憑藉自身獨特服務和優勢積累了一定的知名度和老顧客，這些客棧可以不依賴外部訂單，即便在淡季，也能維持一定盈利。
但一些成立不久、設施陳舊、配套不全、服務意識較弱的民宿客棧，淡季的入住率會大幅度下降，常常會出現入住客人少於服務人員的現象。
曹先生的客棧共有五名股東，裝修花費了大約300萬元，每年房租及水電等費用超過50萬元，再加上日常運營費用，「一年平均入住率達到50%才能保證盈利，旺季賺的錢基本都補貼淡季時的虧損，吃不飽也死不了。」
不同於酒店，民宿客棧通常規模比較小，30間房就算是大客棧了，大部分客棧房價數量在20間以下，客棧的面積裡有非常大比例的空間要留給休閒娛樂和公共活動，也一定程度上擠佔了客房空間。
經營者們的取捨有賴於遊客需求的改變，原來麗江的遊客多以觀光為主，大部分時間在景區，對居住之外的功能要求不高，不過，隨著時代進步，遊客來麗江的目的也在改變，趙成說，「原來我們講來了麗江幹點什麼，現在是來了麗江什麼都不幹」，尤其是一些常來的遊客，喜歡麗江沒有霧霾的空氣和嫻靜的生活氛圍，「越來越多的人來麗江可能就是為了和老闆聊聊天，喝喝酒。」
行業陣痛
趙成透露，每年麗江古城內都有上百家各類店鋪開業，古城範圍也不斷向外拓展，原本3.8平方公裡的古城，現在面積已經超過4平方公裡，雖然遊客數量逐年增長，但店鋪增長速度更快，導致生意越來越不好做。
在供大於求的情況下，一些民宿客棧為了提高入住率嘗試了新的盈利模式，主要通過低價吸引遊客入住，然後設法讓入住的遊客進行二次消費彌補房價損失。一般客棧都有嚮導，會引導入住遊客二次消費。
一般遊客在本地購物很難講下價格，但在本地嚮導的溝通下，往往能夠拿到一個相對優惠的折扣價，對於遊客來說，買到了便宜的東西；對嚮導來說，也能幫助客棧拿到一定比例的購物提成。
趙成說，以往很多客棧都通過鼓勵二次消費、刷單等方式來提高競爭力和盈利能力，但是隨著近年雲南省和麗江市開始對二次消費市場進行整頓，導致很多客棧賴以生存的財源斷掉，經營上更加雪上加霜。
客棧老闆們面對的另一個難題是成本增加和盈利下降。趙成透露，2015年以來，人均消費在下降，每間房的平均售價在下降。
與此同時，包括工資、租金及各種物品在內的成本在增加。比如有的客棧光每年接送遊客的成本支出就接近百萬元。此外，免費供客人使用的礦泉水、一次性用品、床單被罩洗劑等成本均在增加。
對民宿客棧來說，另一項成本較高的支出是電商網站的服務費用。目前美團的服務費為10%-15%，飛豬的服務費為8%左右，而攜程和去哪兒的服務費在20%左右，如果再加上推廣和競價排名等費用，總體服務費能達到40%-50%，這讓很多客棧老闆叫苦不迭。
一邊是成本不斷增加；一邊是房價下降，民宿客棧行業的盈利更加困難。
拯救行動
今年情況的好轉，很大程度上與協會的運作有關。
從2018年3月協會成立起，麗江開始了一場以拯救民宿客棧行業為主的行動，這是一場結合了官方和民間意志的行動。
11月21日，在協會辦公室內，有工作人員打電話給趙成詢問刷單情況，接到電話後，趙成又反問協會工作人員鑑定刷單的標準，「是不是從他們的後臺就能查詢到是不是存在刷單？」
這也是協會成立後的主要工作，對刷單、低價競爭的商家進行整治查處，「你想想，每天100元的房費都不夠成本，這種情況肯定是不正常的。」
低價拉單然後通過二次消費彌補房費損失，正是官方和協會查處的重點。當然，協會成立的目的遠不止於此。
趙成告訴經濟觀察報，協會成立以後，通過統一採購降低成本，一次性用品方面成本得以降低，「原來礦泉水成本是7毛，協會介入後，統一採購成本降到5毛」。
另一方面，遊客接送一直都是客棧主要的成本支出，協會成立後，統一接送使得成本降低了三分之一。
趙成說，協會的主要工作是通過降低成本讓更多商戶實現盈利，除了採購方面，低價惡性競爭和刷單也是官方和協會查處的重點。
這是一場自上而下的行動，多位麗江旅遊行業人士表示，一直以來，麗江旅遊市場都是國家旅遊局關注的重點，從國家旅遊局、雲南省、麗江市，整治和規範一直是主要思路。
曹先生透露，協會在接洽電商網站方面也做了很多工作。比如，美團網站服務費一直是15%，協會通過多次談判希望降低服務費用，但成果並不明顯，「最後協會補貼了10%，客棧商戶承擔5%服務費。」
趙成告訴經濟觀察報，協會在服務費方面與電商做了很多工作，「雖然效果不是很明顯，但這是我們協會工作的一個主要方向，以後還會繼續下去。」
在與電商網站談判降低服務費的同時，協會還醞釀開發自己的APP，逐步擺脫電商高費用的掣肘，「APP已經開發出來了，現在正在內部測試，成熟後會正式推出。」
麗江作為旅遊城市，更多面對的是全國甚至全球市場，趙成透露，協會也在和雲南其他地區城市和景區進行聯合，「比如我們的APP推廣他們的景區和酒店，慢慢地形成統一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