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健康證 不體檢花錢竟能買

未經體檢，花錢買到的兩種「健康證」

記者未抽血但健康證上的檢查結果皆為正常

　　保姆健康證 不體檢花錢竟能買

　　記者持花錢買的「健康證」到三家家政公司應聘均過關

　　一位「抱病工作」的保姆，在你家燒飯做菜、照料幼童甚至同吃同住同用一個衛生間，這難免會讓僱主有所擔心。在北京市某體檢中心，居然有人出售健康證，不用檢查，不用抽血，只要交上200元就能辦一本真的健康證，而如果走正規程序辦理只要76元。隨後，北京青年報記者拿著這本健康證分別去3家家政服務中心應聘保姆，有的家政服務中心根本沒有提出要檢查健康證，還有的工作人員只是草草看了一眼健康證的封面就順利「放行」。同時，北青報記者了解到，這種翻頁式健康證沒有辦法聯網查真偽，普遍的做法是哪個衛生服務站發的證就去哪裡驗真偽，工作人員在高價賣證的同時，既當「運動員」又當「裁判員」。

　　暗訪

　　體檢中心不抽血檢查 200元買到真健康證

　　近日，義烏一名月嫂在辦健康證時查出患有愛滋病，此事引發關注。北青報記者來到隸屬朝陽區某衛生服務站的體檢中心，暗訪辦理健康證情況。記者隨口向體檢中心內一位清潔工大爺詢問，「不想做任何檢查，不抽血，是否能花錢買健康證。」清潔工大爺將記者帶進了體檢3室，稱這裡就可以辦。

　　8點左右，一位穿著白大褂，自稱是體檢中心醫生的男士出現。這位男子向北青報記者詢問詳細情況，北青報記者自稱想去家政公司競聘保姆，但自己的身體有些問題，主要是轉氨酶偏高，可能是患有B肝，因此來到這裡想買一張家政類的健康證。

　　這名男子說，不同家政公司對於身體條件的要求不同，有些公司需要檢查B肝五項，有些公司則不需要，目前全憑家政公司自由裁量。北青報記者稱自己所在的家政公司需要B肝的檢查證明，但擔心自身轉氨酶過高。北青報記者表達自己並不想抽血，而是想直接拿到一張健康證的要求後，這名男子表示不抽血的人員是沒有B肝五項檢測單的，只能單獨辦理一張健康證。

　　在北青報記者填寫一份體檢申請單後，該男子主動談起了價格。「費用你了解嗎？最低啊……」這名男子伸出兩個指頭，表示一張健康證價值200元，「為什麼呢，這個表上的價格是76元，剩下130元，是給護士的。」他告訴北青報記者該價格已經是最低價格，如果需要的話等半個小時就能拿到一張嶄新的健康證。

　　北青報記者支付了200元費用後，這名男子將健康證交到北青報記者手中。這張翻頁式健康證藍色封面上面印有「家政服務人員健康證」的字樣。

　　該健康證內頁第一頁是該體檢中心簡介，第二頁為本人基本信息，包括姓名、性別、出生年月、籍貫、身份證號碼、現住址和單位名稱等，在頁面的頂端有效期處，蓋上了「2016年×月×日止」的印章，該證有效期為一年。第三頁為印有「基本必查項目、檢查結果」，其中檢查項目包括一般檢查(病史、內科、外科、皮膚)、胸部透視、谷丙轉氨酶、穀草轉氨酶、尿素氮、尿酸。

　　北青報記者拿到的健康證上前兩欄檢查結果為「未見異常」，其他都是「正常」。結論處寫有「健康」二字。健康證第四頁顯示了一些「自選增加項目檢查」，分別有B肝五項和婦科檢查等。

　　就此，並未進行任何體檢檢查項目的北青報記者順利地拿到一張健康證。

　　辦假健康證更便宜 100元買到卡式證

　　除了未經體檢便可以獲得真實的健康證以外，北青報記者發現還存在販賣假健康證的情況。北青報記者在網上聯繫到一名販賣假健康證的人員，並添加了他的微信帳號，將自己的姓名和照片等信息發送過去。不久，該人約北青報記者在人大東門附近見面，此人將一張辦理好的健康證交給了北青報記者，北青報記者則支付了費用100元。

　　與在某體檢中心購買得到的藍色翻頁式健康證不同，這次北青報記者買到的是一張卡式健康證，該健康證上面印有「北京市公共衛生從業人員健康檢查證明」，下部左側印有持證人的藍底照片，照片下為卡號，右側印有持證人姓名、類型、性別和體檢日期，最下方有一條形碼。卡片背面有黑色的磁條和卡片說明。本版攝影/本報記者 耿蕾

　　調查

　　翻頁式健康證無法聯網查真偽

　　如何檢驗北青報記者所買到兩種健康證的真偽呢。北青報記者了解到，在體檢中心買到的翻頁式健康證沒有聯網查真偽的途徑，一般是看健康證上核發機構的公章，哪裡辦的證就去哪裡檢驗。隨後，北青報記者拿著翻頁式健康證在體檢中心發證窗口請工作人員辨別真偽，工作人員表示這張健康證真實有效。他還說，這種藍色翻頁式健康證並沒有其他查詢真偽的途徑，如果懷疑真偽，只能拿到體檢中心來查。

　　翻頁式健康證被體檢中心人員認定為真實有效，卡式健康證是否也是真的呢？北京市疾控中心工作人員稱，卡式健康證確實有且為該單位核發，卡式健康證分為食品、公共場所從業人員、化妝品、生活飲用水、有害生物防治等幾種類型。相關從業者都必須按照要求持證上崗，但其中並沒有家政行業專門的健康證。工作人員表示，家政人員如需要辦理健康證，一般選擇食品類。

　　對於體檢標準，這名工作人員說，這幾種類型的體檢項目和標準基本相同，只有公共場所類體檢對皮膚病沒有嚴格要求。體檢項目包括查體、胸透、便檢、抽血等四項。如果不符合標準的不能發給健康證。他還解釋說，B肝並不在檢查項目內，如果患者或者用人單位有需求，可以單獨檢查B肝等其他項目。

　　如何辨別卡式健康證真偽？該工作人員表示，在北京市疾控中心的網站上，有「北京市公共衛生從業人員健康體檢/培訓管理」的網頁，「查詢驗證」一項可以輸入持證者的姓名及身份證號或健康證號就可以查到。該功能可以查詢卡式健康證和培訓證的真偽。北青報記者將購買到的卡式健康證上面的號碼輸入，顯示「無此人申請辦理的信息」。

　　除了官方網站，該工作人員表示還可以致電各個發證機構查驗。北京市疾控中心可以幫助查詢以「京」字開頭的健康證的真偽，其他城區核發的則要致電該區疾控中心查詢。

　　應聘

　　拿著「健康證」 應聘3個家政公司均過關

　　拿到藍色翻頁式健康證後，北青報記者以應聘保姆人員的身份來到朝陽區一家家政公司應聘。填寫完基本資料後，公司招聘人員查看了健康證。在發現健康證上「B肝五項」一欄沒有打鉤後，她詢問北青報記者是否擁有B肝五項的檢驗報告單，並詢問記者體檢價格。「76元應該包括B肝五項啊。我看看，你這不是查了嗎，這邊一、二、三、四、五，這五項就是了呀。」她指著必檢項目中的「胸透、谷丙轉氨酶、穀草轉氨酶、尿素氮、尿酸」幾項肯定地說道。而據北青報記者了解，B肝五項實際為B肝表面抗原、B肝表面抗體、e抗原、e抗體、核心抗體等五項。

　　隨後這名招聘人員稱北青報記者所持有的健康證沒有任何問題，可以上崗。北青報記者又來到另一家家政公司，這家公司的招聘人員對於健康證隻字未提，北青報記者拿出健康證詢問時，這名招聘人員拿起健康證翻看了第一頁後，便表示可以使用，並說到時候會有僱主查看。

　　此後，北青報記者又拿著購買的卡式假健康證，來到一家家政公司應聘保姆工作，並詢問這種卡式健康證能否使用，招聘人員看都沒看一眼便甩下一句，「有證就行，什麼類型的都可以。」最終憑藉著花錢買的健康證，北青報記者在招聘中「一路綠燈」，在三家公司全部登記成功，沒有一家公司的招聘人員對健康證真實性提出質疑，也沒有當面進行任何查實工作。

　　北青報記者又聯繫了一家家政公司，該公司表示自己公司的員工都保證有健康證。B肝五項是必查項目。健康證保證一年一檢。該公司稱卡式和藍色翻頁式健康證均有效。談到是否驗證健康證的真偽，該公司表示這是工作流程，無可奉告。

　　說法

　　家政協會：保姆辦哪種健康證無明確要求

　　由於市面上同時存在兩種類型的健康證，北青報記者致電北京市家政服務協會，詢問從事家政行業人員究竟該辦理哪一種類型的健康證。協會工作人員表示，協會對於使用哪種健康證並無明確要求，辦理何種健康證只能依據家政公司的要求而定。他還表示，協會建議家政公司要求從業人員提供健康證明，但並沒有權力對其作強制性要求，其建議北青報記者向衛生部門諮詢。

　　北京市衛計委表示，家政人員的服務場所一般為家庭，而該健康證為「公共衛生從業人員」上崗必備，家政人員嚴格意義上不屬於健康證的適用範圍。

　　北青報記者查詢到，根據商務部2014年5月印發的《家政服務合同》範本中規定，乙方(家政人員)有「應持有正規醫療機構在一年內出具的體檢合格證明」的義務。北京市工商行政管理局早在2006年發布的《北京市家政服務合同》中寫明：「乙方員工應具有北京市或原所在地縣級以上醫院的體檢合格證明。」若違反合同，消費者有權利向消費者協會投訴。

　　僱主

　　大多無核實健康證真偽意識

　　記者在一家婦幼保健醫院附近隨機採訪了幾位聘請過家政服務人員的群眾。接受採訪的群眾都沒有對家政人員的健康證驗證過真偽。一位幾年前聘請過月嫂的女士說：「我之前在正規家政公司請的，正規公司的我比較放心，就沒有再驗過真假了。」另一位女士表示，「我當時沒帶她去檢查，後來看到很多負面報導，現在很後怕。」一位前不久剛聘請了家政的大媽說，「她的健康證我看過，但是沒有驗證，更不敢自己帶阿姨去檢查。現在阿姨很缺的，我們還怕阿姨不高興。」

　　相關

　　義烏月嫂從業十年 被查出患有愛滋病

　　今年5月，浙江省金華市義烏市的一位月嫂在辦理健康證時，被查出患有愛滋病。據了解，該月嫂擁有10年的省內、省外從業經驗。

　　北青報記者從義烏市家政協會一位負責人處了解到，今年3月，義烏市總工會授權義烏市家政協會核發《義烏市家政人員服務證》。服務證是家政從業人員的身份證明與健康證明，家政行業從業人員只有體檢合格才能獲得服務證。而此前，義烏市對家政人員並未有統一規範管理。

　　由於服務證是自願辦理，體檢也出於自願。自7月上旬，義烏市共5000多名家政從業人員，只有15%報名體檢。體檢不合格人員協會已勸告其停止從事家政服務行業相關工作。但義烏家政協會該負責人表示由於國家並無相關法律法規，協會無法強制家政從業人員必須持有健康證。

　　截至7月上旬，體檢共發現20人不合格，其中愛滋1例、梅毒3例、B肝6例、戊肝1例、其他類9例，其中高危傳染性疾病有11人。僅7月上旬，共有69位家政從業人員參與體檢，其中5人不合格，不合格率達到了7.3%。文/本報暗訪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