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電影院》公映於1988年,獲得第62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外語片獎,它受吹捧的程度體現在它高頻率地出現在眾多影迷的對它樂此不疲的提及上。
《天堂電影院》的片名裡出現了電影,似乎是與電影有關,那麼,它是不是一部關於電影的電影呢?
其實,我們會發現,影片中的電影院僅僅是背景,根本沒有介入到人物的核心故事中來。
幾乎所有的反映兒童題材的的影片,都少不了電影的存在,但這些涉及到的電影,很難說它們會融入到人物的情節中來,它們都是一種背景。包括《天堂電影院》。
從《天堂電影院》可以看出,它生拉硬扯地要把人物的故事,維繫到電影中來,但實際上,這一目的並沒有達到。
比如影片裡提及的最經典的接吻鏡頭大薈萃,可以說是象徵著針對電影的審查制度,但影片中神甫對電影鏡頭的審查,只是一個階段的行為,後來神甫並沒有變本加厲,而且,男主人公多多與神甫的關係還不錯,在離開小鎮的時候,影片還表現了神甫前去車站送行的鏡頭。
前半部分,影片通過電影院的這個場景,重點表現了多多與放映員艾佛特之間的友情,這些情節,是散點式的,也構不成影片情節的主要線索,所以,到後半部分,另一個重要的女性角色出現了,這就是艾琳娜。
當艾琳娜出現的時候,電影院的背景已經不重要了,這時候電影重點推出的愛情故事,我們很難說是電影鏡頭的啟迪,更不能說是電影起到了催化作用。
影片重點的情節進展就是表現多多與艾琳娜的愛情段落。從一開始的艾琳娜的不理不睬,到多多的窮追不捨,直到兩心相許,影片裡的愛情的故事按照愛情電影的俗套程式,如期地向前推進著。
隨著艾琳娜搬出小鎮,多多的愛情遭受了戛然而止的扼殺,從此失去了她的音訊,但他一直難以忘記她。在放映員的鼓動下,他遠離小鎮,求學電影,三十多年後,他成為一個電影導演,再次回到小鎮出席了放映員的葬禮。
影片自從到了愛情故事這塊地皮的時候,就變得冗長而沉悶,開始的時候,電影院裡的各色人等是以洗鍊的點到為止的細節方式堆砌出來的,我們可以感受到電影院裡的人物命運的進展,比如眉目傳情的男女觀眾,在下一個鏡頭裡,已經坐到一起,再之後,已經結婚成了夫妻。電影院濃縮了人生的進展變化,但是,電影院僅僅提供了空間與視角,而卻沒有引發故事,它是一個窗口,看到各種有趣的人生在電影院一角的反應,但是,電影絕沒有介入、幹預生活。
妄圖誇大電影對生活的影響功能,顯然是不切實際的。本部影片根本無意誇大電影的引導與誘導作用,它只是一個娛樂場所。如果我們不認識到這一點,就會對電影產生一種不切實際的誤解與錯覺。
影片中的愛情故事完全是脫離電影的環境的,你完全可以說它是一個小鎮的愛情故事,它與電影沒有任何關係,只不過這裡邊的部分場景是發生在電影院中而已。三十多年後的回故鄉之路,才重新揭開了青年時代中斷了的愛情故事,這裡面的編造與造夢痕跡相當明顯,也是電影最沒有新意的地方。
愛情其實就是與電影一樣,是一種虛擬的膠片上的存在,不過這種膠片是映在記憶裡罷了。當我們離開了電影,就不應該再去懷念那種膠片中的虛幻影象的存在,同樣,如果我們告別了青春時代的那種美麗的邂逅,那麼,我們就應該把這些記憶封存在回憶的片庫中,不再去觸摸,而電影卻在這裡安上了一個冗長而虛假的尾巴。
多多再次見到艾琳娜的時候,艾琳娜連女兒也出落到楚楚動人了,這時候多多才明白,當年艾琳娜曾經來找過她,並且留下了地址。很難想像,三十多年後,這張紙條還能保存在電影院裡,當多多找到這張紙條時,他相信了艾琳娜的真情。雖然這一情節難以令人置信,但電影實在也找不到更好的辦法,來證明多多與艾琳娜還應該有一面之緣。
借著這樣的人為設置的動機,多多與艾琳娜海邊相見的時候,兩個人情不自禁地來了一段遲到的熱吻,這種蛇尾,實在是導演的一廂情願,它憑藉著他執導導筒的權利,肆意地改變了真實,也讓電影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這就是這部電影令人感到濫俗的原因。
這個愛情故事,其實與放映員並非沒有關係,它幾乎就是艾佛特理論的現實版。艾佛特在多多失戀的時候,講過一個故事,故事中的一個等待公主出現的士兵,在約定的日子前一天離開了,是因為這樣「公主會永遠記住他。」
這種理論的本質,實際上就是得不到的永遠是美好的這一信條的變形與變種,所以,當年艾琳娜到電影院裡去找多多的時候,艾佛特隱瞞了這一切,因為根據這一條理論,讓兩個戀人分手,似乎是保持愛情的最好的辦法。
影片最後闡述的理論是矛盾而困惑的。多多最終還是理解了艾佛特的行為,因為如果擁有了愛情,那麼,多多便不會成為導演。這實在是這個電影設置出來的殘酷的悖論,美好的愛情,與事業就是這麼水火不容嗎?如果願意為愛情而恪守,就會放棄日後的功成名就嗎?影片的令人迷惑的怪圈就是多多後來終於成為著名導演了,他這樣的地位,可以使他藐視愛情了。成功者實際上意味著另一種不平等,他必須放棄普通人的正常的生活軌跡,因而也決定了他失去了一個普通人價值生存的按部就班,他必須接受這種不平等。這時候,電影表現的多多的遺憾,被他的成功的身份衝淡了,仿佛他有權利失去他的純真的愛情,只要他能成名成家。
電影講出這樣的陳詞濫調,實在叫人有一些憤慨,它在虛擬的情境下,強化了愛情與事業的矛盾與對立,令人接受拋棄愛情是一件很正當的事情。這種角度,完全是站在男性的多多的立場上的。那麼,對於另一個當事人艾琳娜來說,是否公平呢?她是否要作出這樣的假設,如果她找到多多,是否會是一名導演的妻子呢?而影片只會為多多著想,卻沒有站在艾琳娜的角度來考量。
細節構成了影片的生命。影片在這一個愛情的主線下,可以淋漓地展覽出小鎮上的各色人等。那個稱廣場是自己的瘋子,貫穿全片,各種癖號的觀眾,如吐痰等等,在每一場電影中,都有雷同的表現。影片中通過玻璃的反光把銀幕移到廣場的空牆上,則是一種出人意料的細節想像。這些細節,因為有了一個愛情故事的框架,而有了依附的根基,但是,我們要明白,這部電影依然不是一部純粹的對電影的記憶,它只是一部牽強附會的拉扯上電影的關於愛情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