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鬱的玻里尼西亞(上):作為巴黎反面的海外領地

2021-01-21 澎湃新聞

初識玻里尼西亞 : 作為巴黎的反面

在決定遞交申請之前,我並不了解,甚至從未聽說過Moorea 這個地方。搜索出來的中文信息也實在有限:Moorea位於法屬玻裡尼西亞境內,大溪地的姐妹島。島名在大部分情況下被生硬的翻成了「莫利亞島」,相比而言我更喜歡另一個譯法「茉莉雅島」。

上面提到的申請,是馬克龍總統就任之後進行的法國教育改革中的一個小項目:巴黎的一批優秀院校合併稱為巴黎文理學院(Paris Science Lettre, 簡稱PSL),自2017年開始,為了鼓勵跨學科研究,由法國高等實踐學院(EPHE)設立在Moorea 的研究中心舉辦珊瑚礁研究的夏季學校(Summer school)。夏校每年都會在PSL系統內選拔十名優秀的博士生並為其提供機票和食宿,其中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男女比例各佔50%。 而我幸運地在2018年六月收到這個Summer school的錄取通知,成為第二屆夏校的學員。

我對玻利尼西亞的嚮往,或者說對於西南太平洋諸島的嚮往由來已久。接觸人類學以來,我的靈魂已跟隨馬林諾夫斯基(Bronislaw Malinowski)暢遊了美拉尼西亞的特羅布裡恩群島,夢裡還參與過「庫拉」航行,同原住民交換了一對貝克製成的首飾;讀莫裡斯·郭德烈(Maurice Godelier)的時候,又對巴布亞紐幾內亞的巴祜亞部落充滿了神往,也親耳聽他講過部落裡神秘的成人禮;2017年自己第一次乘船從廈門去金門時,也頗有幾分「大洋洲研究者」(法語océaniste)的興奮。

準備行裝的時候,研究中心的老師發來郵件,叮嚀我們記得帶防曬用品,太陽鏡,護目鏡,潛水服和浮淺工具,以及驅防蚊蟲的藥品,我一一照辦。除此之外,作為一個十年資歷的Parisienne(巴黎女性),我還是按照慣例帶了應付各種場合的衣服和鞋子。

出發前,我再次在地圖上看了一眼玻里尼西亞島的位置,感嘆了一句:真是遺世而獨立!因為,無論從哪裡去都很遠。我的老師同學們從巴黎出發,經由LA轉機,歷時三十多個小時。而我選擇了從上海出發,經由東京轉機,歷時二十小時左右。我非常討厭搭飛機,如果是五個小時以內的旅程,我一般都會選擇高鐵。一來實在厭倦飛機複雜的安檢程序,二來乘飛機旅行著實局限了窗外的風景。

這趟旅途中有趣的是,在上海跟我同航班的幾乎一律是從國內去往大溪地度蜜月的新婚夫婦或情侶,穿著路易威登夾克的漂亮女孩一直反覆的強調:「大溪地就是蜜月勝地中的愛馬仕!」顯然機場的地勤人員沒有細看我的籤證類別,在成田機場轉機時, 溫文有禮的日本女生幫我換完登機牌之後居然自然地問了句:「and your partner ?」……我愣了一下。日本女生認識到了誤會便連連道歉。我也在微信上跟朋友吐槽被撒了一路狗糧,還要接受地勤人員的「羞辱」:為什麼去大溪地的目的一定得是度蜜月而不可以是「科研」? 大部分年輕女性的遠行就得跟著一個男性,而不是只用帶著自己的大腦?

在成田免稅店逗留的時候,巧遇了我以前的同事ric。幾年前我曾在法國駐滬總領事館文化處短暫的工作過,而那時他是總領事助理。雖然是土生土長的中國人,ric的法語卻說得跟法國人一樣地道。後來我們先後離開了領事館,我回了巴黎讀人類學,他則去了跨國公司,他所在的公司近幾年的業務主要是在大溪地投資漁業。他告訴我,他這次去談的事兒是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規模最大的海洋合作項目。

我們不由得感嘆:法語世界真是小!

大溪地航空的空乘人員大部分都是男性,登機落座之後 ,他們會先給每一位乘客送上一朵帶有幽香的白色小花,就是保羅·高更筆下 「戴花的年輕人」中的大溪地梔子花-tiaré(提亞蕾),整個機艙都瀰漫著熱帶海島甜膩的香氣……

保羅·高更 《戴花的年輕人》

從東京連續飛行十二個多小時,終於抵達大溪地的法阿(FAA』A)機場。航站樓入口處有用大溪地語/法語/英語三種語言寫著歡迎的字樣。通往行李提取處的道路一側搭建了舞臺,身著傳統服飾的原住民組成的歌舞樂團,載歌載舞歡迎遊客的到來。因為ric負責的工作是法屬玻裡尼西亞的政府項目,白人模樣的政府官員早早地便在侯在了機場的到達大廳,當地人拿著花環等待著他們的賓客,以便他們出現時,就把花環掛在他們的脖子上。借了ric的光,我的脖子上也被掛上了花環。白人官員說:玻利尼西亞地區歡迎人使用鮮花串成的花環,而送別使用貝類串成的項鍊。我問:「一直都這樣嗎?」「從前就有這樣的說法,近些年因為旅遊產業發展而強化了。」機場外的停車場,有穿著白色制服,戴白手套的原住民司機等著,ric要求司機在送他去酒店前先送我到碼頭。司機也跟我們說法語,但帶有明顯的當地口音。

我用中文跟ric說:「這一切都太有殖民地特色了。」

ric:「是海外領地,不是殖民地。」

「有什麼區別啊。不過是換了種說法罷了。」

……

大約二十分鐘左右的車程到達帕佩提碼頭。之前研究中心的秘書已經交待過因為船票不限制時間,所以可以直接買好往返的船票,每小時一班通往Moorea的船舶。買好船票之後把行李交給工作人員,人要從另一側的電梯上到一棟塔樓,從塔樓的懸梯登船。我站在懸梯上往下看,地面上的人將行李一車一車的運到船底部的貨艙。貨艙的口打開,還有辦理了託運的人將小型轎車直接開進去。周圍還有許多的貨船,起重機將各種顏色的巨型貨櫃裝載或卸載, 遠一點還有專門停載遊艇的碼頭,這樣的場景給我一種déjà vu (似曾相識的錯覺)的感覺……

客艙內有普通的落座區,還有專門的餐廳。從法國來的白人婦女也都換上了當地特色的裙裝,一側的耳朵邊別著巨大的花朵;男人們依舊穿著polo衫,翻閱當地的報紙,或手捧一本從法國帶來的小說;幾個金色頭髮的小孩在客艙內追逐,還有一個神情憂鬱的小男孩趴在窗邊看大海;船艙內又進來幾個年輕的背包客,比他們自己還要高出許多的背包,我覺得好像分分鐘要壓斷他們的脊椎;穿著色彩鮮豔的原住民女人,頭頂上帶著誇張的花環,端著飲料的託盤在艙內走動…我實在太累了,就在船舶的搖曳中睡了過去。

四十分鐘之後,我們的船抵達了Moorea的碼頭,我下船領回自己的行李。按照實驗室秘書的說法,每班船到岸後,都有相應時間的巴士等在碼頭,分別駛向兩個不同的方向。因為Moorea 島中間是大型火山,所以所有居民都是依海岸而居,環島一周需要一小時所以無論選哪個方向的巴士都可以到我們的實驗室,只是時間略有不同。我登上了離自己近的車子,告訴司機研究中心的名字,然後在他身後的座位坐下,方便他提醒我下車。沿路經過了一個希爾頓酒店,一家超市,許多的民居,路旁不時有擺滿菠蘿和芒果的水果攤……然而直到下車時我才意識到我根本沒有錢付給司機,因為當地流通的貨幣是「太平洋法郎」 (太平洋法郎在法國所屬的三個太平洋領地流通,一歐元約等於120太平洋法郎),我在上海機場的換匯處並沒有換到這種貨幣,而之前買船票可以用信用卡付。我遞給司機兩歐元的硬幣。他哈哈大笑,說:「沒關係,你可以離開。」我堅持遞給他,說:pour souvenir. (當作紀念了。)

我在研究中心的門口的牌子上看到了學校的logo,瞬間覺得安心了。牌子上寫著 Centre de Recherches Insulaires et Observatoire de l』environnement(環境觀測與島嶼研究中心)。負責管理的是一個叫作Elina的原住民女人,五十多歲的樣子,黝黑,精瘦,她也在耳邊別了一朵白色的梔子花,穿著白色的長裙和人字拖 。人字拖幾乎是這裡人的標配,大概是為了方便隨時下水吧。可能是基於同樣的原因,這裡的女人也不怎麼化妝,耳邊的一朵花就已經風情萬種。巴黎的女人可不是這樣,她們總是有適合各種場合的衣服鞋子和配飾,也有自己的搭配邏輯。前幾年奧賽博物館有一個展覽,主題是印象派與時尚,我記得當時有這麼一句slogan: 巴黎的女人從不追趕時尚,她們就是時尚。

Elina非常熱情的跟我行貼面禮,然後告訴我:「你的同學們已經有一部分比你先到,跟著中心的老師去了超市。」她直接跟我tutoyer(用「你」稱呼)。我感到驚訝的是這裡所有的人在初次見面時都是如此,她跟我說:在大溪地,我們不會vouvoyer(用「您」稱呼), 只有在辱罵(insulter)的情況下才會使用「您」(vous)。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在法國本土,我們都會根據對象,交往的階段以及具體的背景來選擇vous或者tu。所有的法語表述也分為三個等級:soutenu(優雅的),standard(標準的),familial(日常的)。此外,在日常交流的郵件信末使用怎樣的敬語,還有另一套規則。比如,和陌生的人,或在交往初期,我們用cordialement(有禮地),相對熟悉之後bien à vous(祝您好),朋友間amicalement/amitié(友好地),非常親密的人之間je t』embrasse/bises(擁抱,親吻)……我記得曾經有一個香港同學,因為不了解這套規則,跟一個初識的教授通信時在信末寫了bien à vous, 教授回信:ne soyez pas trop affective(請不要太熱情),令我的香港同學受到了語言和情感上的雙重打擊。然而在熟悉了法國本土的規則之後,讓我用法語對一個陌生人採用第二人稱單數tu來進行表述,還真是頗覺得彆扭。(其實主要原因是法語的第二人稱複數vous所對應的動詞變位更容易——法語中的所有動詞都會根據主語進行變位。)

這時一個本土面孔的白人跑到我跟前自我介紹:「我叫Frédéric,比利時人,我是研究魚的交流方式的,未來幾天也會給你上課。現在我要去超市採購,你要跟我一起嗎?」我欣然答應了,於是我們馬不停蹄的去了島上唯二的超市之一。超市經營的貨品主要分為四類:第一類是當地的生鮮,第二類是法國本土運來的日用品和帶有包裝的食物和飲品,第三類是從紐西蘭和澳大利亞進口的食品,而第四類則是以中國為主的亞洲國家的香料。

從超市回來後,Elina帶我去看了宿舍,教室,還有一個公用的大廚房,然後指著果園對我說:這裡有香蕉樹,你可以自己去採來吃,果園裡的果子都可以隨便吃,但是研究中心的動物都不能吃,尤其是那些魚,是專門用來做試驗的。我心想:你覺得我會處理動物屍體?也真是太看得起我的廚藝了。 我順手採了一朵花準備戴,先問Elina:「有說法未婚戴右邊,已婚戴左邊,對嗎?」「我們沒那個說法,遊客才這麼說。」正說著,Elina突然衝著遠處草坪上的赤著腳走路的男生喊起來:「當心啊孩子,地上會有蜈蚣的!」她的叫喊聲讓我再一次感到吃驚,巴黎的女人是不會這樣衝著遠處大喊的。她轉過來對我笑著說:「這裡有很多稀奇古怪的蟲子,你們從本土來的,不要被嚇到。」

她的提醒立刻就得到了驗證,我在宿舍的牆壁上發現了三隻壁虎,鑑於之前在臺灣做田野調查時已經積累了豐富的與壁虎的相處經驗,我非常平靜的度過了在Moorea的第一夜。

第二天早上醒來,手機裡都是穿路易威登的女孩的信息:「你住的地方有壁虎嗎?我在Conrad,八百美金一晚的房間裡卻到處都是壁虎。」她的朋友圈也發表了同樣的內容。我放下手機去廚房吃早餐,並認識我的同學們。

我們保留了法國本土吃早餐的習慣,用冷的牛奶泡麥片,也有人用濾壺準備了黑咖啡。吃著早餐時候彼此自我介紹,一個男生突然叫我:「小姐,請問需要加餐嗎?」我轉過頭,看到了透明的玻璃碗倒扣住一隻拳頭大的蜘蛛。作為一個研究自然遺產,跟緬甸蟒長期打交道的人類學者來說,這隻蜘蛛也太小兒科了,我平靜地說了句:「Merci(謝謝) 」,接過來放在餐桌上,拿了手機拍照,男同學有些失望的聳聳肩坐下。

或許,我應該尖叫著跳起來,表現出倉皇失措的樣子,然後被他先嘲笑一番;繼而,我應該委屈地憋住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等他道歉,然後再安撫我;接著他就會告訴我這隻蜘蛛的名字,應該還會加上拉丁學名,繼而講到品種,習性,甚至一段進化史。然而,我並沒有打算給他這樣的機會,他無法在我面前去表現自己的勇敢理性包容和博學,這也大概是我們「女博士(生)」這個群體被視作第三類人的原因吧。

Summer school,一場並不嚴肅的科學研究

吃完早餐之後,研究中心的負責人和工作人員跟我們開了會,對moorea和研究中心的的情況、我們的課程和生活安排進行了詳細的介紹。負責人叫David, 原本隸屬巴黎高等實踐學院地球科學部,被派來這裡做負責人好幾年了,家也安在這裡。雖然我們的項目是以鼓勵跨學科研究為目的,但是師資主要還是以自然科學為主,尤其是生態學。自從2017年川普宣布美國退出《巴黎氣候協定》,法國加大了在這個領域的投入,近幾年的世界大學排名中,法國在生態學這一學科中一直獨佔鰲頭。島上有兩個科研中心,除了我們之外,還有伯克利大學的研究站,但規模要小很多,日常也是沒有人駐守的。

我們這一期的八個學員,有六個是法國本土的白人,只有我和Ken兩個亞洲人,我們兩個的存在大概是為了顯示這個summer school的國際化吧。Ken是來自韓國的男生,在法國讀化學的博士,叫Julie的法國姑娘是他的同學;兩個生物系,Tristan是昨兒送我蜘蛛的那位,Capicine 比我們年級都大一些,是結了婚生完孩子接著出來讀書的。其餘的四個人類學系的均是我的校友,其中一個研究美國的魚類的男生Simon跟我同屬一個實驗室,卻是第一次見。研究阿根廷的水資源的女孩Katrine,還有一個男生研究庫克島的氣候變暖,也叫David,而我自己研究臺灣的自然遺產。我做完自我介紹後,中心的負責人David補充了一句:整個南太平洋地區的原住民都是從中國大陸南部和臺灣地區來的移民。

會議結束之後,所有人去研究中心外的帶有各學校logo的牌子處合影。我知道,接下來我們的照片會被相繼放在PSL的facebook和twitter主頁上當作廣告去鼓勵跨學科研究,也會在研究中心給教育部的報告中被引用吧,繼而在明年繼續爭取更多的預算。從這個意義上講,學術研究,也並沒有比政治和商業更高貴。

David說要為我們舉辦一個歡迎儀式——帶我們去一個神秘的地方。車子在公路上開了十多分鐘就開始爬山,蜿蜿蜒蜒的爬了半小時到山頂。山頂和我們的駐地是完全不同的風景。遠處的山層巒疊嶂,雲朵遮住或避開的陽光,使山暈染出深深淺淺的綠色,海在幾座山之間的山谷裡緩緩地鋪出去。近處有大部分都是綠色的闊葉植物,點綴了幾株蒲桃和扶桑。微風襲來,花會落下幾朵,蒲桃的花朵很像水母,又像是仙女棒綻放時的樣子。 Julie揀了一朵扶桑別在耳邊,立馬就有了原住民女人的風情。

David說:「實驗室歡迎新人的方式,就是帶來這座山頂,然後你們穿越雨林,自己走回去。放心吧,孩子們,沒有危險,而且你們是法蘭西培養的最優秀的人才,利用你們的智慧找到回來的路。等你們回來吃午飯,大家好運!」我們歡呼著他的離開,也為這個特殊的歡迎儀式而感到興奮。

雨林裡自然比山頂要潮溼許多,卻沒有野獸毒蛇,這些南方移民真是明智啊,遷徙的時候沒有把它們帶過來。想想這個表揚真是沒有意義,換了是誰也不能帶它們一起來啊。如果帶了猛獸來,路途中大約要不斷上演 《少年派奇幻漂流》吧?雖然沒有猛獸,卻到處都有稀奇古怪的小蟲子,我慶幸早上出門時為了防曬而刻意穿了長衣長褲,還帶了遮陽帽。我天然地對軟體動物感到不適,對節肢動物倒是覺得可愛親切。Tristan激動地跟大家講解,聽到了嗎,這個鳥叫聲是莫島葦鶯,這是瀕危物種哦,居然被我們遇到了;快看,那個是灰綠果鳩,它的羽毛就是一種保護色,沒有經過訓練的人是很難看到的……途中見到了石頭壘起的一層一層的方陣,Simon突然大聲的宣告:「這是一座神臺!你們不知道吧,幾百年前,他們還在這裡祭祀和禱告,他們把狩獵的成果擺在這裡獻祭……」

我想,財富,權力和知識 ,本身都是吸引人的資本,但要這麼赤裸裸的擺出來,卻都瞬間變了味道,好比不經意的風情萬種總是勝過搔首弄姿的性感,所以我們追求財富,權力和知識,卻鄙夷炫富的商人,玩弄權力的政客,以及掉書袋的學者……

我們比想像中更快走出雨林。山腳下有一大片的菠蘿田,據說附近還有一個果汁加工廠。至少,已經有了清晰可見的路可以走了。雖然一路上出了不少汗,卻到現在才敢拿出水來喝。這是長期田野的經驗,如果不能保證找到洗手間,就儘量減少喝水,不要給自己製造麻煩。

研究中心提供的午餐是中餐外賣,確切的說是改良了的中餐:幾種不同的魚類冷盤配了米飯。對我而言這更像是日料,卻少了日料的精緻。照例還有人準備了黑咖啡。法國人甚少有午睡的習慣,午餐之後就著一口濃縮咖啡,能聊上一個小時。除了時事,他們也熱衷於各種八卦。起初我還願意參與討論,後來覺得實在是覺得太聒噪和浪費時間,總是找藉口逃開。他們因此加重了對中國人的刻板印象:靦腆,不善言辭。

我們的summer school為期兩周,主題是珊瑚礁研究,分為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兩部分,第一周是自然科學周,課程分為化學課——分析珊瑚和藻類的生存競爭;水文學課——測量土壤的含水度(作為一個文科生也是第一次修這門課)。課程設置一般為半天理論,半天田野。

真正開始上課的時候,我們八個人被分成了四組,每組一個女生搭配一個男生,一個自然科學搭配一個社會科學。化學老師給講了一節藻類的成分,太多的學科術語我只能聽懂一半,我的搭檔又給我解釋一遍,我聽得更糊塗了。第二節課就開始動手,他分給我們四組四種不同的晾乾的海藻,我們的任務是把這些海藻碾成粉末。實驗室裡平時用來研磨的工具壞了,我們把廚房的咖啡機洗乾淨了搬來代替。碾成了粉末的海藻加入了乙醇和我分不清楚的化學物質,再倒入試管,放入冷櫃凍起來。這一切都要在佩戴護目鏡的情況下完成,然而我們並沒有專業的護目鏡,於是拿了潛水鏡代替。

第二天一早被生物老師帶去了海灘。之前說過,島上的地理環境決定了島上的房屋都沿海岸線修建起來,每一個戶人家門口的海灘都屬於私人領地。只有一處公共海灘,供遊客享用。當然,研究中心有自己的專屬海灘。下水之前,老師說了,珊瑚和藻類存在生存競爭的問題,所以我們今天的任務是下海採集一些活珊瑚帶回去做實驗,驗證藻類是不是會給它們的生存造成威脅。這趟下海,美其名曰是「科研任務」,事實上不過是集體浮潛,順便剪幾根珊瑚帶回去罷了。當然,還是或多或少擴充了一點關於自然的知識:珊瑚被觸摸之後會緊張,進而逐漸白化,最終死掉,所以我們通常要在水下看準了又長又直的珊瑚才可出手。我不知道珊瑚緊張是怎樣的體驗,但是知道了它會緊張之後我就變得很緊張,生怕一不小心害了性命。

採集到了足夠的珊瑚之後我們被允許自行遊樂。我問老師:「這片海域有鯊魚嗎?」老師說:「偶爾會有,但是你不知道,全世界只有留尼旺島海域的鯊魚會攻擊人,其他地方的鯊魚不會,但是要小心不要受傷流血,血腥味會引起鯊魚的攻擊。」「所以,電影裡鯊魚咬人吃人的畫面都是假的咯?」「科學家怎們能以電影裡的知識做參考?」我心想「科學家總是喜歡自我標榜」,但是沒有說出來,就把眼鏡拉下來潛到了水裡去了。

下午我們去冷庫把昨天凍好的海藻取出來,像是透明的果凍一樣,切成一小段一小段,中間挖出一個珊瑚粗細的洞,再套在早上採回來的珊瑚上,用塑料的繩子固定以防止「果凍」脫落,最後放進水裡——等第二天一早再去觀察珊瑚的變化——被果凍覆蓋的那部分珊瑚身體很明顯的白化了。所以,我們這一周最重要的科學試驗就完成了。

水文課的老師是個年輕的帥哥Pierre,剛從巴黎高等礦業學院畢業的博士,放了一早上的PPT講了怎麼測量土壤含水量以及水流速度。水文學的詞彙比化學要簡單很多,當時我覺得都聽懂了,但是現在寫的時候基本都忘記了。當天下午他迫不及待地開車帶我們去了田野,他的後備箱有一大堆的專業設備,然而有一半是壞的。我們煞有介事地做起了測量,雖然根本不知道我們獲得的數據準確率有多少,這些數據是否會被實驗室採用,提供給什麼機構。希望不會吧,這實在是太兒戲了。

晚飯需要我們自己解決,我們八個人分成了四組輪流負責當天的晚飯。法國人對於生海鮮有執念,每天都有男同學扛回來一條大魚,聲稱是自己打的,我從來沒相信過。

輪到我值日的時候,他們要求我做炒飯,說來有趣,在國內我們說炒飯或者揚州炒飯,法語裡的炒飯卻是廣東炒飯。事實上,因為這道炒飯創作於廣東的淮揚菜館,而最早到法國的一批人大都是來自粵地的移民,所以在法語裡這道菜便叫做Riz cantonnais. 我跟搭檔的小夥伴開車去了超市買回大米、雞蛋、香腸和醬油。一向廚藝不精的我,突然要代表「中國隊」準備八個人的晚飯,倒是頗有使命感。

照著youtube做的炒飯,竟然沒有讓他們失望,收穫了一片讚譽。實驗室的有個西班牙博士後,吃了我的炒飯後請我無論如何要再跟他搭檔煮一次中國菜。這個西班牙人,我一直到離開的時候才總算記得他的名字叫作Gonzalo,之前我都一直背地裡叫他garon espagnole(西班牙男孩)。實驗室有一則這樣的傳聞,Gonzalo的研究對象是深海珊瑚,然而Moorea屬於法國海外領地,根據法律規定,非法國公民在法國海外領地潛水最多只能到30米,所以Gonzalo來了之後就一直沒辦法展開他的研究,但是Moorea 風景獨好,他倒也不著急自己的工作了。

晚飯後他們還是喜歡聚在廚房聊天,Simon在跟大家講為什麼西方人討厭榴槤的味道:「有一篇文章叫作《地獄的味道》 (une odeur d』enfer)…… 」 我不知道是否出於「文人相輕」的緣故,我真的不喜歡文科生的賣弄,於是先回了寢室去洗澡。事實上,我也確實需要早點回去,因為島上的電壓跟我的吹風機電壓不符,我帶來的吹風機根本無法使用,如果洗得晚了,大概到睡前頭髮都不會幹吧。其實不僅是吹風機,我帶來的一箱衣服鞋子和化妝品也都根本派不上用場,倒也有幸體會了一段返樸歸真的生活。

院子中間的草坪上有一把塑料的躺椅,我每晚都會躺在那裡晾頭髮、看星星。Moorea有我看過的最美的星空,每晚的天空顏色都不一樣,大部分時候是藏青色,有時候下午有晚霞了,晚上便是絳紫色,有時候有雲朵形成的銀河慢慢地移動;星星的布局也不一樣,但相同地是每隔幾分鐘總能看到流星划過。年紀小一點的時候,我們會在天氣預報提醒的那些特別的夜裡起來,痴痴地等著看一場罕見的流星雨。城市中的奢侈和浪漫,在這裡卻是再稀鬆平常不過的了。

另一個David,是我的同學,他有幾回來找我聊天:「你研究什麼啊?」想到微博上曾經看到的博士生之間的搭訕:「So, how is your research ? 」我有點想笑,但忍住了。「我研究自然遺產。」「我研究氣候變化。你田野在哪裡?」「臺灣。」「我田野在庫克群島。」「哦。」 「第一次到庫克島時,我就意識到我來得太晚了,我們這一代的人類學家都是遲到的一代,全球化已經無孔不入了, 島上的人都跟我講英語,他們穿著跟我們一樣的衣服,到處都是天主教的教堂……對了,臺灣島怎麼樣?」「臺灣很有趣,我的田野並不在臺灣本島,而是介於臺灣和大陸之間的一個離島,它因為內戰而長期封鎖,剛開放不久。」「開放就意味著破壞,很快就看不到那些完整的儀式,講方言的人也會越來越少,傳統的建築也會被拆掉,這都太可惜了。」「這些固然可惜,可厚古薄今就一定對嗎?比如我的田野是一個傳統文化保存的很好的地方,有很多幾百年前因儒家興盛而建的宗祠家廟,可同時那裡的女性地位也很低。」…… 他沉默了一下,接著問我:「你平時喜歡運動嗎?」 「跑步和遊泳。」「我喜歡攀巖,攀巖是一種探討身體和空間的方式。」我終於沒忍住笑出聲來,這個句式我聽過,我不記得我認識的哪位博士說過:「寫作,是一種與世界溝通的方式。」按照這個模式造句:滑雪,是一種探討身體和地景之間關係的方式/打獵,是一種探討人與自然的關係的方式。後來David就不再來找我聊天了,院子裡的夜晚就格外的寧靜,我會用手機放點音樂,有時候他們的笑聲會從大廚房傳過來,我覺得這樣的距離就剛剛好。

有一天晚上, Frédéric 跑來問我:「我要去抓魚,你有興趣跟我一起去嗎?」我點點頭,跑回房間換了鞋子,跳上他的車子。抓魚的地方在島的另一側,走完主幹道之後,有一處被鐵鏈鎖起來的入口。他下車去用鑰匙打開鐵鏈,告訴我,這是研究中心鎖起來的一塊珊瑚潟湖(在海的邊緣地區,由於海水受不完全隔絕或周期性隔絕,從而引起水介質的鹹化或淡化,即可形成不同水體性質的潟湖),他經常需要來這裡抓魚回去作實驗。「你不是說要給我們上課嗎?」「後來大家商量還是決定取消了,你不知道,這裡面其實很複雜。」「那你給我講講吧。」「算了,我不想打擊你的學術理想,實驗室的政治鬥爭,不僅布魯塞爾有,巴黎有,即便是這麼遠的Moorea,也不能免俗。不過我在這裡做博士後也是過渡,我並不喜歡這裡,我還是想回到西歐。」我不知道說些什麼嘆了一口氣以示共鳴。

在泥土小路上顛簸幾分鐘就到了潟湖邊。他從後備箱拿出漁網和水箱,遞給我一個頭戴式探照燈,自己也拿起一個戴上。我覺得他看起來像個礦工。我跟在他身後往水邊走,遠處的天和海連成一片,月亮掛在海的盡頭,隱隱約約看得到大溪地主島的燈火。潟湖邊很安靜,能聽見風掠過水麵的聲音和魚在水裡撒歡的聲音。

夜裡退了潮,許多珊瑚礁露出來,形成一個個大小不一深深淺淺的窪地 。Frédéric蹲在水潭邊,指著一群硬幣大小的乳白色的魚對我說:「這裡的人叫它manini,法語叫poisson chirurgien(刺尾魚,也叫外科醫生魚),我們今天就是要抓它回去,要抓四十隻。這種魚很有趣,它緊張的時候身體會變色,你看,我們走近了,它們的身體會漸漸地浮現一些黑色的圖案,有些是斑點,有些是條紋。」 他拿出漁網撈起來一隻,遞到我眼前,接著說:「還有一些特別緊張的,會全身變成透明,不過不常見到。」 接著把魚扔進了水箱,說:「我們分頭去抓吧,每人的任務是二十隻。」

抓魚抓累的時候,我抬起頭,又看到了流星划過,我覺得這裡可比西歐要好啊。當然,以「遊客」的身份,到哪裡都會覺得好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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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的確存在的,這就英國在海外最小的殖民地——皮特凱恩島。 皮特凱恩群島非常小,只有紐約中央公園那麼大,群島位於太平洋中南部、玻里尼西亞群島東南部。由4座島嶼組成,分別是:皮特凱恩島、亨德森島、迪西島和奧埃諾島,雖然亨德森島是最大的島嶼,但是只有第二大島嶼皮特凱恩島有人定居。
  • 玻里尼西亞總統新冠檢測呈陽性 4天前曾見馬克龍
    馬克龍(左)與愛德華·弗裡奇(弗裡奇新聞辦公室) 海外網10月12日電 俄羅斯衛星通訊社12日消息稱,法屬玻里尼西亞總統愛德華·弗裡奇新冠檢測結果呈陽性,此前一周他曾訪問巴黎,與法國總統馬克龍和總理卡斯泰會面。
  • 地圖看世界;盤點挪威的海外領地
    孤懸海外的領土-海外領地。海外領土與屬地這類特殊的行政區劃往往是帝國主義時代殖民風潮留下的遺蹟。在民族獨立的大潮下,今天僅剩英國、法國、美國、荷蘭、丹麥、挪威、西班牙、葡萄牙、澳大利亞及紐西蘭十國還擁有海外領土和屬地,或因特殊原因而組成的互屬或合作關係。(世界各國海外領地分布圖。)
  • 凱爾蓋朗島:魔鬼西風帶上的小島,法國最遠的海外領地
    60人左右的冒險旅行者前往那裡,那就是法國最遠的海外領地——凱爾蓋朗島。凱爾蓋朗島位於南印度洋,在南緯48°30′-49°30′、東經68°42′-70°35′之間,是法國的南方和南極領地,面積有6675平方千米,在地圖上很少會有人注意這個地方,因為它的地理位置太過偏遠,距非洲、大洋洲、南極洲的距離都在1000公裡以上,這裡可以說是一個三不靠的島嶼。
  • 法屬玻里尼西亞總統新冠病毒檢測結果呈陽性,曾會見馬克龍
    當地時間12日,法屬玻里尼西亞總統愛德華·弗裡奇(Edouard Fritch)宣布,他從法國歸來後接受了新冠病毒檢測,結果呈陽性。據《紐西蘭聯合報》12日消息,法屬玻里尼西亞政府表示,目前弗裡奇已被隔離,他將繼續主持國政。
  • 法屬玻里尼西亞一艘客輪上發現新冠肺炎確診患者
    據法國媒體3日報導,法屬玻里尼西亞的一艘豪華客輪上發現一名新冠肺炎確診患者 。報導援引法屬玻里尼西亞地方當局的消息稱,這艘名為「保羅·高更」號的豪華客輪上共有乘客和船員340人,其中一名女性遊客被發現其新冠肺炎病毒檢測呈陽性。目前,船上所有148名乘客都已經進行病毒檢測,並被要求呆在各自的艙室。確診患者被隔離。當地政府將等其他乘客檢測結果出爐後決定後續措施。 法屬玻里尼西亞位於太平洋東南部,是法國海外屬地。
  • 為何法國海外領土保留這麼多?原因很簡單
    >馬約特省5個海外集體:法屬玻里尼西亞聖皮埃爾和密克隆瓦利斯和富圖納法屬聖馬丁聖巴泰勒米1個海外領地:法屬南部和南極領地2個特殊地位海外實體:但和英國等國目前所保留的海外領地不同的是,法國的海外領地在法律上被視為法國領土的一部分,他們在法國議會兩院裡都有自己的代表,同時還有資格參加歐洲議會的選舉。所有法國海外領地的居民都有權移居法國,和法國本土居民待遇完全一樣。這種情況主要是因為法國在殖民時代就實行了本土和海外一體化政策。
  • 法屬玻里尼西亞確診首例新冠肺炎 系太平洋群島首例
    中新網3月12日電 據英國《衛報》報導,法屬玻里尼西亞宣布,在大溪地島發現首例新冠肺炎確診病例。法屬玻里尼西亞主席愛德華·弗裡奇(Edouard FRITCH)稱,法屬玻里尼西亞政治家馬伊納塞奇(Maina Sage)7日從巴黎返回後,被確認患上新冠肺炎,目前正在家中進行自我隔離。弗裡奇保證,政府將計劃進行監管、檢測和隔離。同時他也表示,希望人們避免外出旅行。資料顯示,法屬玻里尼西亞位於太平洋東南部。西與庫克群島隔海相望,西北臨萊恩群島。
  • 玻里尼西亞 浪漫海島上的傳統婚禮
    我們在玻里尼西亞茉莉亞島上親歷了一次傳統習俗的婚禮。如夢如幻,如痴如醉,醉裡秋波,笑若扶風,雲淡風輕,花落傾城。阿飛和丹丹是我們幾個裡唯一的小夫妻,這個婚禮應該算是他們愛情故事的結晶。玻里尼西亞土著長老說,他們在這裡成婚,新娘子就是茉莉亞的姑娘了,這裡的神靈會永遠眷顧著他們……
  • 玻里尼西亞人真的是中國人的後代嗎?
    在廣闊的南太平洋上分布著星羅棋布的島嶼,這些島嶼大小不一,氣候各異,但是大多數島嶼上的居民卻有著類似的習俗和相近的人種基因。這些群島就是玻里尼西亞群島,而佔島民數量最多的人種被稱為玻里尼西亞人。今天玻里尼西亞人的語言多種多樣,各個島國的語言五花八門,但是同屬於南島語系。
  • 地圖看世界;法國在北美的最後一塊海外領土
    這件事情導致「沒有人能在法國投降前佔領巴黎」這句話滿世界流傳。(二戰著名照片「哭泣的法國人」)(二戰中德國巴黎佔領軍和法國女人。)如今法國依然擁有總面積為12.315萬平方公裡的海外領地,但僅剩1939年所擁有殖民地的1%。(法國的海外領地依然遍布大西洋、印度洋與太平洋。)很多法國的海外領地的專屬經濟區範圍非常之廣,英國僅存的海外袖珍小島是難以望其項背的。
  • 它是法國最遠的海外領地,該島人稱「傷心島」,是被遺忘的角落!
    凱爾蓋朗群島位於南印度洋上,屬於法國最遠的海外領地,島嶼面積為7215平方公裡,由一個主要的大島和一些小島組成。該島離非洲南端和澳大利亞西南角均約4600千米,離南極大陸則為2600千米左右。 由於裡陸地較遠,成了被世人遺忘的角落。
  • 旅遊:大溪地和法屬玻里尼西亞的預算
    不,沒有必要再搬房子去參觀大溪地島和法屬玻里尼西亞。儘管富裕和獨特的聲譽,如果你做出正確的決定,完全有可能在有限的預算下訪問這些夢幻島嶼。經濟實惠的住宿有光澤的小冊子專注於超級度假勝地,但法屬玻里尼西亞實際上有各種各樣的住宿選擇。
  • 在前哥倫布時代航行在太平洋上的水手,玻里尼西亞人
    儘管頭骨可能是由於歐洲帆船帶來的,但我們依然有理由推斷在歐洲人到達以前,玻里尼西亞人就開始在太平洋上做遠距離航行,畢竟他們是有豐富航海經驗的民族。玻里尼西亞的島嶼遍布在從北部的夏威夷群島到東部的復活節島以及在南部的紐西蘭之間,這些島嶼之間的距離最遠長達3200公裡。
  • 憂鬱的玻里尼西亞(下):多魚之夜的傳說,與後殖民時代反思
    我接著問:「很冒昧的問一下,殖民地和海外領地到底有什麼區別?」「那可不一樣,我們現在是海外領地,我們有選舉權,法國的總統我們也可以投票的。而且,我們也有跟本土幾乎一樣的社會保險…… 」我在一段房屋比較密集的路段下了車,剛跟他們道謝告別,就聽見路邊的涼棚下一位原住民大叔衝我揮手,「過來呀,過來呀。」他遞給我一隻凳子,問我要不要水或者水果。我從包裡拿出perrier的氣泡水給看他。
  • 有13塊海外領土,同本土面積相當
    曾經的西方列強,通過發動戰爭,收買和扶持當地的貴族作為傀儡等方式佔據了世界上大多數的土地(殖民地),並且通過這些土地賺取,積累了眾多的財富。比如號稱日不落帝國的英國,在南亞大陸地區成立了東印度公司,為其賺取了不計其數的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