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睛這樣深沉,當我弓下身來啜泣我看見所有的太陽都在其中弄影一切失望投身其中轉瞬逝去你的眼睛突然這樣深沉使我失去記憶
By 阿拉貢
薄醉如夢夜闌珊
陽光有些刺眼,把窗簾拉上了半扇,去了趟行政服務中心才回,進門掃安康碼測體溫,我心裡一驚,莫不是昔時情景重現,臨近歲末,家敗出毛猴,糟心的事情太多,還好有360圖書館的相邀,顯得分外真誠,也算抵消了自己不少戾氣,不然不知道這些殺人於無形的東西會招來多少禍事。
勞倫斯·布洛克言及小說的八百萬種寫法,其實遠遠不止八百萬種,他也描摹了八百萬種死法,這倒不一定,寫作者一廂情願的春秋筆法,一心想把閱讀者帶偏,這就像人生傾訴者總是比聆聽者不知多了多少倍一樣,他和錢德勒的最大區別,也是到底喜歡不喜歡接受不接受他對男主馬修的哄騙,繁華都市裡的酒鬼,閱讀完畢,冬至剛過,白晝和黑夜,此消彼長,卻仍是無邊的落寞。
《八百萬種死法》是美國懸疑小說家勞倫斯·布洛克的代表作,而藉此實踐了寫作者另一本《小說的八百萬種寫法》的泥沼,小說和生活都沒有固定的模式,認真了你就傻了吧唧。時至今時,我總是在黑暗沉沉壓過來的時候,想到小說的幾種開始,我不知道如何捋順自己亂七八糟的生活,同樣也不知道如何開始一部小說引人入勝的部分。
「我叫馬修,我是一個酒鬼。我認識的一個女人昨晚被殺了。她僱我保護她,我信心十足地向她保證她很安全,她相信我。她現在死了,我卻無能為力。」就算這是開始的一種,我也未必如此悻悻然,偵探小說無所不能的偵探是個比我好不了哪去的酒鬼,心思稍稍平衡,重新想著琢磨每天買張2元的獎券,若是中大獎以後的諸多環節。
後來半夜夢魘,醒來發覺不是黑暗壓著我的皮囊,是自己一隻手臂,為什麼白晝輕如鴻毛的手臂,此刻沉重無比,偵探馬修既不英俊瀟灑,也不人傻多金,當然不會有窈窕美女為之纏繞不已,他只是躲在角落裡酗酒,沒日沒夜的紐約,它有著一切虛偽做作鄉愁詬病的所有赤裸真實,很顯然除了在小說裡去過紐約,它的悽美醜陋一直令我神往。
村上和布洛克屬於差不多的自律寫作者,我特別認真地瞧著上一行字表達的意思,重新確認裡面沒有納博科夫講到俄羅斯文學習慣性地向上瞥了撇嘴角,《洛麗塔》有點應驗了周樹人先生評紅樓的那段話,我不是經學家、道學家、革命家、流言家任何一種,才子佳人應該去看《牡丹亭》,忘了寶玉和秦鍾才是一對好基 友。
另外什麼寫作者本·布拉特分析過《納博科夫最喜歡的詞》,我曾經環繞般若湖許多遍,如果真得要寫出點什麼,不要逃避,先寫出來再說,般若湖於我,類似寧肯的環形山,我們瞧見的世界斑斑駁駁,每個人都會不同,甚至大相逕庭,故事的核心還是自己本人,布洛克塑造混匿在可疑女人身邊的酒鬼,行為乖張逃避,頹廢虛無,內心充滿渴望,與寫作者自己的嚴謹循規蹈矩完全相反,或許是兩個互相豔羨人生的傢伙。
不過我喜歡正午以後坐在十八樓落地玻璃窗前,無論春夏秋冬,陽光變幻萬千顏色,手裡那盞汙垢包漿的茶碗,水氣早已不再升騰,有時候,會因為涼意侵襲了腸胃,咕嚕咕嚕地跑向衛生間,那裡早已被放置了一本布洛克的《小說的八百萬種寫法》,我明白寫作者沒辦法安排酒鬼偵探的結局,一般他會偷偷地溜走,曾幾何時,我從酒宴正盛的人群裡抽身離開,不然下半夜對著花壇嘔吐的酒鬼,就是我。
插圖:Francis Bacon 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