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在我們的印象裡,是個落拓江湖的浪子,是名滿天下的天才作家,也是笑容燦爛神秘的吉普賽女郎,唯獨沒有想過,她也曾是「沒有路可走」的問題少女。
天才與瘋子只有一線之隔,三毛從小就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孩子。兩歲的時候,她就時常去家附近的荒墳玩泥巴,年節時看到殺羊總是目不轉睛。三毛喜歡遠離人群,最快樂的事就是一個人看書,無人打擾。上學的日子對她來說是最大的煎熬,雞兔同籠的數學題對她來說更是折磨。
上了中學,她開始頻繁地逃課,半年以後,三毛休學回家。十三歲的她就曾試圖割腕自殺,短暫地復學之後便正式退學。
「做小孩子,有時候是一件很悲哀的事,要怎麼過自己的一生,大人自然得問都不問你一聲。」
這是別人眼裡病態的孩子,是鄰居家的反面例子,這樣的三毛讓她的父母每天活在隨時失去她的恐懼裡,過得戰戰兢兢,「心靈上備受欺凌」。
除了求助於心理醫生,更多的只能是放任自流,但三毛的父母從沒有半句怨言。即便如此,種種失望加諸在三毛的身上,無疑給了她更沉重的負擔。三毛形容自己是寂寞的「怪物」,是「鐵灰色」的女孩,「教父親傷心透頂,你是有罪的。」
和大多數輟學的孩子不一樣,三毛討厭學校一板一眼地教學,但是她從來不討厭讀書。從古典小說到西方文學,她如饑似渴,父親還特意為她定製了五層的書架,三毛除了學英文和古文就是埋首書堆。
三毛的父母還送她去學繪畫,在這裡三毛跌到谷底的人生終於開始轉向。她曾跟邵幼軒學習花鳥畫,跟顧福生學習油畫,跟韓湘寧學習造型,十九歲時,師從彭萬墀。
顧福生曾經向白先勇推薦三毛的作品,說有一個性情古怪的女學生文學的悟性很高。白先勇生於1937年,比三毛大了六歲,那時他在臺大文學院辦《現代文學》,三毛的第一篇小說《惑》就發表在這本雜誌上面,三毛從此開始了她的寫作生涯。白先勇曾提到第一次見到三毛的印象,「蘋果綠的連衣裙,剪了一個赫本頭,閨秀打扮,在人群中,她顯得羞怯生澀,好像是一個驚慌失措一徑需要人保護的迷途女孩。」
六十年代,白先勇住在松江路,三毛住在建國南路,而荊棘也住在那一片。人生如此奇特,在那片田野誕生了很多作家,不知道青春時期的三毛如果遇見他們,做了朋友,會不會不那麼孤單和遺世獨立?
1964年,21歲的三毛帶著她的繪畫作品和文章叩開了文化大學的門,自此,她漫長的叛逆期終於過去,人生開始逐漸走向正軌。報名結束,她的父親擦著眼睛,激動地說,「好了!好了!妹妹終於上大學了!」
上帝給了三毛一顆敏感脆弱的心,也給了她世界上最好的父母。他們從來不曾苛求她,他們尊重甚至說是縱容她所有的決定,只是在她羽翼未豐時護她周全,讓她免受外界的風雨。
陳嗣慶:「我女兒常說,生命不在於長短,而在於是否痛快地活過。我想這個說法也就是:確實掌握住人生的意義而生活。在這一點上,我雖然心痛她的燃燒,可是同意。」
1982年,應張其昀先生的邀請,三毛在文化大學中文系任教。也許是因為年少時的經歷,三毛的課上從來沒有標準答案,她是最寬容的老師,又是最好的引導者,正如她所說,做一個「用心種樹的農夫」。
「我只是做了一個種樹的農夫,兩百棵幼苗交在我的田裡,我不敢離開它們。世上的事情,只要肯用心去學,沒有一件是太晚的。我正在修葺自己,在學做一個好農夫。」
24歲,因戀愛受挫,三毛赴西班牙留學。三毛開始流浪,開始了她跌宕起伏的一生。「在西班牙講日文,在德國講英文,在美國講中文,在臺灣講德文。」三毛的異國生活都是在學習中度過,這個曾經幾度退學的姑娘在課業上卻從來不曾懈怠,她是完美主義者。
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千篇一律,不是所有的孩子都適合同一種教育,有很多種度過人生的方式,讀書是坦途,是父母能指明的最輕鬆的一條路。
對於三毛,對於同樣彷徨在人生路上的孩子,他們註定走上另外一條路,也許滿是荊棘,也許寸步難行,但做一個正直而善良的孩子,以自己喜歡的方式過一生,又何嘗不是一種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