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島全媒體記者 王好
「兩根蔥一塊姜，花了十幾塊。」隆冬將至，想要開啟「宅家火鍋」模式的青島市民王先生發現，鍋底必備的蔥姜近來有點「高攀不起」，單價甚至超過了不少主菜。社交媒體上，則有網友吐槽調侃「前幾天去買老薑蒸螃蟹吃，差點吃不起了」。與此同時，資本市場利好頻現，果蔬流通龍頭——宏輝果蔬連續兩個交易日漲停。
連鎖超市內的大蔥價格
記者走訪調查發現，在種植端，鐵桿大蔥等山東地區主力品種收購價較往年同期上漲超過3倍，而在全國知名生薑產區昌邑，有種植大戶畝產增收超過萬元，在歷經2016年以來的下行周期後，蔥姜這對尋常卻是百姓日常必需的調味品「搭檔」，正在變成一門「好生意」。但也有業內人士坦言，周期性的農產品價格暴漲背後，應警惕資本炒作對於市場產生的負面影響。而在市場零售端，社區團購、生鮮電商等線上渠道也紛紛瞄準蔥姜，細分品類、包裝，量販裝、團購價等眼花繚亂的組合背後，普通消費者卻可能掉進越賣越貴的「坑」。
大蔥：去年一斤五六毛，今年四塊不叨叨
蘿蔔1.5元/斤，菠菜2元/斤，油菜5元兩斤......1日清晨6點，氣溫只有兩度，但市北區吉林路周邊的露天早市上已經人頭攢動，經營蔬果肉蛋水產等的商販們已經早早出攤，不少市民趕早前來淘選採購質優價廉的日常生鮮食品。記者在現場看到，相比其他常見蔬菜品種，大蔥4元/斤的價格讓不少逛早市的市民略顯意外。
「去年我記得大蔥不是五六毛錢一斤嗎？」在一處大蔥攤位前，對於今年的蔥價，一位正在選購的市民發出了這樣的感嘆。「從今年以來就沒有這個價了。」攤主回應道。
市民在批發市場購買大蔥
此外，記者觀察發現，與早市上其他蔬菜按照品相售價略有區別不同，整個市場上的大蔥售價則頗為「整齊劃一」，總共三家經營大蔥的攤位均為4元/斤。
而對於眼前的蔥價，不少市民在攤位前短暫駐足考慮後選擇離開。記者逗留時間內，共有五組市民上前詢價，其中三組選擇離開，另外有兩位市民選擇「減量」購買。「先買兩根，炒菜爆鍋用，這兩天再去其他市場看看比比價。」市民藏女士告訴了記者她的打算。
隨後，記者又來到位於遼寧路的京鮮菜市，這裡是一處室內農貿市場，相比早市，經營時間更為常規化。這裡大蔥的價格在3.5元到4元每斤。區別是前者蔥頭處帶泥較多，而後者相對乾淨。
離開大眾消費的傳統場所，記者又進入超市進行探訪，這裡選擇更加豐富，不過價格也相對更高。
生鮮超市內的大蔥價格
在遼寧路一家大型連鎖平價超市，產地為山東平度的大蔥價格為每斤4.49元，不過，超市已經預先把蔥進行了三個一組的綑紮，不允許拆售。記者隨機選購了一捆蔥，稱重為0.944kg，價格為8.47元，一根蔥約合2.8元。
而在主打新經濟概念，迎合年輕消費群體需求的盒馬鮮生，線下門店內，產地山東青島的大蔥同樣預先分裝出售。不過記者注意到，這裡每份大蔥的重量是固定的，為350g，價格為4.9元每份。按此價格核算，每斤為7元。
「今年大蔥收購價刷出了』歷史高位』。」福滿年生態種植專業合作社負責人呂尊玉告訴記者，去年最低時大蔥收購價格每斤跌至2毛錢，而今年目前已經上漲到1.5元左右。
農貿市場內的大蔥
生薑：一年之間漲幅翻倍
跟大蔥一樣，今年生薑的價格也水漲船高。
「去年每斤收購價格兩三塊，今年一直震蕩走高，目前穩定在四五塊錢。」山東昌邑是生薑主產區之一，當地宏大農貿合作社負責人姜先生告訴記者。
而在市場端，生薑單價的變化則更為惹眼。通過青島市農業農村局發布的批發市場價格行情可以對比發現，城陽蔬菜水產品批發市場、青島黃河路農產品批發市場、萊西市東莊頭蔬菜批發市場三大批發市場近一個月來的生薑價格區間為6-11元/斤，較去年同期的3-4.75元/斤，漲幅超過100%。
批發市場內的大姜價格
另據中國姜網數據，進入10月以來，大姜市場價格隨產區價格變化。10月初，黃姜貨源少，價格一度被拉升至近幾年的新高點。11月份，昌邑產區優質洗姜的價格一度達到9元一斤的高位，與去年同期均價4.36元左右相比上漲104.29%。
11月30日，記者在李滄區華中蔬菜批發市場看到，根據生薑品相不同，每斤價格在7-13元不等。此外，由於來此採購的既有批發商戶也有普通市民，不少批發商還特別對生薑進行了批發和零售價格的區分。「零售13元一斤，不挑，批發多要可以11元一斤。」一位生薑批發業戶告訴記者，5公斤起批。
批發市場內的大姜價格
隨後記者又對市區內的多家農貿市場、平價超市、精品超市進行走訪發現，農貿市場內的散裝生薑零售價格多在8-10元不等，而跟大蔥一樣，超市內銷售的多為預先用網袋包裝好的生薑，散裝姜難覓蹤影。在遼寧路一家連鎖平價超市，一袋網袋封裝、產地為乳山市的大姜售價為9.99元/斤，一袋內約有三塊。而在盒馬鮮生一家線下門店，產地山東萊蕪的生薑，每份200克，售價6.9元，約合17.25元/斤。
蔥姜花式促銷背後 買特價「量販裝」可能更貴
蔥姜價格漲勢洶洶，社區超市、社群團購、生鮮電商平臺上的各種量販裝、秒殺款吸引了不少消費者的目光。
在桓臺路一家社區超市內，65歲的市民吳先生一下子買了6斤多大蔥，「超市預存辦卡可以享受會員價，大蔥只要2.79元一斤，比市面價便宜不少。」吳先生坦言，相比前幾年塊八毛一斤的大蔥，今年「漲價有點猛」，而跟不少山東人一樣，大蔥是吳先生家的主打菜，不止作為調味品，很多時候還會作為主菜食用，「像蔥炒雞蛋、大蔥蘸醬都是我們家的常吃菜，想著天冷了菜也好儲存，就趕緊趁著會員價多囤了一些。」
市民在農貿市場購買大蔥後離開。
這家社區超市的工作人員告訴記者，最近因為大蔥低價促銷，吸引了不少市民前來選購，諮詢辦卡的人數也不斷上升。
65歲的吳先生選擇線下預存會員卡實現「大蔥自由」，37歲的陳女士則通過社群團購精打細算。「小區裡的生鮮微信群裡，群主每天會發布團購信息，最近大家正在進行生薑團購接龍。」記者在陳女士的微信群團購信息中看到，「現挖生薑」團購接龍已經吸引了二十幾個業主參與，群主在發布信息中特別提示「市面價8元/斤，團享價16.9/3斤」。
此外，瞄準不少年輕群體，生鮮電商平臺還推出了滿足單次炒拌涮等烹飪需求的蔥姜蒜組合包。記者注意到，這些調味組合包單價相對便宜，同時搭配銷售，也滿足了不少偶然消費群體圖省事的消費需求。例如，盒馬鮮生APP上，一款200克的蔥姜蒜組合，售價4.99元；而在京東到家APP上，小蔥50g+蒜頭50g+姜50g/份售價為3.9元。
不過，這些小份組合包雖然單價不高，但差評也不少。1日，盒馬鮮生APP蔥姜蒜組合詳情頁面顯示，共有47條商品評價，而其中差評達到22條，主要留言問題包括「不新鮮」「發黴」「損爛」等。
蔥姜花式促銷背後，除了質量，另一個值得關注的問題是，對於想要省錢的消費者來說，只盯著「特價」，可能反而多花錢。
在盒馬鮮生APP上，輸入「蔥」「姜」關鍵字，隨機頁面出現平臺在售的相關商品，其中不乏標註有「特價」字樣的產地量販裝。記者比對發現，山東大黃姜1kg裝價格為19.9元/箱，相當於每斤不到10元。相較其線下店內折算17.25元/斤的山東萊蕪生薑，不考慮品種因素，便宜不少。不過，另一款1.5kg山東大蔥量販裝線上售價為23.9元/箱，相當於約7.9元/斤，而其線下店內售賣的產地山東青島的大蔥售價為4.9元/350g，折算價格為7元/斤。線上的「特價」量販裝顯然就價格方面並沒有更為實惠。
電商生鮮超市內的蔥姜蒜組合產品
「當年的新姜採收後需要進入地窖進行冬藏『爛茬』，也就是把姜上面的芽苗去除，一般今年的姜都是明年才出庫銷售，也就是俗稱的老薑。」姜先生告訴記者，但因為今年價格好，也有不少新姜入市，「新姜相對來說便宜些。再有，一些地窖因為儲存條件差異，對於姜的品質也有影響，所以市面上姜的價格差別也很大。」
資本市場喜憂互現 農產品加工企業成本壓力大
從「蒜你狠」、「姜你軍」，再到「向錢蔥」，除了日常調味消費必需品的身份，容易引發輿論關注外，事實上這些博人眼球的綽號背後，也透露出近年來農產品漲價頻繁「昨日重現」的怪圈。
事實上，作為重要的生產原材料，這些農產品的每一次價格劇變，除了關乎市民消費者的生活成本，對於相關企業的生產影響也顯而易見。
批發市場生薑商戶按照批發零售分別定價。
青島順昌食品有限公司種植基地負責人張峰告訴記者，這輪姜價上漲「史上罕見」，對於企業來說，原材料價格上漲導致成本壓力明顯。「就我們企業的情況來說，往年大蔥原材料每噸大約1000元左右，今年已經漲到了3000元，生薑往年大概3500元左右，目前是在8000元左右，已經超出企業成本可控範圍。」
而在資本市場上，農產品價格變動對於不同行業板塊的影響則不盡相同。據天風證券研報，世界氣象組織以及多國發出氣候預測，今年冬季拉尼娜已經形成，預計持續到2021年3月，將會影響世界許多地區的氣溫、降水和風暴模式。拉尼娜現象下，寒冬對新鮮蔬菜的種植和運輸均有不利影響，預計今冬蔬菜菌菇等農產品價格漲幅可能超預期。
在農產品加工板塊，果蔬流通龍頭股宏輝果蔬在11月27日、30日、12月1日三個交易日連續上漲，其中兩個交易日漲停。資料顯示，宏輝果蔬主營業務為果蔬產品的種植管理、採後收購、產地預冷、冷凍倉儲、預選分級、加工包裝、冷鏈配送。
市民在超市蔥姜櫃檯選購。
此外，雪榕生物、眾興菌業等農業種植產業鏈相關個股均有不同程度的上漲。
幾家歡樂幾家憂。上海證券報稱，對於以農產品為主要原材料的行業而言，上遊成本價格上漲或將帶來一定毛利率壓力。
以調味品行業為例，國盛證券認為，原材料在其成本中佔比較高，價格波動情況可能會直接影響行業公司的提價時點、幅度及策略等。記者注意到，近期金龍魚就在互動易平臺上表示，公司產品價格會根據原材料價格波動進行一定程度的調整。近期受到原材料價格上漲的影響，公司部分產品價格有一定程度的提升。
有生薑大戶增收超千萬 也有種蔥大戶因為澇災畝產減半
那麼，此輪蔥姜價格上漲的原因為何？對於普通種植戶來說，農產品價格波動影響幾何？帶著這些問題，記者進行了進一步採訪。
11月30日清晨，膠州市官莊村，氣溫已經接近零度，在呂尊玉的種植基地內，遠遠望去，寒風中大片的鐵桿蔥綠意盎然。
種植基地工人正在地裡整理大蔥。
「打算今天試一下挖蔥機械，大雪節氣之前要收完。」呂尊玉告訴記者，最近降溫明顯，早晨的霜凍容易導致大蔥葉子倒伏，從而影響品質，必須抓緊搶收。而在他看來，今年大蔥漲價的一個重要原因是減產造成的供需失衡。
「今年雨水頻繁，8月份很多地塊還遭受了洪澇災害，對於正值生長期的大蔥後續長勢造成影響。」他一邊示意記者從田埂處下至蔥地內，一邊指著地裡的蔥解釋稱，「正常情況下目前鐵桿蔥的高度應該在一米左右，蔥白在27公分左右，你看現在這個蔥也就是50公分左右，蔥葉子也不是特別好，蔥白也只有十六七公分。」呂尊玉說，自己種植的50畝蔥也在今年遭受到極端天氣影響，預計減產在50%左右，「雖然收購價格漲了不少，但是對於蔥農來說，還要考慮種植成本、管理成本以及天災等等影響因素，所以增收有限」。
而在距離膠州一百公裡外的濰坊昌邑市，宏大農貿合作社負責人姜先生顯然是幸運的。作為當地的生薑種植大戶，雖然今年雨水頻繁，但他的地塊因為地理位置及排水設施配套相對較好，生薑產量不降反升，而持續走高的姜價更讓他看到了未來的良好回報。
大蔥種植基地內，因為極端天氣今年長勢不佳。
「保守估計每畝地增收在一萬元以上。」姜先生告訴記者，合作社今年共種植生薑面積近1000畝，今年畝產達到14000-15000斤，預計增收超過千萬。
針對大蔥漲價，中國蔬菜流通協會常務副會長陳明均近日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表示，主要原因是這兩年大蔥的種植效益較差，影響蔥農的種植積極性，山東、遼寧、河北、河南等北方主產區種植面積普遍減少；第二個原因是今年北方產區，例如山東雨水較大，出現水澇現象，影響大蔥的單產。另外，大蔥是按照茬口供應的，目前市場上銷售的主要是山東、河南、河北等產地的產品，後面要銷售的是江蘇、浙江等地的大蔥，由於江蘇、浙江這些產區種植面積也是減少，因此春節以前大蔥供應屬於偏緊狀態。
種植基地工人正在地裡整理大蔥。
此外，姜先生認為，相較於氣候因素，此輪生薑價格上漲成因則更為複雜。「我從事生薑種植十幾年，基本上每隔幾年行情就會出現一個周期性變化。」姜先生說，此輪景氣周期差不多在2016年生薑探底後開始啟動，此後逐漸上漲，今年達到頂峰。而張峰則認為，對於耐儲存的生薑來說，「一些資金大戶炒作也是價格上漲的另一大影響因素」。
針對此輪大蔥、生薑漲價後續影響，有關專家認為，應儘快培育市場價格機制，避免小宗農產品價格過度波動。
記者觀察＞＞
訂單農業補強小農戶短板 「穀賤傷農」正在改觀
採訪中，對於「蒜你狠」「姜你軍」「向錢蔥」等周期性現象造成的「穀賤傷農」情況，在種植業從業者們看來，隨著訂單農業、農產品電商平臺等不斷建設完善，暢通農產品上行通道，這些問題也正在逐步改觀。
「前兩年大蔥幾毛錢都沒人收，農戶種植積極性不高，這也是今年減產的另一個主觀原因。」呂尊玉說，長期以來，小農戶缺少市場意識，很容易跟風，這是蔥等農產品價格周期波動一個不可忽視的因素，「比如今年因為洪澇導致市場供應進一步變化，蔥價成倍往上漲，來年小農戶就有可能跟風種植，但是價格不好說，說不定又走低了。」他告訴記者，從合作社近年來的經驗來說，發展訂單農業很好地平抑了農產品價格波動帶給農戶的影響。「我們按照合作企業的訂單來種植，根據合同定價，一般市場價格低的時候有保底價，可以讓農戶免受損失，而像今年這樣市場價格行情走強，我們也會跟企業約定各自承擔比例，總體上來說，收入可以保持相對穩定。」
農貿市場內的帶泥大蔥相對便宜。
「現在對於優質農產品來說，市場更廣闊了，有利於分散風險。」姜先生告訴記者，作為全國聞名的生薑主產區，昌邑大姜近些年不僅銷往全國各地，更在國家「一帶一路」政策的帶動下，遠銷俄羅斯、烏克蘭、柬埔寨、泰國，以及非洲很多國家。「像我們合作社的生薑基本上內外銷可以佔到五五開，今年雖然受到疫情影響，但是目前來看出口業務整體保持穩定。」姜先生告訴記者，通過流轉土地成立合作社產業化運營當地品牌農產品，從設施、管理等方面都補強了小農戶種植的短板。「比如生薑種植對於土地要求嚴格，我們經常會去周邊各地考察儲備地塊，每三四年就要對原種植土地進行恢復性休整，從而保證生薑的品質和產量。」
此外，他們還會通過大數據分析等輔助對市場進行預判，「比如從2016年觸底後，生薑價格開始逐年好轉，進入上升周期，我們每年都會對整個產業鏈條進行關注分析，為來年的種植規模進行主動幹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