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是一種人生
突然發現流浪不只是一種心情——一種無可奈何的心情。
於是,常常在靜謐的時候,思想被心態悄悄調整。久而久之,之前的無奈感竟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心安理得的適意與愜意。
人在西域,在世界上最大的流動沙漠的極西邊,抬頭是帕米爾一樣高邈的天涯,情緒便不由自主地會在一片驚疑中走向壯闊,走進高遠。
以流浪的腳,無所皈依時卻皈依自然。不是意志的選擇,卻是生活的安排,這原本就是古人順應自然的法則在自己身上被踐行。
這流浪的理想竟然越陷越深,居然矢志不渝地把後半生交給這西邊的天地。生命,就像從高原上奔騰而下的冰雪之水,為這片大漠而生,為這片綠洲而死——像葉爾羌河一樣,我把自己延伸為一條悲壯的內陸河。
想沿著張騫的足跡走遍這南疆的荒漠,甚至試圖尋著鳩摩羅什和玄奘的駝鈴,在1600年前的佛塔和烽火臺之間,繁衍一段叫樓蘭的神話……
把曾經無比遙遠的西域變更成「我的西域」,全仗這漂泊的風景恩賜。
從來就沒有像今天這樣清楚自己的人生——不需要刻意規劃,也不奢求哪怕偶爾的一次輝煌,就像我多次比擬過的,一粒塔克拉瑪幹海的流沙,起起落落,隨著歲月的長河,或閃光或深埋,都是一種存在。
在西域,把故土那邊叫做「口裡」,如此生疏而遙遠。僅僅幾十年前,這邊還是中國最大的服刑人員的流放地,而今天的我,居然樂此不疲,甚至深深地愛著,就像我一本散文集的書名,《痴愛南疆》——我就這樣痴迷地無情卻深情地把自己流放給了西域!
以流浪的方式,完善我的後半生。此生,不敢辜負西域對我如此盛大的愛戴,自然和自然法則給予的厚愛。
與時下銅臭斑斑的浮生相比,流浪的人生,自由而美麗——因為自然而自由,因為灑脫而美麗。
當流浪成為成就一個人人生的唯一選擇的時候,這樣的人生,不是完美,是壯美。
像所有雄性生命一樣,我渴望壯美。因此,我努力地踐行且幸福地憧憬著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