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瓜既然得瓜,種豆也不差吧,播下豌豆,很快抽芽了,蜷曲翠綠,蓄勢待發。我買來竹枝,正打算搭篙架,卻發現豆苗斑斑點點,已給蟲子嘴了大半。
啊呀,大冷天也有蟲?我趕緊蹲在田邊,火眼金晴大搜索,捉了好久,卻連蟲毛也不見,只好調了點辣椒水,到處噴灑,又摘了香茅葉,鋪在畦間驅蟲。第二天,好咧,剩下的一小半也沒了,遍地禿枝光杆,香辣豆苗給吃完了。
氣得牙痒痒的,問農友怎麼辦,莉姊來看過,搖著頭說,"唔系蟲,系雀仔噦,你在田邊掛幾張光碟,最好罩上紗網啦。"
原來是鳥啊,我聽了轉怒為喜, 很是高興,太好了,鳥兒賞光來我家吃飯,哪裡捨得趕?歡迎歡迎,我趕緊再去撒籽種豆,給嬌客準備豆苗大餐,鳥兒吃剩的莖稈就做綠肥。
草地菜園,可以招蜂引蝶,惹蟲邀鳥,只是我有分別心,厭蟲愛鳥,偏執不悟。看到鳥兒在園裡啄食,我總以為它在幫我吃蟲,實則除了蟲子,鳥也吃別的。
喜鵲、八哥、柳鶯、鵲鴝、山雀和斑鳩,都是園中常客,我最愛看白鵲鴿,輕靈翩躚,尾巴-掀一掀的,細腳碎步,卻迅疾如風,快得像水滸裡的"神行太保",見人偷窺,唧唧驚叫,波浪狀飛走了。
前院有盆四季橘,晚秋滿樹金豔,可是沒等到過年,已被白頭翁啄得七零八落。這果子酸,只能醃橘醬,白頭翁照樣吃得香,每天相揪拉隊,踞樹大嚼,嘰喳嬉鬧,吃得滿地狼藉,隨後蟲蟻來舔汁,麻雀和綠繡眼來清皮渣,珠頸斑鳩來撿籽粒,傍晚紫嘯鶇也悄然來訪,縮著脖子,自飲自啄。我從廚房觀賞,看得人迷出神,差點把菜燒焦。
冬天糧少,要度小月,白頭翁不挑食,連嗆鼻的番茄葉都吃,但它的親戚,抹紅頰梳龐克頭的紅耳鵯,可就挑嘴了。莉姊說的沒錯,我觀察了幾天,發現豆苗是白頭翁的表哥紅耳鵯吃掉的,還有辣椒葉。我種了幾棵指天椒,長成灌木叢,椒果火辣,椒葉卻可口柔滑,這傢伙連葉帶芽,整樹啄得清光,難怪連辣椒水也不怕。
然後是青花菜(西蘭花)。前陣子種的菜都長起來,青花菜尤其好,油碧肥綠,葉闊梗粗,我正巴望開花結球,紅耳鵯卻等不及,搶先來開飯,從早到晚每天吃三頓,把菜葉啄得坑坑洞洞,襤褸如破衫。
中國這小子嘴尖,田裡的韭菜、芫荽和芹菜,辛香濃烈,它固然嫌棄不愛:生嫩的萵苣,軟厚的紅鳳菜,它也聞都不聞,獨沽一味只吃青花菜。真識貨啊,它知道十字花科的青花菜,跟芥蘭和菜心一一樣,人冬經霜有甜味,特別鮮脆肥美,比起來,萵苣和紅鳳菜就平淡索然了。
天上的飛鳥不種不收,天父尚且養活它,呵呵,那麼種菜給鳥吃,就算替天行道吧。
莉姊和文蒂給菜田罩了網,鳥兒照樣趁隙找縫,鑽進去快意大啖,倆人納悶嘀咕,"咩今年的雀仔咐惡?"出新聞說,今年冬天,全球各地發現離奇死鳥,原因不明,可能死於冬寒、煙火、磁極變化,外星人或者世界末日。好邪啊,我們在田邊嘰喳議論,好彩這裡的鳥還饞嘴肚餓,生猛得很哩。
不遠處,一隻紅耳鵯大喇喇啄著菜心,偏頭斜脫,面無供色,因為它知道,養活它的,不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