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山詩草》讀後感

做學生時發表詩作，錢老師就對我多有勉勵。時過30年，當他把厚厚的還未結集的詩詞列印稿交給我，囑託我提些看法時，誠惶之餘，深感壓力。在忐忑中，我開始嘗試通過他的創作，再次走進他的世界，感受他的情懷。當我反覆地閱讀了老師的詩稿後，對他的了解有了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古體詩詞理論言情言志的主張在他的詩中有了新的發揮，健朗遒毅的風格在他的詩中有了新的呈現，質樸徑直的語言在他的詩中有了新的表達。老師作為詩人的形象逐漸清晰起來。

在錢建民老師的詩詞裡，我深深感覺到了中國傳統文人的情懷。他喜愛古典文化，喜歡書法、茶道，五十歲時開始學蕭，有著很深的傳統文化情結。旅紹工作十年期間，是紹興的山水人文激發了他的創作靈感。這段豪情歲月，是值得他用詩詞認真紀念的。他關注民生，《七律·丁亥雪災》、《問雪》、《七絕 災區行三章》等詩作，繼承了古代文人官員悲憫蒼生的人文關懷。他推動城市發展、文化建設、應對經濟危機，《長三角城市合作籤新約》、《迎恩門街區改造有感》、《濱海新城奠基》、《七律·重建水城感懷》、《七絕三首》、《漁歌子·己丑春節感懷》等詩詞，很好地體現了「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的中華詩詞抒寫現實的優良傳統。作為主政一方的官員，操心操勞，事事艱難，卻用詩詞之美來記錄一件件民生工程，用世之心處處可尋，這是對事業的深情。他對紹興的發展始終抱有信心。讀他的詩詞，始終被一種激越、豪邁和「風吹浪推」般的氣場衝擊著、感染著。他寫應對危機，「修得根深幹練軀，任憑狂飈襲」（《僕算子·香榧林遇雨》）；他寫經濟向好，「芒芒白霧終歸去，且看紅楓出綠坡」（《七絕·稽山冬景》）；他寫平息黃酒等飲料含有害物的報導引發的風波，「小鬼一時能作浪，天公淡定伏塵囂」（《七絕·黃酒風波感賦》）。激蕩歲月給了他激情的詩篇，這些詩詞更多體現了一種振奮人心、積極向上的精神力量。

在錢老師的詩詞裡，我感覺到了極為豐富的人生感悟。詠懷詩在他的創作裡佔有相當重要的地位。詩是生活的反映，他經歷豐富，他的詩詞沒有一首是從想像、從抽象的概念出發的，都是他親眼看到的、雙足走過的。大量的出訪、考察、思鄉、酬友、居家生活場景被他信手拈來，紀實成詩，化為感悟，因此每一首詩都有它的生活底色。老師敬佩英雄，「樽蕩漾，滌腸塵，捧心披雪拜忠魂」《調寄魚歌子·楊溪村感賦》；他注重官聲，「不建金碑建口碑，冷看高處牆頭草」（《花甲初度有感》）。就是登山涉水也有他獨有的感悟。比如《七律·登香爐峰》、《多瑙河畔抒懷》、《登青秀山鳳凰臺感懷》、《太湖風雨有感》、《七絕·再登東白感懷》都見真思遠，心緒激越，酬唱中充滿了生命蓬勃向上的張力。比如《卜算子·詠二荒山》「山下鬧櫻花，山上寒風冽，舊雪山頭猶未化，又卷鵝毛雪。巨臂擁高湖，自守清波潔，博大胸襟萬物容，積健剛如鐵」，寫得氣壯聲宏，脈動天音，表達了志存匡濟的胸懷和氣魄。感人心者，莫先乎情。情是詩歌的靈魂。老師是性情中人，他看重親情、友情、鄉情，很多詩詞脫口而出，緣事而歌，緣情而發，詞質而徑，非常自然。他是孝子，「心憂老驥神不濟，愁別西湖徐返程」（《七律陪母遊西湖》）；他是嚴父，「異國探新知，回鄉盼驥馳」（《贈兒留美 調寄菩薩蠻》）；他是好友，「有緣兩度同林唱，其誼已難樽酒量」（《七絕二首·送王學兄之新疆》）；他鄉情濃厚，「偶爾簫竹響，岸柳傳鄉愁」（《五律·鄉思》），「突將奉命履新去，鑑水稽山夢裡延」（《離任紹興抒懷》）。這類詩詞真情所至，新意自來，讓人深受感染，不失為好作品。「吾信吾兒識，更信吾兒質」 （《贈兒留美 調寄菩薩蠻》）、「親民體恤群生苦，孝母先分忠與奸」（《七律·越劇 一錢太守觀後》），「濃妝淡抹皆不宜，眉清目秀憑天姿」（《少女峰遐思》），從中國古體詩詞的整個歷史來看，他「詩言識」、「詩言質」，這些認識和表達是也是極具個性化的，就他的廣泛的詩詞題材所表達的感悟來看，這個特點可以說是對傳統古典詩詞言志言情的有益補充，也表達了他內心的思緒和價值取向，很值得挖掘。

在錢老師的詩詞裡，我還感覺到了探索詩詞藝術的痕跡。力圖把詩寫的詩意盎然，構建詩歌的意境美，這是他極力追求的。他所寫的雖然大都是格律完整的詩詞，但是他用了了大量的擬人、比喻、借代等手法，寫出了當下的生活和精神。除了山水詩，這點在他的詠物詩裡也體現得較為充分。他賞桂，「雖是秋涼枝漸瘦，黃花卻自簇擁開」（《七絕賞桂》）；他詠蘭，「三五幽蘭落，悽然上案頭，輕輕拈放好，手已暗香留」（《五絕詠蘭》）；寫松樺林，「腰身齊挺拔，淡定無紛爭」（《松樺林》）；寫暮春「憑欄幾許深春意，今日殘叢昨日花」（《七絕·暮春晨懷》）；寫綠道行，「單車幾騎偏偏過，草木萬叢緩緩呈」（《淳安綠道行》）。詩作字字句句描繪花木，時時處處不忘寄託，意向色調明快，感情積極。比如《漁歌子·賞月》：「既望清空淡淡雲，驀然間皓月輕輪，剛顯媚，即羞存，不知何以寄鄉魂」， 「借物言志，即物達情」，傳達詩人的本心和情懷，意境含蓄，語言質樸，令人回味。他的詩詞寫得文氣十足，應該與他不斷研習精進有關。一般來說，官員因為時政關注，需要判斷力來處理政務，思維更多習慣議論和直白。難能可貴的是，他處理賦比興，特別是議論，處理得很好，不直露，用力不會過猛。遍觀錢老師全部作品，無論言志言情，還是言識言質，隨處是乾貨，處處見骨力。老師才華橫溢。作為詩稿的第一讀者，很想對他舊體詩詞達到的新的風格有更多的解讀，但我力不從心。他的不少詩詞在《詩刊》、《人民日報》、《瞭望》、《文匯報》等報刊發表，詩詞水平早以得到公開肯定。

詩如其人，風格即是人格。他的詩詞在保有自我立場的同時，始終體現文人情懷，這是非常難能可貴的。他寫大我，這種用世之心，不僅是官員的責任心，同樣也是一個知識分子的社會良心。他也寫小我，詩歌早已成為他生活的一部分。他在細緻入微的觀察體悟間，飽含對人事的無限深情和熱愛。歐陽修曾經說過，「文學可以潤身，政事可以及物」，在事業的上下求索砥礪前行中，他不僅勤勉探索用詩詞藝術來記錄自己的履政史、生活史、心靈史，而且以豐富的閱歷、廣泛的題材、獨到的見識、純正的的特質給新時期的舊體詩詞注入勃勃生機。他在這些有著鮮明主體風格的詩詞中，集中表達了他的人生信條，充分展示了他的人格力量。

老師在自序中引用著名建築學家吳良鏞先生的一段話，自古太守多詩人，現代的地方主官主政一方，責任重大，不僅要有革命家的熱情，史學家的目光，還要有詩人的情懷。我揣想，老師這些年把詩歌作為一種情懷抒發的載體，堅持古詩詞創作，也許是老先生的話激發了他對崇德修身和修養踐履的穎悟和執著。近10年來，他在紹興經歷了常務副市長、市長、市委書記三個崗位，經歷了不少事件，「痛苦或歡快、惆悵或激越，往往都會想到寫幾句，這些詩句不僅記錄事件，在寫作的過程中，也是洗刷情懷、提煉情懷、鑄就情懷，有時增進自我感悟，有時加快自我排遣，有時使我回想起古詩和前賢的情懷」。這種為人處事的胸襟和態度，所體現出來的就是人文的情懷，一個當代為政者對中國傳統文化依依不捨得的人文情懷。因此，我建議他精選部分作品結集留存紀念，同時也希望對於當下社會有所借鑑，有所提倡，讓更多的人能夠從這部集子裡讀到他內心最主要的部分——我所理解的人文情懷——他對家國的守望、對責任的敬畏、對自然的親近以及對理想人格的不懈追求。也許，我認為這正是《稽山詩草》結集出版的意義所在。

附：錢建民部分作品賞析

1、賀嘉紹大橋動工：

海灣潮起值東風，

嘉紹大橋今動工，

兩岸人民齊引企，

待觀天塹架飛虹。

 

2、登香爐峰：

雨雪連天雪未消，

平明日出更妖嬈，

逶迤石徑林中掛，

爐寺青峰霧裡飄，

絡繹遊人魚貫過，

祈年香火鳥飛繚，

天人合一西方境，

社會和諧真可朝？

 

3、庚寅祭禹感懷

雲驅星雨起漣漪，

更送春風展祭旗，

治水有方洪澤伏，

興邦得法霸侯隨，

秦皇膜拜痕猶在【注1】，

太史尋蹤跡可追【注2】，

三過家門彪史冊，

高山敬仰萬秋垂。

（注1:史載秦始皇曾登會稽，祭大禹，立李斯碑，注2：司馬遷曾登會稽，探禹穴，認定大禹陵）

 

4、雨襲梧桐小悟：

習風攜雨洗梧桐，

敗葉飄飛更帶蟲，

病去枝輕風骨見，

一身清氣向蒼穹。

 

5、卜算子·香榧林遇雨：

風雨肆稽山，

挺拔昂然立，

大雪嚴寒訓歷成，

滿嶺青蓑笠。

雖無豔花香，

卻把青幽集，

修得根深幹練軀，

任憑狂飈襲。

 

6、菩薩蠻 通源榧林感焉：

剡溪澹澹尋源路，.

稽山東麓茫茫處，

薄霧如煙迴，

卻疑秋雨飛。

繞千年榧樹，

撫萬顆巖柱，

憐滿石幽苔，

苦無人掛懷。

 

7、鏡湖溼地泛舟：

金霞映翠微，

白鷺繞山飛，

波裡青魚現，

提漿不忍揮。

 

8、玫瑰島漫步：

陪同省領導調研文化產業，來到諸暨玫瑰島，因感而吟：

風動芳心萬顆紅，

可憐命與暮春同，

青青小島遲疑步，

猶聽聲聲訴隱衷。

(責編：白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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