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雪昆(中國新聞出版廣電報廣電周刊主編)
今年1月至10月,全國拍攝製作電視劇共備案公示546部,其中當代農村題材51部,佔比9.3%,雖然遠小於當代都市題材42.9%的佔比,但比前幾年已經有了很大進步。對比一下五年前的數據:2015年全年備案公示的電視劇共1146部,其中農村題材62部,僅佔總數的5.4%。受益於脫貧攻堅及全面建成小康社會主題宣傳的大環境,今明兩年,農村題材作品將在螢屏中佔有重要位置。
雖然農村題材電視劇數量大大增加,但仔細一看,很多作品的主角並非農民。以脫貧攻堅題材電視劇為例,有的講述退役軍人回鄉創業帶領村民致富,有的謳歌扶貧幹部紮根基層一心為民,還有的反映大學生村官在偏遠山村的傾情奉獻,本應是農村劇主角的農民朋友反而成了襯託「紅花」的「綠葉」。
當下的文藝創作,不僅在農民身上著墨少,一些創作者還習慣用俯視的目光看待農村和農民,認為農民弱小、沒文化,需要啟蒙、引導、救濟,有的作品甚至把農民當作嘲諷揶揄的對象。正如中國社科院研究員時統宇在一篇文章中所言,從延續了幾千年的面朝黃土背朝天到著名油畫作品《父親》,從改革開放初期的「萬元戶」到市場經濟條件下的農民工,農民的形象沒有離開過「土」,似乎「高大上」從來與農民無緣。最要命的是,我們還常常走不出這樣的誤區——只有這種「土」才叫接地氣。
無論是把農民當作「綠葉」的創作方法,還是俯視農民的創作態度,都很難反映出當下農村的真實面貌,更無法準確捕捉到億萬農村群眾在脫貧攻堅奔小康偉大徵程中豐富的內心世界。如此創作出的作品,只能懸浮於生活之上,無法真正打動人,尤其無法贏得7億農民朋友的認可。
要創作出優秀的農村題材文藝作品,就要讓農民當主角、站C位,把農民當作真正的書寫對象。在這方面,我們曾有很好的傳統。20世紀五六十年代,農村題材文藝創作曾出現過一個高峰,塑造出梁生寶、王雨生、李雙雙、張臘月、肖長春、高大泉等一大批富有時代特點的典型農民形象。直到上個世紀80年代,農民仍然是重要的描寫對象,湧現出《許茂和他的女兒們》《陳奐生上城》《人生》《芙蓉鎮》等優秀農村題材作品。
隨著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如今的中國農村已經進入全新的發展階段,中國的農民早已不是油畫《父親》中的老農民形象,更不是魯迅小說中祥林嫂、阿Q的那種形象。有知識、有理想、有朝氣、有闖勁的新型農民在廣大農村大有人在。農村題材文藝創作不應拘泥於幾千年來形成的刻板印象,而應積極描繪中國鄉村的新風貌,為新時代的中國農民畫像立傳。在這方面,一些文藝類型正在進行積極探索。比如,筆者在中央電視臺推出的《超級新農人》中,就看到了迥然不同的中國農民群像:海南定安的植保能手自製給榴槤去皮挖瓤的小機器,蘇州只有21歲的農業牛人用無人機放鵝,山東臨沂的農機高手用拖拉機「穿針引線」,浙江紹興的茶農用機器採茶……這些新農人不乏歸國留學生、城市青年或進城求學再回鄉的高學歷人士。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深愛農業生產,對田間事業執著追求,同時又不同於以往的老典型、老勞模,他們思想敏銳,意識超前,對雲平臺、大數據等高科技如數家珍。透過他們,觀眾看到了鄉村振興的新圖景、中國農民的新面貌和中國農村的新希望。
當前我們農業和農村現代化的任務還沒完成,中國農村正處在爬坡過坎的關鍵階段。不管國家如何幫扶,不管扶貧幹部如何付出,農村的發展最終還得靠農民自己,他們才是農村那片天地的主人。像《超級新農人》一樣,讓農民回歸農村文藝敘事舞臺的中央,既有利於新型農民形象的塑造,更有利於為鄉村振興提供精神動力和文化資源。
《光明日報》( 2020年11月28日 07版)
[ 責編:孫宗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