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荷花出汙泥而不染,為什麼白居易看到水上葉田田,一聲長嘆?

2020-12-01 騰訊網

「汙溝貯濁水，水上葉田田。我來一長嘆，知是東溪蓮。下有青汙泥，馨香無復全。上有紅塵撲，顏色不得鮮。物性猶如此，人事亦宜然。託根非其所，不如遭棄捐。昔在溪中日，花葉媚清漣。今年不得地，憔悴府門前。」唐朝白居易《京兆府栽蓮》

六月荷花季，看到滿池的荷花盛開，清風徐來，讓人滿有詩興，卻感嘆詞窮。荷花作為古老的物種，是伴隨著先民的生活，記錄的歷史可追溯有文字歷史的周朝，實際我們知道，這種渾身都是寶的水中植物，從來就沒有離開過人們的日常生活。對於荷花的熱愛和吟詠更是全方位的。

所以就算是興致勃勃，開口想做詩，卻發現早已經被歷代詩人寫盡。我們常常只能微笑著吟誦，並感嘆，荷花啊荷花，我該怎麼寫你呢？

在萬千寫荷花的詩中，有一首白居易的詩，非常的另類，因為他寫的實在是冷靜而客觀。

「汙溝貯濁水，水上葉田田。」宋朝的周敦頤愛蓮說，說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這當然是升華了荷花的品質和美德。以至於後世的人認為荷花就合該長在汙水中。但是比他早生一個朝代的白居易，卻不這麼看。

唐朝是一個空前繁榮的朝代，由於國家統一，經濟發達，人們的物質文化生活達到了一個高度，一些山林原野的奇花異草，得以進行人工培植並迅速進入都市。唐朝的綠化，秉承天人合一的思想理論，被官方大力推廣，民間自發擁護，地方官員的政績中也突出了綠化這個項目。柳宗元滿城種柳，白居易去哪裡都號召人民種桃種杏，經濟和綠化一起抓。他是最早將山櫻花庭院化培養的人，現在日本的國花櫻花是有他推廣和審美的功勞的。

這個童年和少年長在安徽符離農村的詩人和官員對土地和花木抱著終生的熱愛。

他在長安京兆府官衙辦事的時候，看到門口有一大片荷塘。這當然不是天然的。這個時候的荷花是作為觀賞綠化品種栽種在官衙。他看到門口車馬熙熙囔囔，作為荷花池，沒有活水，都是一些生活汙水傾倒其中。但是荷花荷葉仍舊田田一片，呈現出頑強的生命力。

」我來一長嘆，知是東溪蓮。「白居易可以說是對草木有著天然的熱愛，通過色彩和樣子，他就發現了這個品種的蓮花，是產自於山清水秀的東溪。東溪有幾個地方，一個是安徽宣城，這個是白居易的少年成長的地方近，一個是福建，那也是盛產荷花的地方。

不管東溪是哪個東溪，白居易看到這片荷塘時，作為他是園林大家，是非常的不滿意的。荷花不應該是這樣種啊！

「下有青汙泥，馨香無復全。上有紅塵撲，顏色不得鮮。」

白居易看到的荷花塘，估計還帶著陣陣的汙水的惡臭，那種臭味壓住了荷花的清香，上面是往來的車馬，灰塵將蓮花的葉子和花都埋沒了。

京兆府是一個什麼地方？也就是唐朝的中央的省會辦事機構。人來人往，車馬不停。很繁華，很光灰。而且長安當時雖然比現在溫暖溼潤，但還是相對乾燥，荷花最適合長安的曲江上養，因為那裡有天然活水，這片荷塘，一看就知道是倉促的面子工程，圖個當時好看。結果既沒有活水，也無人打理，還臭水連連。

不過從現代的觀點，荷塘的確是有消化汙垢，淨化環境的能力。可是白居易看了心疼，要就不養，養成這樣，真是荷花的悲哀。

痛心疾首！痛心疾首！

「物性猶如此，人事亦宜然。託根非其所，不如遭捐棄。」

白居易偉大在哪裡呢，他的聯想和發揮有很強的共情作用。人人都說荷花出淤泥而不染，這是愛花掐尖尖，但是白居易的觀察點卻比較深刻。誰說荷花就應該長在汙水裡？誰說是個人才就哪裡都能揣？安置在這種地方，比不安置還差，這哪裡是養荷花，這是給荷花罪受！

一個東西要有一個東西妥善的安置，安置得不好，比殺它都刻薄。

「昔在溪中日，花葉媚清漣，今年不得地，憔悴府門前。」

那荷花原來在東溪的時候，花葉舒展，河水清清，現在長在京兆府這個看似繁華實際汙穢的地方，好花好葉全給毀了！

這首詩很有意思，肯定是有懷才不遇的牢騷。白居易通觀他的一生還算是幸運的，這個從小多病的讀書人，是靠著科舉走上仕途，雖然這個中間幾經沉浮，但是幸好他活得長，有一個相對美好的晚景。晚年的他德高望重，以尚書退休。但是這是難得的幸運，普通的官員沒有他長壽，而且沒有他這樣只是靠著自身努力成為幾朝元老，安然退休。

他仕途中的坎坷鬱悶不平也是真的。這個沒有背景的官僚，不但看不慣烏煙瘴氣，權貴當權的時事，也很能諷刺。

比如這裡的「清漣」，肯定是對應京兆府的紅塵汙穢。是個蓮花在這裡也顯不出品質來。是個廉潔的人在這裡也會埋汰死。

白居易的角度相當的奇特，從來都是歌頌荷花的品質，但是有誰設身處地來養荷花？一方面白居易對農事和花木的培植相當有經驗，可以說，這首詩非常接地氣，不是一味承平歌詠，另外一方面，物物相通，道理及人，對人才人事的安排要合理合適，而不是放在不合適的地方，去折騰去糟踐。

真正愛花的人是會養花的人。真正愛惜人才的人，需要放在合適的地方物盡其用。這是白居易淺顯詩詞的深刻的道理。

不過白居易對自己也有一套。在幾經了宦海的沉浮之後，他學會了閉嘴。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只是這是忍耐得來，而不是他的初心。

他的初心在哪一句，我來一長嘆，知是東溪蓮裡。白居易的厚道和愛才，是有的深刻的自身體驗的，也使他生前就贏得了眾多的朋友，他的人生是難得的華美。

初衣勝雪，為你解讀詩詞中的愛和美。圖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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