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吟吟正在給永環社區老年英語班的學員上課。遼瀋晚報、聊沈客戶端記者 計一雪 攝
70歲那年,一次機緣巧合讓她重新回到教室,成為老年英語培訓班的學員。每周兩次背著書包去上英語課,回家背單詞、背課文、摳語法,還經常跟同學們去英語角參加活動練習口語。學完新概念第1冊和第2冊後,又自學完成新概念第3冊的全部課程。
如今已是耄耋老人的她,仍然每天堅持學習英語五六個小時,並在近兩年時間內完成了13章共計7萬餘字的全英文回憶錄。
現在,她又主動擔任社區老年英語班的義務教師,輔導熱愛英語的老夥伴一起學習,豐富他們的晚年生活。
她就是畢業於清華大學的老年學霸陳吟吟。
為彌補中學時代遺憾
70歲開始學英語
陳吟吟出生在一個知識分子家庭,從小就受到了很好的教育。在她十幾歲時,由於父親工作調動的原因,全家從老家搬遷到天津生活。陳吟吟說,當時父親受聘於南開大學擔任教授,她也順利進入到南開中學繼續學業。
「當時學校也沒讓我參加入學考試,可能以為我爸是南開的教授,我成績也不會差吧,結果當時南開中學開設的外語課程是英語,而我之前一直學的俄語。那時我的同學們都能看懂英文版的原著,而我卻只會說『I am a girl (我是一個女孩)』。」陳吟吟說,南開中學的要求是很高的,只要英語老師走進教室,就全部說英文,不管是課堂提問還是講解語法,老師一句漢語都不會說。有一次老師在課堂上提問,讓陳吟吟來回答,她竟然不知道老師是在叫自己。
「那次特別尷尬,我同桌也捅咕我,我後邊的同學也踢我的凳子,前邊的同學也轉過頭來提示我說『老師讓你站起來回答問題呢』,結果我怯怯地站起來,竟然什麼也回答不上來,站了半天,漲紅著臉坐下了。我在老家上學時,成績一直很好,每次考試都是班級的前幾名,演講比賽、各項活動都能看到我的身影,結果到南開之後,這個英語弄得我很自卑。」就這樣,陳吟吟磕磕絆絆勉強完成了中學時代的英語學習。幾十年來,這段經歷一直令陳吟吟感到遺憾。
「我之所以從70歲開始重新學習英語,就是要『雪恥』,把學生時代留下的遺憾彌補回來。」說這話時,陳吟吟爽朗地笑著。
每篇課文
反覆練習三十多遍
上世紀五十年代,陳吟吟如願考入清華大學機械系,大學畢業後被分配到儀表科學研究院工作,從此在瀋陽定居。由於學業需要,上了大學之後,她又繼續學習俄語,英語基本從她的生活中消失了。
2008年,已經71歲的陳吟吟,在老姐妹的介紹下參加了新東方舉辦的老年英語學習班,正式回歸英語課堂。已經放下50多年的英語再次撿起時,在陳吟吟的腦海中仍然是那句「I am a gril.」當她70歲重新回到課堂時,相當於從頭學起。
「開始也沒想能學到什麼程度,因為都這個年齡了,也不考級也不出國的,但是一學起來我就喜歡上它了,就這樣一直堅持到了現在。」陳吟吟說,她為了學習英語還特意買了個平板電腦,把所有課文的原聲錄音都下載下來,每次聽完一遍原聲課文後,她都模仿著語音語調自己讀一遍,再用平板電腦錄下來,然後回放,自己邊聽邊找差距,然後再聽原聲,自己再錄音。每篇課文她都要這樣反覆練習30多遍。
幾年來,每次上課她都風雨無阻,單詞、句型、語法她都能靈活自如地掌握應用。翻開陳吟吟已經卷邊的英語書,每一頁都密密麻麻記錄著每課應知應會的知識點和重點要點。「這些是我學了四遍新概念2記錄下來的,每次學習都有新的發現和新的收穫。」
吃透了新概念1和2後,陳吟吟仍覺得不解渴。從2012年開始,她又開始自學新概念第3冊。如今。她已完成了第一遍的學習,接下來她還要再鞏固一遍。
外教鼓勵她用英文寫作
陳吟吟在學習英語的過程中不光是記單詞、背課文和學語法,她還經常跟同學們一起去英語角練習會話。
「語言本來就是一種交流和溝通的工具,說不出來不是等於白學嘛!」每周她都會去英語角跟老夥伴們聊天,儘管剛開始也張不開口,或者心裡明白,一張嘴就說錯,她依然堅持。
「有一個遼大的外教,經常參加我們的活動,幫助我們糾正一些發音和語法上的錯誤。有一次,他給我們布置一個題目,讓我們說說這一生中最難忘的事。」經過一周的準備,下次再去英語角時,陳吟吟用英語講述了一段她小時候親身經歷的事兒。
那時她剛剛出生幾個月,抗戰就爆發了。外婆、媽媽還有姨媽帶著她到鄉下避難。有一天,敵人攻進村子,村民們都往山上撤離。待大人們都躲到安全地帶後,才發現把6個月大的陳吟吟落在了老鄉家的炕上。陳吟吟的兩個姨媽又冒著生命危險返回村莊尋找她。姨媽們剛把襁褓中的她抱出來的時候,一顆炮彈正好落在那間屋子的房頂上,房子瞬間被炸毀了。
當陳吟吟用英語講述這段經歷後,外教瞠目結舌,根本沒想到她會講得這麼好。外教鼓勵她用筆記錄下這些親身經歷的事情。
歷時兩年寫出7萬字英文回憶錄
2015年已經是陳吟吟堅持學習英語的第8個年頭了。當年在英語角鼓勵她寫作的外教史蒂芬已經回到美國,但他鼓勵陳吟吟用英文寫回憶錄的建議,始終在陳吟吟心裡醞釀著。
「我想,既然寫回憶錄就不能是生活中零散的片段,必須從某一個時間節點開始,用一條主線把我和我的大家庭所經歷的事件貫穿起來,系統完整真實地呈現出來。」經過一段時間的梳理和構思,陳吟吟把整個回憶錄的起始年份定在了1895年。從1895年到2015年,時間跨度長達120年,穿越三個世紀。
「從小是外婆把我帶大的,我跟外婆的感情很深,很多事情都是通過外婆的口述了解到的,所以我從1895年寫起。寫外婆、父母還有我自己的前半生,我們整個大家庭在那個特殊年代不屈服於命運、奮力拼搏的家國精神。」
回憶錄的主線定下來後,陳吟吟便開始著手寫作。在這期間,她查閱了大量的文獻資料,每天坐在電腦前一寫就是幾個小時。每完成一部分的寫作,陳吟吟就通過電子郵件發給遠在美國的外教史蒂芬、等史蒂芬修改後,再給她發回來。史蒂芬每次給她修改後的內容,她都用印表機列印出來,自己再慢慢消化。
「有時候史蒂芬給我改完,我還得再進行修改,因為有的地方他覺得應該更精彩些,他會有所發揮,但我覺得還是要遵循事實。」
凡事求真求準的陳吟吟,有時為了一篇文章,要跟史蒂芬多次通信,改上好幾稿,直到事實準確、語法無誤為止。
與史蒂芬的所有通信,陳吟吟都整理好夾在文件夾裡保存。「這些對我來說都是很寶貴的財富。」
就在今年年初,陳吟吟完成了13章共7萬餘字的英文版回憶錄,目前正在做校對和調整。書名暫定為《My family and I》。
80歲仍每天堅持學習至少5小時
陳吟吟已經達到了最初學習英語的目的,完成了很多人都難以做到的用英文寫回憶錄的創舉,勤奮好學的她仍每天堅持學習至少5個小時。
陳吟吟的生活很規律。每天6點鐘起床,早飯後,8:30準時坐在寫字檯旁開始一天的學習。「我一般每天上午學兩個小時,10:30休息一會兒然後去菜市場買菜,回來給老伴兒做飯,吃完午飯後,做做家務,下午1:30再繼續學。」陳吟吟說,她每天的生活很充實,並不比上班的年輕人輕鬆,有時靈感來了晚上還要「加班」。
「史蒂芬建議我把退休之後的生活也寫到回憶錄中,我現在主要在補這部分內容。同時,我也著手寫中文版的回憶錄,已經寫了三章多。有時間我還看看英文版的世界名著,會對我的寫作有很大的幫助。」
每天完成這些工作後,陳吟吟還要備課、寫教案,為她的新身份——永環社區老年英語班教師做準備。
當上了社區老年英語班的義務教師
陳吟吟在英語角活動的時候結識了一位老夥伴,她是瀋陽市瀋河區永環社區的居民,一直在社區老年英語班學習。由於老師都是義務來授課的,趕上上課時間老師有事兒不能來,大家就只能自學或複習以前的課程,學習進度比較慢。
陳吟吟了解到這個情況後,主動請纓要擔任這個英語班的教師。在制定完教學計劃後,陳吟吟走上了講臺。
在新學期開學典禮上,陳吟吟中肯地對老年學員們說:「斧頭不砍柴就會生鏽,腦子不用就會發呆,所以我們老年人要多動腦,腦子越用越靈活,歡迎大家來學習英語。」
陳吟吟還針對學員基礎把大家進行了分班,基礎稍差一點兒的從新概念1開始學起,有了一些基礎並且想深入學習的,就從新概念2開始學。
從上午9:00到11:30,兩個半小時,81歲的陳吟吟一直站著給大家講課,工整地書寫著板書,帶大家認單詞、讀課文、講語法,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舉例。為了讓大家更好地理解分詞的用法,她甚至花上三天時間來備課,整理出十多頁教案,課上給大家分析例句,主謂結構應該用什麼分詞,動賓結構應該用什麼分詞,講得深入透徹,學員們也認真地記著筆記,緊跟老師的思路。課堂氣氛不亞於正規學校。
「我給大家講一遍,也是我自己再學習一遍的過程,能把我所學的知識傳授給更多的老年人,也是我學習英語的另一個收穫吧!」
多年前,陳吟吟在老年大學結識了何篤姣。何老師退休前是瀋陽市第157中學的英語教師,就是在何老師的建議下,陳吟吟才開始學習英語,這段緣分也讓兩個老姐妹成為一對好閨蜜。
「她是一個非常認真又有毅力的人,只要她決定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堅持下來並且做到最好。看到她來社區講課,我也想發揮一下餘熱。我本來就是英語老師,接下來打算跟陳老師一起把這個班帶好。」
王淑文今年74歲,十多年前因為意外做過開顱手術,術後記憶力大不如從前,經常愛忘事。為了恢復記憶,她開始學習英語。「開始我就想通過背背單詞和簡單的句型來鍛鍊鍛鍊,做做康復訓練。但是看到陳老師這麼大年齡了還每天堅持學習、寫書,還來給我們上課,我覺得我也不能服老。我得把英語一直學下去。」如今,王淑文把學過的英語活學活用,已經去過歐美十多個國家旅遊了。接下來,她還想去澳洲走一走、看一看。
瀋河區永環社區書記鄭秀說:「陳老師主動找到我,要擔任我們社區的老年英語班教師,我很感激。她今年都80多歲了,每次來上課都要坐公交再倒地鐵,路上單程就要花費40多分鐘。一位80多歲的老人能做到這一點,我們深受感動。在陳老師的感召下,現在我們這個老年英語班的學員不光是永環社區的居民,還帶動不少周邊社區的老人也都來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