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騰衝之役,我軍全殲日軍騰越守備隊2100餘人,俘虜53名。我軍傷亡官兵18000餘人,其中陣亡約9000人。
餘戈 資料圖
編者按:戰史作家餘戈作客季我努沙龍(鳳凰網歷史頻道與季我努學社聯辦),為聽眾做了題為「騰衝之圍」的主題報告。《觀世變》特刊發餘戈先生演講全文,以饗讀者。
嘉賓簡介:餘戈,1968年7月出生。1985年考入軍校從軍,曾在部隊任雷達技師、宣傳幹事。1994年調入解放軍出版社,現為《軍營文化天地》雜誌主編,偏愛從技術、戰術、軍人生存方式等軍事文化視角,進行「微觀戰史」的寫作,著有《1944:松山戰役筆記》。
遠徵軍打高黎貢山被稱「只有中國人才能堅持下來」
1944年的滇西抗日反攻作戰,主要戰場大致集中在松山、騰衝、龍陵三處。這是當時日軍第56師團在滇西三角防禦體系的三個支撐點。因為第56師團代號為「龍兵團」,對於這三地之間的關係,一名在龍陵戰場倖存下來的日軍主計軍官(後勤會計人員)石川颱一,曾在其回憶錄中形象地繪圖比喻其為「雙頭龍」:松山、騰衝是兩個「龍頭」,龍陵以西沿滇緬公路延伸到芒市、遮放、畹町,為「龍身」。
借這位日軍主計軍官的比喻,遠徵軍滇西反攻最後的戰果,就是斬斷了兩個「龍頭」,砸爛了一段「龍身」,最後,日軍拖著血肉模糊的殘肢退縮到緬甸去了。戰時,一直令日軍諱莫如深的是,「龍陵」的含義為龍的墳墓,「龍兵團」葬身於此,簡直是命中注定。
在松山,遠徵軍第8軍斬斷了日軍第一個龍頭--以第113聯隊為核心的「拉孟守備隊」;在騰衝,第20集團軍斬斷了日軍第二個龍頭--以第148聯隊為核心的「騰越(騰衝舊稱)守備隊」。當時策劃「斷作戰」方案,企圖在龍陵擊破遠徵軍第11集團軍攻勢,前出救援松山、騰衝的日軍第33軍高參辻政信大佐,則稱這兩支被圍的孤軍為「火中二子」。最終戰事慘敗,這兩個在戰火中哭嚎數月的「兒子」,都相繼「玉碎」了。
遠徵軍欲攻取騰衝,必先徵服高黎貢山,其時日軍防禦前沿已經推進到這座平均海拔3300米的險峻山系。高黎貢山如同一座巨大的屏障,遠徵軍第20集團軍渡過怒江後,首先要仰攻這道屏障,而後才能進入龍川江、大盈江谷地,以重兵合圍騰城。高黎貢山,被當時的美軍喻為「二戰海拔最高的戰場」,那裡的慘烈戰鬥,是在「雲層上的戰鬥」。在攻打高黎貢山時,我軍在悽風苦雨中饑寒交迫,官兵因凍餓而死者甚至超過了陣亡人數,那是「也許只有中國人才能堅持下來」的戰鬥。
攻克高黎貢山後,即轉入騰衝圍城作戰。
擔負攻擊騰衝任務的第20集團軍,總司令為霍揆彰,副總司令方天。下轄兩個軍:一為第54軍,軍長初期為方天兼任,中後期由副軍長闕漢騫升任;另一部為第53軍,軍長周福成。54軍是陳誠「土木系」部隊,本來有三個師,反攻開始後,兩個師(14師、50師)應史迪威之需,調往緬北納入駐印軍序列圍攻密支那了,僅剩下一個第198師,師長葉佩高。為了加強該軍,反攻開始後,遠徵軍司令長官衛立煌陸續劃撥原隸屬第11集團軍的預備第2師、第36師歸該軍指揮,師長分別是顧葆裕、李志鵬。53軍下轄第116、第130兩個師,師長分別是趙鎮藩(後為劉潤川)、張玉廷(後為王理寰)。該部是張學良東北軍保留下來的唯一一個軍,營長以上軍官以東北人居多。
騰衝城始建於1448年,後明代戍邊軍民又將其修築成一座石頭城,異常堅固。日軍侵騰後,城內居民多數都遁入深山避難,留居城內的當地人不多。日軍從高黎貢山收縮後,轉入城內及其外廓負隅頑抗以待援軍。守城日軍以步兵第148聯隊為主力,配屬炮兵一部,守備隊長為第148聯隊長藏重康美大佐。我軍反攻初期,日軍第56師團曾將師團主力幾乎全部調往騰北增援。但6月上旬我第11集團軍忽然從怒江下遊進擊龍陵、松山,日軍迅速將騰北日軍主力調回馳援龍陵。待第20集團軍以5個師合圍騰衝時,日軍防禦兵力已減至約2025人。
蜚鳳山40餘日軍竟能與遠徵軍近兩個團對峙2天
騰衝城外圍的戰鬥,攻奪蜚鳳山是一個典型戰例。對此戰做「解剖麻雀」式的「微觀」呈現和解析,可能有助於讀者比較中日兩軍綜合實力,乃至對後來戰況的慘烈和「比分」做出合理的解釋。
即便在今天的當地人中,也常常把蜚鳳山與飛鳳山搞混,以為是同一個概念。但在當時的史料中,它們各有所指。
飛鳳山橫亙於騰衝城東北,山形較大,最高處海拔為2200多米,可瞰制從北、東兩個方向進入騰衝的道路。日軍收縮後最初的防禦部署,以148聯隊第3大隊防守飛鳳山。但6月27日,第56師團長松山祐三忽然電令藏重康美,讓該大隊轉往龍陵,準備參加為擊潰第11集團軍主力、救援松山日軍而策定的「蚌渺會戰」。萬般無奈,藏重只好令已構築陣地布防的該部主力開走。由於防禦兵力銳減,而飛鳳山過於龐大,且距離城垣相對較遠,藏重權衡再三放棄在此處設防。
但是,緊鄰飛鳳山西北山腳的蜚鳳山,卻不能不派駐兵力。這是一座孤立的小山,海拔僅1800多米,但卻正卡在從北方進入騰衝的公路邊,為騰衝外圍前哨,既可率先阻敵又可發出預警。於是,藏重令第3大隊第7中隊的一個小隊、配屬一個機槍分隊(相當於我軍的班)據守,但實際兵力僅有40餘人,由副島秋雄準尉指揮。第20集團軍總部參謀楊福納評價說,「日軍因兵力不足,僅派遣一個中隊約百餘人(實際不足百人--筆者)防守蜚鳳山,而不派兵防守較高之飛鳳山,此為日軍以兵力衡量務實的擇地防守之典型戰例,決不好大喜功,到處派兵,到處薄弱,而陷全般戰局於不利。」
蜚鳳山狀如啞鈴,兩個山頭西高東低、中間略凹,西面的山頭在當時的軍用地圖上被標註為5138高地(以英尺計量--筆者)。7月2日,從中路向騰城推進的第198師第592團,率先向蜚鳳山攻擊,當晚與敵發生激戰。至3日晨,將該山東部佔領,殘敵西退,與5138高地之敵會合,據守不退。此後,第36師第108團加入攻擊。
據李師(即36師,師長李志鵬)午支(7月4日)酉參電:(一)師本支日(4日)8時開始向5138高地攻擊,任主攻之108團以第1營主力由左翼,一部由正面;第2營由右翼包圍攻擊。9時,第一線步兵進抵山腳,嗣以炮兵變換陣地,至12時方開始攀登斜面;14時在正面攻擊之第1連破壞障礙物,以傷亡過重,仍以第9連增援。18時,兩翼包圍部隊均已循爆破孔已通過一層和二層鐵絲網,現隔一層鐵絲網與敵對峙中。擬利用本夜暗破壞其第三層鐵絲網,明拂曉繼續向敵攻擊。(二)佔領5138高地之敵約百餘,炮約4門,在騰城北門附近進入陣地援助戰鬥。(三)本日,我陣亡官1員,陣亡兵13名,負傷45名。敵傷亡約20名。
該師參謀長胡翼烜回憶說:「7月4日清晨,師長李志鵬將軍偕配屬本師之重迫擊炮團團長廖活民,同往前方指揮所,指導第108團(團長李丁陸)攻擊騰衝外圍據點蜚鳳山(標高5138)敵軍陣地。我重迫擊炮、81迫擊炮及60迫擊炮集中猛烈射擊,掩護步兵前進,經數度衝鋒,官兵頗有傷亡。右翼攻擊隊第1連連長沈世昌負傷,攻勢陷於停頓。下午1時許,續調預備隊部分兵力,繼續攻擊,近黃昏時仍未奏功,雙方徹夜對峙。」
防禦蜚鳳山的日軍僅副島準尉指揮的40餘人,居然能與我軍前後近兩個團對峙2天。如按李志鵬戰報,4日日軍已傷亡約20名,那麼陣地上所剩不過20人,如何打不下來?
對此,集團軍楊福納參謀的回憶,似乎能讓人管窺日軍戰鬥意志和戰術素養之一斑:「我第36師在7月中旬(應為上旬--筆者),派一個團的兵力僅四五百人(因當時兵員傷亡,未獲補充--原注),由東、北、西三方進行包圍攻擊,並以師之山炮營(應為集團軍配屬的重迫擊炮團--筆者)行直接支援。第一次之拂曉攻擊並未奏功,因日軍之射擊紀律極佳,非待我攻擊部隊進至其陣地前方百公尺之內,決不開槍射擊。因之,當第一次攻擊時,我部隊雖輕易破壞敵之障礙物,進至陣地前緣準備發起衝鋒時,敵軍以猛烈火力行急襲射擊,使我軍傷亡慘重,攻擊頓挫。」
5日繼續攻擊。據我炮兵部隊戰鬥詳報:「上午8時,奉令支援步兵對蜚鳳山敵陣地攻擊,我當以大部炮兵任對敵炮兵戰及破壞其殘存工事,小部炮兵對敵輕重火點及其主陣地行制壓射擊。我步兵於炮火掩護下,戰鬥至正午,即將蜚鳳山完全克復。」36師的戰報為:「師(欠107團)微(5日)曉續攻5138高地,頑敵全殲,該高地被佔。」
對此戰,日本公刊戰史的記述極為簡明扼要:
高良山(即蜚鳳山,日軍以本土久留米的高良臺訓練基地地名為其命名--筆者)守備隊副島準尉以下25名,受到由東北向飛鳳山前進中的第198師約兩個營(日軍未注意到第36師後續加入攻擊--筆者)的攻擊,經過三天激烈的白刃戰,12人戰死,多數負傷,但未屈服,繼續頑抗。7月4日,中隊長下令後退,首先令傷員後退,小隊長副島準尉以下守兵大半戰死。
後來在騰衝戰役活下來的日軍衛生兵吉野孝公,在其《騰越玉碎記》中對高良山守備隊的結局也有所記述。當然,他並非其中一員。
第二天(4日)早上,敵人向兵力很少的我高良山陣地展開了進攻。陣地上,守備士兵只有二十餘人。他們頑強作戰一整天,打退了敵人一次又一次的進攻。但終因寡不敵眾,盡了全力的勇士們一個個負傷倒了下去。副島曹長及手下的勇士們似乎已知道求援已來不及,全體人員拔出刀劍衝入了敵陣。嗚呼,悲壯!勇士們頑強奮戰二十小時,但最後還是無濟於事,高良山陣地落入敵人手中。
請注意,激戰三天後,40餘名日軍僅戰死12人,4日安排部分傷員撤往城內,其他人於5日全部戰死。對此,36師參謀長胡翼烜的回憶是:「5日晨,李師長偕廖團長再赴前方指揮所督導攻擊,經激烈戰鬥,上午11時終於佔領蜚鳳山敵軍陣地。此役第108團第1營傷亡頗重,僅剩官兵170餘員。」集團軍楊福納參謀的敘述,則部分印證了日軍戰史:「經一日之整補,加派兵力,於次日再興攻擊,不到一小時即攻佔全部陣地,大概敵人已於先一日乘夜撤退至城內。」
最為「悲催」的卻是楊福納其後的記述:
「此時(攻克陣地後--筆者)我部隊欣喜若狂,數百人蝟集該陣地內。本人以聯絡參謀之名義隨同該師副師長進至該高地上,正以望遠鏡瞭望城牆上敵之活動情形時,城牆上敵人忽以小鋼炮(即步兵炮)對此高地行密集火力之轟擊,又使我官兵傷亡不少。此乃日軍所慣用之詭計,乘我勝利疏忽之際,出其不意之火力逆襲射擊也。後經我山炮火力之反制,敵炮火始歸於沉寂。此戰,後經全面清掃陣地,並未發現敵人之屍體。可見日軍對受傷或陣亡之戰友處理,向有嚴格的紀律與優良的美德;同時也常使我官兵雖獲勝利而卻有信心之喪失與挫折感,並在心理上常對我士氣有所打擊,懷疑難道敵人一個都沒有被我打死或擊傷嗎?難道我軍的射擊技術就這麼差勁嗎?這或許也是日軍的心理戰術之一吧。」
現在,我們不妨再以參加此戰的108團老兵葉進才的口述回顧一番「蜚鳳山爭奪戰」。葉時為該團第1營重機槍連班長。參戰者的個人回憶一般有生動細節,能還原戰場氣氛,但因個人了解情況及記憶的局限性,許多內容只能在與戰史記錄「互參」的情況下才可把握。由非專業人士採寫代筆的口述記錄,這種局限性更為明顯。
在一個漆黑的夜裡,我們接到命令--攻打飛鳳山(蜚鳳山,下同--筆者)。我所在的這一排(機槍第二排),配屬給第一營步兵第二連指揮。我們摸黑從董官村走山路經油燈莊、草壩街、富裕村繞到飛鳳山後側--後屯,在陸臺甫家稍事休息後,連隊就進入陣地了。營長規定,以綠白紅三色信號彈為攻擊信號。(5日)凌晨4時,營指揮所發出了信號彈,我們就開始攻擊。
日寇佔據飛鳳山已經兩年。他們在山上修築了堅固的防禦工事,第一道是鹿砦障礙;第二道是有刺的鐵絲網,在網上還掛著罐頭筒、響鈴;第三道是散兵線,其間交通壕縱橫交錯。日寇有百多人在這堅固的工事裡防守,我們以一個營的兵力進行強攻。
戰鬥打響後,喊殺聲、槍聲、手榴彈爆炸聲響成一片。我們二排的馬克沁重機關槍發揮了極大的威力,因為我們的位置選得好,敵人被我們的機槍壓得抬不起頭來。只用了兩小時,就突破了敵人的第一、二道防線。當天明時,我們已經衝破了敵人的第三道防線,這時陣地上的敵人溜了。我軍左翼發現慌亂的敵人從稻田裡向(騰衝)北門方向逃跑,遂集中火力向逃跑的敵人射擊,截斷敵人的後路。同時,又見右側方向的稻田裡有匍匐的敵人,我們又轉向右側射擊敵人,不料被射擊的是狡猾的敵人用軍衣包在稻草捆上的偽裝;而四五十個敵人卻乘機從左側跑進城去。
這一戰,從發信號彈起到我軍攻佔飛鳳山頂,只用了4個小時。龜縮在城裡的敵人,在我大軍壓境的情況下,也不敢出來增援。我們二連首先攻上山頂,生俘穿筒裙的女人2名,繳獲小鋼炮1門,三八式步槍10多支,及餅乾、罐頭、紙菸和20多隻汽油桶;敵人遺屍20多具,我方傷亡很小。
戰鬥結束後,我們把繳獲的小鋼炮1門和步槍10多支,以及那兩個女人在草壩街展覽。從此以後,敵人就不敢出北門了。
葉進才的回憶印證了5日日軍曾安排部分傷員撤退的記錄,但當日日軍是否有百人,是否逃掉了四五十人,均可存疑。戰鬥僅持續了4個小時,但戰史記錄是從8時至11時,而非葉進才所說的凌晨4時開始。按葉進才回憶,打掃戰場時發現日軍屍體20餘具,且生俘慰安婦2名;而集團軍楊福納參謀卻說未發現日軍遺體。對此誰的回憶更靠譜?筆者感到作為一線戰鬥兵的葉所說的「遺屍20多具」與日軍戰史記錄接近;而楊福納的說法難以解釋「小隊長副島準尉以下守兵大半戰死」這個事實。
來鳳山戰鬥中國首次使用火焰噴射器老兵直言解恨
在騰衝外圍戰中,最具決定性的勝利是奪取來鳳山。
騰衝城西、北、東三面為開闊地,有大片稻田及大盈江、飲馬水河阻隔,我軍接近城垣不易。惟城南橫亙著一座來鳳山,海拔約1914米,成為拱衛騰城的天然屏障。日軍在來鳳山的營盤坡、文筆塔(為制高點,也稱5300高地,以英尺計量)、來鳳寺、文筆坡(也稱二臺坡)及象鼻子等高地預先構築了環形堡壘工事,分別命名為櫻陣地、白塔高地、松陣地、來鳳山及梅陣地,其間以交通壕連接,遍布散兵坑。來鳳山日軍兵力共300餘名,由聯隊炮中隊主力、步兵第6中隊及第2機槍中隊一個小隊組成,指揮官為聯隊炮中隊長成合盛大尉。
《掃蕩報》記者潘世徵如此評說:「從軍事的價值上來講,此山距城太近,當山頂被佔領,像紫金山之於南京一樣,全城一目了然,甚至於每一條街道上的行人都看得清楚。所以守住來鳳山,可以保衛騰衝城;來鳳山不守,即使城內有再堅強的部隊,也沒有辦法可以固守的。再則,固守來鳳山,即使城垣不守,山左有騰(衝)龍(陵)公路,右有騰(衝)八(莫)公路,皆可易地而守。」因此,欲攻克騰城,必先攻取來鳳山,而後以此制高點為依託,俯攻城池。
去騰衝旅遊者,必然會去城南的古村落和順鄉,也必然會站在著名的和順圖書館門口向北眺望來鳳山。69年前,第20集團軍總司令霍揆彰正是以這個視角指揮部隊攻擊來鳳山,而和順圖書館正是其集團軍總部駐地。
第20集團軍翻越高黎貢山後,大致分三路南下向騰衝推進。其中,第130師沿龍川江南下,在騰龍公路渡口(騰龍橋)一線構築防禦陣地,警戒龍陵日軍增援騰衝;其餘各部分路逐次追擊逃敵、掃蕩騰衝外圍各據點。打開蜚鳳山門戶後,第198師繼續沿中路向城垣壓迫。第36師掃蕩城西寶峰山,並沿大盈江向南推進;第116師從飛鳳山以東迂迴至勐連,迫近城東南;預備第2師則從城西外圍向城南縱深挺進;這3個師分別從西、南、東三面包圍來鳳山,準備發起攻擊。其中,預2師為正面主攻部隊;36師、116師各以一團配合策應。
值得插敘一筆的是:作為迂迴進擊至城南最遠的部隊,預備第2師對和順古村有「拯救」之功。7月2日,預2師越過大盈江,推進至和順南2公裡的芭蕉關。據54軍戰報,「冬(2日)辰,敵百餘、汽車二輛、馬數十,由城向和順鄉前進,芭蕉關駱營(4團第2營)予以襲擊,敵即回竄」,戰果為「於騰城南綺羅練附近擊毀敵汽車2輛、斃敵5名」。
但在當地人的記憶中,這一天卻是和順的「再生」之日。
據尹文和《少年遭國難》記述:「1944年6月27日(應為7月2日--筆者)中午,汽車、馬車及大隊人馬,裝著汽油、稻草,分兩路,一路由綺羅、水碓到和順後山,一路由小山腳到鄉前各巷腳,包圍了和順鄉。鬼子進入鄉公所所在地中天寺,把鄉裡的工作人員(其中有預2師的一個便衣人員)集中跪在觀音殿,支起機槍恫嚇他們。漢奸事先有偵探,於是把這個便衣從中拉起來,拖出寺門,邊吼邊打,其餘的人被鬼子驅趕著跟著走。幸好這時在芭蕉關附近的預備2師某營,在營長駱鵬帶領下趕來,槍炮齊鳴,才解了危。我家在寺腳高處,我們弟兄在樓上從窗縫中窺見,歷歷在目。」
此時日軍竄入和順意欲何為?日方史料中並無記述,推測有燒毀村落以免資敵的考慮。騰衝地方史料多記載當日為6月27日,其實這天是我軍炮兵自遠處首次向來鳳山試射之日,自然也產生了嚇阻日軍施虐之效;但預2師一線部隊剛推進至城西北,準備攻擊寶峰山,距離芭蕉關尚遠。這位和順人的「功臣」、第2營營長駱鵬,是四川萬縣人。戰後娶了一位和順寸姓姑娘為妻,並在騰衝舉行隆重婚禮。內戰後期赴臺,官至陸軍少將。
經歷此劫後,淪陷兩載、飽經蹂躪的和順百姓終於迎來了解放大軍,整個古村一片歡騰熱鬧景象。最先進駐的是預備2師,師部駐張家宗祠;接著,20集團軍總司令部駐和順圖書館,54軍軍部駐上莊楊宅,53軍軍部駐小西娘娘廟,36師師部駐上莊釧宅,198師師部駐上村寸宅。各軍各師之團、營、連部,散駐和順各村巷、各姓宗祠、民居、學校,幾乎家家都住有軍隊。尹文和回憶說,村裡的孩子們像過節一樣在街巷亂跑,即便出入設有層層崗哨的集團軍總部和順圖書館,也不大受阻止;從家裡跑到樓上在正開軍事會議的將領身邊,也不受幹涉;有時到鄰居家,常聽見一臺臺收發報機發出「嘀嘀嘀」的響聲,也不知搞啥名堂;一聽見美國飛機來,就跟著美軍顧問跑到後山,看他們用無線電與機上聯繫,請求轟炸來鳳山和騰衝城牆。
日軍戰史載:「7月8日,第36師自西,預備第2師、第116師自西南及東向來鳳山、禮儀臺陣地(騰衝城外東南側)開始了大規模的威力偵察。」
7月11日,美軍第14航空隊對來鳳山實施了大規模空襲。據時任中央通訊社記者彭河清的戰地報導:
7月11日,蒼碧空中白雲朵朵,在雨季裡難得的大好晴天。我們在城西北炮兵觀測所俯視騰衝,覺得「山河風景原無異,城郭人民半已非」。街市闃然,房屋大都頹毀,騰衝簡直是一座死城。一會兒,盟機大編隊風馳電掣而降,在來鳳山及城廂敵陣更番轟炸八次,真痛快!七年來敵機肆虐的血債,也有報復的今天。重返家園的鄉民目擊我鐵鳥揚威,男女老幼無不歡欣鼓舞。同時運輸機在我草原上投送彈藥,降落傘冉冉而下。老百姓都在附近悠閒地圍觀;等到完了,大家又爭先替軍隊運送,人人都帶著一副笑容。
據預2師戰報的統計:
8時許,我機4架,投彈6枚,中敵堡壘2,掃射五六次。9時許,機4架,投彈4,中堡壘l,掃射三四次。9時40分,機3架,投彈3,掃射5次。13時10分,機6架,投彈40餘,中來鳳寺及騰城內外。14時許,機4架,於來鳳山頂掃射11分鐘。15時40分,機4架,掃射15分鐘。
來鳳山日軍工事,雖不如松山日軍工事構造複雜,也屬鋼筋混凝土堡壘,但該處日軍有一大失策,是戰前為掃清射界把山上的植被砍伐殆盡,成了一座禿山。這樣,反倒有利於我空軍飛機和炮兵觀察,因此投彈、炮擊精度很高,日軍堡壘工事損毀嚴重。
但是,此後步兵的攻擊卻不甚得力。一旦我空襲、炮擊停止,步兵接近日軍前沿陣地時,未被炸斃的日軍即鑽出坑道死命頑抗,部隊付出慘重傷亡卻無明顯進展。據54軍戰報:「13日晨,顧師展開完畢。7時霧散,開始射擊。繼而該師李團(5團,團長李頤)乃向象鼻子、文筆坡;吳團(4團,團長吳心莊)向文筆塔、營盤坡攻擊。至11時許,第一線部隊均迫近敵陣,李團一部以工兵將象鼻子第一道鐵絲網破壞後衝入敵工事,與敵肉搏,奪敵輕機槍1挺。但我向文筆坡行攻擊之部隊,因受敵火阻擊未能前進,致攻入象鼻子部隊陷於孤立。敵以文筆塔炮兵及機槍集中向我攻入象鼻子部隊猛烈射擊,並行逆襲,我傷亡重大,攻勢陷於停頓。同時,顧師左翼攻擊文筆塔、營盤坡部隊,因地形暴露,敵火猛烈,終難接近。」戰鬥中,36師107團一部守備龍光臺、毗盧寺、東營之線,該團團長麥勁東看到城內竄出小股日軍,經來鳳寺向山上增援。
7月16日,霍揆彰召集師長以上將領在城北36師師部駐地護珠寺舉行會議,擬定攻擊部署。又協調美軍第14航空隊加強空中轟炸,配合步兵作戰。這時節,美軍配發的部分火焰噴射器空投到位,據美軍顧問介紹此新式兵器對堅固堡壘工事之近距離攻擊最為有效。霍揆彰令優先配發預2師5具,率軍、師長們在該師部隊組織試射觀摩,勉勵部隊發揮新武器的特殊威力。據集團軍參謀楊福納回憶,當時霍揆彰對預2師師長顧葆裕說:「顧師長,他們都說,你預2師遊擊打慣了(該師在反攻前,曾在騰北淪陷區內打過一年遊擊戰),不能打硬仗。今天我特優先配發你5具火焰配射器,希望你在一周內攻佔來鳳山,否則將軍法從事。」
7月25日,第20集團軍副總司令兼54軍軍長方天被免去軍長兼職,由副軍長闕漢騫升任軍長,擔負指揮重任。關於臨陣換將的原委,黃埔軍校網的一篇文章說:總司令霍揆彰聞聽部隊指揮官抱怨,54軍兼軍長方天因不善指揮步炮協同作戰,將配發的美式火炮閒置未用,遂報請長官部免去方天軍長兼職,任命對攻擊作戰提出合理方案的副軍長闕漢騫為軍長。實際上,霍揆彰、方天、闕漢騫均屬「陳誠系」,曾在18軍有多年共事之誼。36師參謀長胡翼烜(後曾任54軍軍長)晚年曾對闕漢騫長孫闕光儒提及,當時主要考慮到闕將軍為黃埔四期,按黃埔系形成的按資排輩「倫序」,晉升軍長資歷尚欠;而此前方天(黃埔二期)由18軍軍長調任20集團軍副總司令兼54軍軍長,原本就有為闕漢騫升軍長過渡的用意。是方天主動請辭讓賢,由霍揆彰於6月22日電請蔣介石,終於讓闕漢騫成為黃埔四期生中第一位軍長。
7月26日,對來鳳山總攻開始。我空軍以輕型轟炸機18架,分批臨空轟炸來鳳山敵據點,該山之營盤坡、文筆塔之一部堡壘,中彈炸毀。作為騰衝地標的文筆塔,也在此次轟炸中轟然倒地。午後2時許,預2師第4團步兵以火焰噴射器猛烈噴火壓制日軍,向最西端的營盤坡外圍堡壘發起攻擊。
火焰噴射器,在整個中國戰場這是首次使用,比攻擊松山的部隊使用還早幾天。據載,該兵器以主副射手兩人為一組,在我機槍火力掩護下,以躍進方式接近日軍堡壘,在二三十米外對準敵堡壘機槍射孔噴射。這一堡壘攻堅的利器,完全出乎日軍預料,攝氏1000度的烈焰鑽入堡壘,沾滿油液焚燒著的日軍躥出堡壘嚎叫,其心理上的震撼效果,不亞於實際殺傷力。據第4團特務排長王希孔回憶:「……最具威力的就是用火焰噴射器向敵人噴燒,從十多米外噴向敵掩蔽部內,都會把敵人燒死。那天我眼看著有四個日本兵,身上燃火,滿身黑煙,連滾帶爬地邊跳邊跑。士兵連續投去五六個手榴彈,把敵人炸得血肉亂飛,真解恨。」
王希孔說:「下午4時,吳心莊團長、胡能昌副團長乘我飛機投彈間隙,親率全團衝入營盤坡。我帶著特務排,同各連趁飛機轟炸後的濃煙,一鼓作氣地衝進敵人陣地內。但日軍寧死不退不投降,雙方發起激烈的刺刀肉搏戰,反覆衝殺,只聽殺聲震耳,刀聲叮噹,殺得敵人血肉橫飛,死屍遍山,血流成溝。我排一個兵同日軍對刺搏鬥,一刺刀把敵人後背穿通倒地而死。一個敵人端著刺刀向我撲來,我的『二十響』一槍把他打死在地。我的一個副班長張林青和敵人爭奪機槍,我從敵人背後雙手一把卡住他喉嚨,按在地上,卡得他兩眼珠發白,副班長用綁腿帶把敵人捆起,才算活捉一個敵兵。」
老兵憶美機支援:我們的人和日本人都被炸死一大片
戰鬥中,在空地協同上還是出了一點岔子。據4團9連機槍手陸朝茂回憶:「我們攻的那天,說好了有60架盟軍飛機來助戰,但由於空軍聯絡馬虎,先有30架飛機來轟炸了一傢伙,我們便衝上了山頭。日本人躲進了洞中,飛機轟炸並沒有損傷他們多少元氣。我們衝上去時,他們便迅速地從洞中鑽出,與我們混戰在一處。我們機槍班的機槍不知道往哪打,只能幹瞪眼。正在拼刺殺得最激烈的時候,美國人的飛機又來了30架,猛丟了一會兒炸彈,又狠掃了一會兒機槍,我們的人和日本人都被炸死和射死了一大片。我們機槍班的重機槍也被炸彈掀起的泥土埋住了。美國人的飛機飛走後,我們活著的又展開了肉搏。日本人都端著上了刺刀的三八大蓋,左喊一聲,右喊一聲;我們便丟下機槍用手榴彈甩過去炸,甩過來炸。後來我們的手榴彈也甩光了。那天太危險了,日本人和自己人交叉著,打這不成,打那不是。」
終於,營盤坡日軍戰鬥意志崩潰了,開始向東面的文筆塔陣地逃竄。
此後,預2師第6團對文筆塔發起攻擊。據該團團長方誠回憶:
「本團在第4團攻擊營盤坡之同時,亦相機迫近敵陣,團指揮所距文筆塔亦僅500公尺左右。故於營盤坡攻佔後,乃根據任務,決心先行奪取當面敵核心據點之文筆塔,即以第1營在左,由營盤坡方面繞攻文筆塔敵堡壘之側背,以封鎖其出入口;第3營(附工兵1排)在右,先破壞其三層鐵絲網,開設衝鋒路,而後步兵在重火器掩護之下,一舉衝入。18時,我工兵在炮兵破壞射擊之同時,繼續完成陣地內破壞任務後,乃要求炮兵轉移射向延伸射擊,時頑強之敵,仍憑壘頑抗。時第5團因地形關係,對象鼻子、二臺坡之攻擊,尚未奏功,兩堡壘群之敵予我以側射,一時彈丸如雨,傷亡慘重。在此千鈞一髮之際,幸我官兵鹹具決心,不顧一切,在我機槍有力之掩護下,迅速以最低姿勢,利用死角及彈痕,由廣大正面接近敵之堡壘群,分別以手榴彈投入每個工事射孔內,一時爆炸聲大作,我乃乘機衝入工事內,發生激烈之壕內戰。敵不支,一部狼狽向二臺坡逃竄,大部被殲滅於陣地內。18時30分,即將文筆塔整個堡壘群全部佔領。」
來鳳山制高點被我攻佔,日軍極不甘心。26日夜,各陣地的殘存日軍屢次向文筆塔發起反撲,第6團官兵在夜暗中疲於應對,但仍有20餘名日軍竄入被攻克的堡壘內。據54軍戰報:
(27日)凌晨2時許,敵由城內及文筆坡等方面增援百餘,向我文筆塔反攻。迄5時30分,敵30餘冒死衝入我文筆塔東南陣地內,發生混戰,狀甚慘烈。顧師至此乃以預備隊向文筆塔方面增加,予以猛烈之反攻。27日6時30分,預2師各部將侵入之敵全部消滅,並擊潰增援之敵。當敵回竄來鳳寺時,遭我預伏北側凹地部隊截擊,傷亡累累,生還者不足10人。7時左右,顧師長飭部續攻象鼻子,擬俟攻佔該地後再行夾擊文筆坡。8時30分開始攻擊,近午攻佔象鼻子。遂依預定信號,通知接近文筆坡部隊向南攻擊,以夾擊文筆坡高地。敵以首尾不能相顧,乃於13時許放棄其僅存之高點,倉惶東逃,復受我文筆塔方團火力之阻擊,幾悉數就殲。13時30分,文筆塔亦復為我攻佔。自是,敵恃為要塞之來鳳山已全入我軍之手。
據日軍戰史,來鳳山守備隊長成合盛率殘部難以支持時,前來增援的是第9中隊長太田大尉率領的11個人(我方戰史誇大為百人--筆者),衛生兵吉野孝公也是其中一員,並在山腳接應到幾名傷員。雖然吉野在回憶中認定兩軍曾合力奮戰,最終一起撤下山來。但後來城內日軍多認為成合大尉在援軍到達前已棄守,且此人在高黎貢山作戰時也有失敗放棄陣地的記錄,於是暗中指責其為膽小鬼,使其背上了沉重的精神包袱,後來率少數部下以「自殺式攻擊」死於城內東門附近的巷戰。
經清理戰場,來鳳山日軍共遺屍167具,繳獲敵山炮2門、步兵炮及迫擊炮各1門,擲彈筒2具,輕重機槍4挺、步槍20餘支。但我軍傷亡也較慘重,據預2師戰報統計:26、27日兩天內,全師共陣亡官兵189人、負傷194人。經歷陣地失而復得的第6團,一夜激戰即傷亡軍官12員、士兵135名。在文筆塔一處殘壁上,該團團長方誠發現日軍留下的幾行詩句:「騰衝要塞算來鳳,象鼻營盤左右拱。文筆形成鋼鐵壘,何妨諸葛顯神通。」方誠看後淡然一笑。
奪佔來鳳山後,54軍的前進指揮所搬到了山上,居高臨下指揮攻城。7月28日清晨,來鳳山頂升起了「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和順鄉等地的士紳鄉民幼童人等,紛紛爬上山來,簇擁著部隊指揮官、美軍顧問和記者來觀戰,成為一道獨特景觀。城內日軍沮喪地發射數炮報復,炮彈零星地落在山窪裡,在記者潘世徵筆下被描寫成了向中國國旗致敬的禮炮。
騰衝戰役國軍為殲敵兩千犧牲九千人
騰衝城內的日軍已成困獸。但我軍官兵預料更殘酷的戰事才剛開篇,因為抗戰7年以來,我軍從未從日軍手中奪取一座城池。
自8月2日開始,第14航空隊戰機頻頻出動,以500磅炸彈轟炸騰衝城垣。當日16時,第116師第348團在東南城角我空軍炸開的十多米寬豁口處,擊退敵之猛烈反撲,其第9連42名官兵率先登城成功,與日軍在城牆上僵持。17時30分,第36師第107團第2連連長劉恩憲率1、2排在西南角瓦礫中攀上城垣,經奮戰攻佔敵堡壘3座。因城牆上敵火網濃密,連長劉恩憲當即陣亡,其餘33名官兵亦相繼傷亡;該連第3排因敵火封鎖,未能繼續登城。
由於騰衝城北為地勢開闊、水網密布的稻田,難以接近城垣,我軍除留下少量警戒部隊外,主力均轉向城牆西、南、東三面,以南城牆為主攻方向,按南城門至北城門的中軸線分界,以54軍攻擊西城區,53軍攻擊東城區。霍揆彰通令部隊:「先入城佔領據點,待於立穩腳跟而繼攻克城牆者,總部賞洋十萬元,並制贈榮譽旗一面;又有功勳官長,準報請軍委會核獎或請頒發勳章」。
此時,預2師部隊在來鳳山上休整,擔任預備隊。4團9連機槍手陸朝茂站在山上,看著空軍向城牆投彈之後,步兵在一片喊殺聲中,潮水般衝向城牆和城外的工事,但是每次都被日軍密集的火網擋回來。「我們的裝備不算好,沒有什麼重武器,要麼靠近城牆安放炸藥,要麼等著飛機炸才能打開城牆。」
但以堅硬巨石被覆的城牆,令巨型炸彈也遇到了難題。據美軍飛行員克利福德o隆回憶:
8月3日,在得知我們扔下的炸彈被堅硬的城牆巨石反彈到離城牆幾十米外爆炸而無法炸塌城牆時,地面的勤務人員想出了一個辦法--他們在炸彈上綁上磨尖的鋼條,猶如給炸彈安上了「刺刀」。這樣,當我們在飛機上扔下炸彈時,「刺刀」就能牢牢「釘」在巨石上,準確地炸毀城牆。後來,我清楚地看到我扔下的炸彈把南城牆炸開了一個缺口……
至8月5日,西、南、東三面城牆先後被炸開13處豁口(後騰衝城垣共被炸開豁口19處)。但日軍據守殘破城牆拼死不退,我軍攻城部隊前僕後繼猛攻,戰況至為慘烈。據日軍戰史載:「8月6日19時(日本時間,當地時間為17時),美軍飛機32架來襲,地面之中國軍同時開始猛烈炮擊,向南門及西南角攻來。悽慘的近戰在狹窄的地區執拗地反覆著。中國軍可以反覆攻擊,而守兵則無力更換。隨著傷亡的增加,反擊力量急劇下降。」
8月13日,騰衝戰局發生了一個重大變化,卻不為我及時掌握。當日,美軍出動18架戰機對城中心大堡壘群俯衝投彈,在東城門洞中指揮作戰的日軍守備隊長藏重康美大佐及其手下共32名官兵,均被炸塌的城門掩埋斃命。被日軍士兵背地裡戲稱為「坐洞聯隊長」的藏重,與他的綽號一起永遠埋在了洞裡。
藏重死後,接替其職責的本應是第2大隊長日隗太郎少佐,但由於日隗在高黎貢山戰鬥中被炸掉了一條腿而無法接任,於是第33軍司令部指定調到聯隊部的第9中隊長太田正人大尉擔任守備隊長,指揮後續作戰。據日軍戰史,由於第148聯隊軍旗得到了很好的「供奉」,使之在轟炸中幸運地沒有發生意外。但因旗手北原中尉戰死,遂指定宮原少尉繼任聯隊旗手。
作戰初期即損失最高指揮官和骨幹軍官,日軍死硬頑抗到底的意志並未稍減。據日軍戰史,太田大尉負責指揮後,感到在我軍以優勢火力壓制打擊下艱難防禦非常憋氣,發電請求上峰允許自己率殘部突出城外,向我軍發起主動攻擊。這樣固然痛快,但無疑是加快了送死,軍司令部仍電令其負隅死守,以拖延時日。但援軍遲遲無法到來,令騰衝日軍感到絕望,士氣逐漸低落。
雖然第36師、第116師主力已在城垣上佔據立足點,但此時城外日軍仍佔據著東北角的拐角樓村、西門外的英國領事館、東門外的東方醫院等據點,我攻擊力量不敷使用。8月15日,休整兩周後的預2師以一部扼守來鳳山,主力加入攻城戰鬥,攻佔南門以西城牆兩處缺口,肅清城牆上殘敵。16日,第198師以593團在城北拐角樓亙飲馬水河之線與敵對峙,主力轉向城南,對南城樓及以西城牆之敵攻擊。
8月18日14時,美軍飛機轟炸了英國領事館,以火箭彈擊中房頂引起熊熊大火,很快將這座壯觀的建築燒得只剩下四面的火山石牆壁。第36師106團乘勢迫近圍牆向敵攻擊,激戰兩日後徹底肅清殘敵。19日,第116師346團亦攻佔東門外的東方醫院。
20日16時,預2師第4、5團各一部率先下城,開始進入巷戰。日軍兩年來在騰衝城內修築了無數明碉暗堡,在很多房屋牆根挖掘了暗道彼此溝通,設置了火力點,構成交叉火網。我攻擊部隊沿街巷推進,處處遭敵狙殺。不得已放棄通道,轉入殘破的民居,與日軍隔牆對峙,伺機以美式火箭筒、手榴彈等破牆推進,每日戰鬥進程僅以米計。
據日本戰史載,當日,太田大尉向第33軍司令部發電,云:「……官兵經兩個多月之戰鬥,今仍遵照藏重部隊長之遺訓,繼續頑強奮戰中,悉請放心。目前之狀況已乏善可陳,未能詳細報告甚感遺憾。兵團主力方面之戰況如何?請不必顧慮卑職等,尚祈繼續戰鬥。只是迫切渴望有手榴彈,若有可能,煩請強行補給為禱。」但吉野孝公說,太田還曾向56師團發電,大意為「城內被圍得死死的,無法再忍受士兵一個個被殺掉,請允許我們衝出城,開展遊擊戰……」但師團方面卻態度強硬,仍下令死守。這封電報後來也沒有刊入戰史。21日,騰衝日軍兵力已減至640人,其中含傷員100餘人。
8月25日,霍揆彰電令此前在龍川江之線擔任警戒的第130師,以兩個營仍擔負原任務,其餘均開赴騰衝東門外,加入攻城作戰。此後,第54軍與第53軍以南門亙北門中軸線為界,在西城、東城展開競賽式巷戰。其間戰鬥之錯綜複雜,難以詳述,僅舉一例:
30日,116師從城東進入。348團攻打到文昌宮以北時,在一座大鐘前再也無法前進。這是一口鑄造於公元1450年的銅鐘,高1.9米,口徑1.4米,鐘身厚達2釐米。在大鐘的腰身部位,一挺機槍從一個奇怪的孔洞裡探了出來,原來有一名日軍躲藏在倒扣的大鐘裡。至今人們也不清楚,日本人是怎樣鑿穿了厚如坦克裝甲般的銅壁。348團團長毛芝荃命令以重機槍、手榴彈集中瞄準大鐘,但一頓狂轟濫炸後,卻不見大鐘被炸開。直到4天以後,大鐘裡的槍聲停止了,幾十名士兵衝上去掀翻大鐘,才發現裡面的日本兵彈盡糧絕,而人則是被震得耳鼻流血而斃命的。
由於部隊推進太慢,霍揆彰於當日發出嚴電,云:
……目下困據城內之敵,能作戰者不過三百餘人,我圍攻部隊之兵力與火力依最低限度計算,亦在十餘倍以上。縱令殘敵如何頑強,工事如何堅固,安有不能一舉殲滅之理?而時日稽延、大功未成者,全在我各級指揮官無必勝之信念與必死之決心耳。言念及此,能無慚悚?
在如此刺激自尊心的電報面前,指揮官們只能沉默無言、咬牙發憤繼續嚴督部隊攻擊。終於,9月7日,中路第198師率先掃清西城殘敵抵達北城牆下,又奉命折向東部,與推進較緩的第53軍合力圍殲最後的日軍。在翻閱戰史時,常常可以看到同在一個集團軍序列中,「嫡系」54軍對「雜牌」53軍的優越感。但按日軍部署,21日南部正面為300人,西城為70人,東城為120人,太田大尉掌握150人居中,可見東城力量明顯強於西城。54軍有3個師,而53軍最初僅有一個116師作戰,130師很晚才開來。以此而觀,似不應對於這支「九一八」後即喪失家園的東北子弟兵過於苛責。
9月9日,預備第2師第6團在城北財神廟的一處民居內,俘虜了十餘名日軍慰安婦和漢奸,其中包括騰衝日軍行政班本部長田島壽嗣的老婆蔡蘭惠,及田島的臺灣籍翻譯官白炳璜。因日軍內部懷疑田島通過蔡蘭惠洩露了軍事秘密,日軍第56師團在戰前將田島從騰衝調至芒市,將其與蔡蘭惠分開。蔡蘭惠此時懷孕臨產,於被俘前在一處戰壕內分娩一男嬰,由白炳璜以刺刀割斷臍帶為其接生。被俘後的白炳璜向我軍表示要立功贖罪,供述次日上午將有日軍飛機前來空投助戰。據此,我軍立即與第14航空隊協調,準備迎擊。
10日,日軍13架飛機(戰鬥機8架,轟炸機3,運輸機2)果然飛臨騰衝上空,事先預伏的美軍P-38戰機8架忽然自高處鑽出雲端,向日軍飛機猛烈攻擊。激戰十餘分鐘後,即將6架日機擊落,我軍大獲全勝。
11日,我軍繼續縮小包圍圈,將殘餘的70餘名日軍壓迫在城東北李家巷附近的幾處民宅內。在距火線僅80米的後方,太田大尉下令燒毀軍旗。12日清晨,又向師團發出最後的戰報,表示要在藏重聯隊長陣亡一個月忌日--13日,實施最後的攻擊,「一掃怒江作戰以來的鬱憤」,並請師團長諒察「官兵無法忍受敵在炮火絕對壓制下旁若無人之心情」。隨後,燒毀密碼本,破壞無線電機。
13日,我預2師第5團團長李頤爬上一段竹梯,偵察牆內院落內的敵情,被日軍狙擊手開槍擊中頭部犧牲。李頤團長年僅而立,死後被追晉少將,為攻城作戰中我軍陣亡的最高指揮官。幾天後,和順少年尹文和家堂屋右首房間住進一位二十多歲的女子,不時地哭喊著:「還我的人來!」後來他才知道,她就是李團長的新婚夫人。5團副官吳堪捧著兩罐鹹姜和辣醬,站在一邊默默流淚,這些東西是幾天前夫人在漕澗託他帶給團長的,只差一天團長卻未能吃到。
當日夜,大雨如注。日軍在李家巷、東城牆下殺害了部分慰安婦後,太田大尉下令分散突圍。14日凌晨,太田率日軍一部發起「自殺式攻擊」,被我殲滅於騰衝城東北角一處院落(原騰衝富商李佩宅);一部從東南城牆的一處豁口突出城外,後面跟著二三十名慰安婦,卻遭到飲馬水河殘餘日軍的射擊,兩股日軍自相殘殺。其中,18名慰安婦向我軍攔截部隊求救,其餘日軍向東南、西北方向分散逃竄,被我派出的追擊部隊零星殲滅於各處。
以參與追殲殘敵的116師、預2師戰報統計,最後突圍的日軍居然多達百餘人,但能逃出活下來的為數寥寥。因此,戰後148聯隊老兵未組織起「戰友會」,未能像松山日軍那樣留下較多的戰史紀錄。原本隸屬56師團衛生隊的吉野孝公,在逃亡途中被我軍捕獲,並意外地被帶到了我軍一位少將面前。這位將軍的一番話,讓吉野銘記了一輩子:
「在騰衝的戰鬥中,我失去了二百多名少尉以上軍官,為此還受到了蔣總統嚴厲的斥責。戰爭對人類來說,是一件非常痛苦和不幸的事。這場戰爭,估計不久就要結束。你們和我們同是亞細亞同胞,然而,彼此之間卻進行了這麼長時間的不幸戰爭。這場戰爭必須儘早結束……你來到這兒以後,絕不允許自殺。從現在起,在你們的肩上已承擔著重大的使命和責任。戰爭一結束,你們就要成為重建日本的支柱。眼下的日本更需要你們這樣的年輕人。中日兩國也須儘早結束戰爭狀態,為東亞、為全世界的和平,為了各民族的文化建設,有著聰明才智的兩國人民攜手合作的必要時刻已經到來。」
這位少將是誰?筆者一直未能考證確認,但相信吉野所言不虛。
騰衝之役,我軍全殲日軍騰越守備隊2100餘人(據日軍遺骨分布資料,騰衝城內及來鳳山、蜚鳳山、寶峰山共棄屍1800具--筆者),俘虜53名(含慰安婦)。我軍傷亡官兵18000餘人,其中陣亡約9000人。戰後,雲南省政府在騰衝來鳳山北麓小團坡修建了大型陣亡將士公墓,謂之「國殤墓園」。「文革」中墓園慘遭毀壞,上世紀80年代予以重修,恢復了其中3000多名陣亡將士姓名碑。1996年,國務院公布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2005年,中共中央宣傳部公布為全國愛國主義教育示範基地。
騰衝戰役中的影像記錄多為美軍照相部隊所攝
騰衝之戰,大概是抗戰八年留下影像記錄最豐的戰事,這當然得益於遠徵軍中的美軍顧問團。在高黎貢山作戰期間,能伴隨遠徵軍攻擊部隊行動的美軍記者為數寥寥,沒有留下多少影像。但是,進入騰衝壩子後的圍城作戰,曾留下大量照片。
值得一說的有兩件奇事:
其一,當時在騰衝城外著名的僑鄉和順,曾開著一間照相館,主人叫張溶。其時,第20集團軍指揮部設在和順,美軍拍攝的大量戰地照片,都拿到這間照相館洗印。大約在戰事結束前,一位未留下姓名的中國軍隊戰地記者一次衝洗了70多張照片,內容均為戰場情況。照相館老闆張溶深知這些照片的價值,就悄悄多洗了一套留存。另外,戰時張溶本人也應邀為遠徵軍拍攝了15張照片,美軍記者又贈送他數張照片,合計約90餘張。此後,在張溶及其兒子張仲孝的精心保存下,這批老照片居然躲過了歷次歷史劫難,直到上世紀80年代末重見天日,贈給了保山地區史志部門一套。前些年,保山史志學者陳祖樑、李枝彩等人撰寫的相關文章中多次使用這些照片。照片中,有一張美軍在高黎貢山大塘子為陣亡的美軍少校威廉·C.麥姆瑞舉行葬禮的照片,為後來歷史學者章東磐、鄧康延等人發起的「尋找少校」活動提供了有力佐證。
其二,騰衝城內也有一間照相館,主人叫熊振德。騰衝淪陷時,熊家人丟棄所有的攝影設備匆匆逃亡保山,日軍強佔其宅院開設了一間慰安所。遠徵軍攻克騰衝後,熊振德和家人回到破敗不堪的宅院舊址重建家園。大約是上世紀50年代,熊家的兒子熊維元和小夥伴在自家老宅的一堵老牆上掏鳥窩,居然掏出一袋拍攝有裸體女人的底片,被父親沒收。後來這堵牆在陰雨天倒塌,又發現兩隻鐵皮盒子,分別裝滿了照片和底片。熊家人大驚失色,這樣的照片,在當時的環境下,無疑屬於危險物品,能給保存者引來大禍。後來,熊家人燒毀了全部照片,思慮再三後,小心地將5張裸體女人底片深藏起來。上世紀80年代,騰衝縣向社會徵集文史資料,熊維元擔心自己保存的照片被認定為「黃色」,也未敢向人透露。直到2000年8月,熊維元才將這些底片給自己的老友、騰衝國殤墓園管理所原所長畢世銑看過,畢世銑認為這組照片價值極高,耐心說服熊維元打消了顧慮,此後陪同中國新聞社記者姚文森、騰衝報社記者李根志等人採訪了熊維元,首次向社會公開了這組照片。這就是後來在世界上引起強烈反響的日軍慰安婦裸體照片。其中一名慰安婦,就是朝鮮籍慰安婦樸永心。2000年底,保山史志學者陳祖樑先生曾帶著這些照片,到日本參加調查慰安婦問題的國際學術會議,經樸永心親自指認,照片中的一人正是自己。2003年,中日兩國歷史學者戈叔亞、西野餾美子、朱弘在《華夏人文地理》雜誌撰文,也詳盡地報導了此事。
筆者因關注、研究滇西抗日戰事,曾多次赴當地考察,深感騰衝人傑地靈,文化底蘊深厚,能在特殊年代保存下這些珍貴歷史資料,有其必然的因素。今日騰衝縣能開設機場,每天超過十次航班接納遊客,吸引人們而去的,絕不僅是那裡的火山溫泉、高原溼地等自然資源。
上述兩則軼聞,披露了戰時騰衝歷史影像的幾個來源:大部為美軍照相部隊(U.S. Army Signal Corps)所拍,部分為侵騰日軍所拍,少量為中國戰地記者所拍。因為日軍最終被殲滅於騰衝,可以想見很多照片都毀於戰火,能帶回日本的是極少量。藏在熊家老牆裡的慰安婦照片,推測是日軍當時利用熊家遺棄的照相器材拍攝藏匿下來的。從照片拍攝風格看,像是一組拙劣的人體藝術攝影,裸體女性背後有的還擺著畫架,仿佛是正在被描畫的人體模特。
據資料,戰時中國的新聞機構派出了不少記者,沿中印公路一線隨軍採訪。在騰衝的戰地記者,較活躍的有軍事委員會機關報《掃蕩報》記者潘世徵、中央通訊社記者彭河清等。其中,潘世徵所採寫的戰地通訊最多,記錄了從進攻高黎貢山到攻克騰衝作戰全程,並在攻克騰衝後首次採訪了被俘的日軍慰安婦。據當時見過潘的當地人回憶,潘世徵身上挎有相機,和順鄉張溶父子保存下來的那組照片,應該就是潘記者所攝。畢世銑告訴筆者,潘世徵為西南聯大學生,抗戰軍興,響應蔣介石「十萬青年十萬兵」的號召投筆從戎,與140餘名校友奔赴滇緬印戰場。他追隨遠徵軍第54軍第198師沿中印古道(當時還未通公路)採訪,記述了騰衝反攻作戰的全過程。戰後,他將所寫的戰地通訊結集出版,書名為《戰怒江》,序言由其在西南聯大的老師費孝通所寫。潘世徵於1949年赴臺灣,數年前,在臺灣病故。這位在中國軍事新聞史上留下重要一筆的人,卻不像蕭乾、潘長江那樣為人所知。
騰衝圍城作戰期間,美軍攝影部隊追隨我進攻部隊拍攝了大量戰場照片,有的照片直接記錄了火線上的戰鬥實況,十分珍貴。但是,美軍拍攝的一些電影鏡頭,如部隊攀登竹梯攻城的鏡頭,是事後請我軍官兵重演「補拍」的,因攝影者長時間處於火線,易遭日軍狙擊。據第198師工兵連連長董嗣勳回憶,在我軍渡越怒江時,日軍江防阻擊並不激烈,但美軍仍未拍攝首批部隊渡江場景,而是由後續部隊配合補拍。美軍記者告訴我軍官兵,這些鏡頭經美國向世界發布後,必將大大鼓舞反法西斯同盟國人民的勝利信念,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中國軍隊勇敢善戰。
戰後,日本學者森山康平編著的《胡康·雲南之戰》,及日本每日新聞社所編《一億人的昭和史》「玉碎」作戰別冊,均收集大量騰衝戰役照片。這些照片多系從美國購得,一部為日軍在佔領騰衝前期所拍。在美軍拍攝的騰衝戰場照片上,都有拍攝者所做的圖注。但真正能把圖片上的內容說準確的,還得是騰衝當地的親歷者。筆者在騰衝期間,結識了國殤墓園管理所老所長、地方史志專家畢世銑先生。畢先生祖居騰衝城內,戰爭期間,他是一位八九歲的少年,在我軍攻克最後的日軍據點後,曾跟著部隊進入城內看熱鬧。他指著這些昔日的老照片向筆者一一解說,如數家珍,令人驚嘆。比如,有一張戰後騰衝軍民斂埋日軍屍體的照片,因為背景為有樹木的山坡,不少人就斷定為在城外所拍。但畢先生說,當時騰衝城的外牆為石頭砌成,近乎垂直;內牆則是坡度很緩的土坡,上面種植了大量樹木--這種一麵包磚石的古城,至今在湖北荊州仍可見。因此,這張照片拍的是城內的情景。無疑,能像他這樣對那些歷史影像做出準確詮釋的人,已經越來越少。
《中國的脈動:近現代史名家講演錄》
三聯書店,2013年11月版
多國麗、康狄主編
目錄
序言 楊天石
新時期再議辛亥革命
——兼談辛亥前後孫中山建國思想 張憲文
晚清大變局:清王朝的失誤 雷 頤
康有為「衣帶詔」與晚清政局 馬 勇
蔣介石是個什麼樣的人 楊天石
剪不斷理還亂:抗戰中的蔣孔宋關係 汪朝光
中國國民黨派往共產國際的第三個代表團 李玉貞
無奈的選擇:中蘇同盟建立的曲折過程 沈志華
中日之間不要戰爭要對話 步 平
日本歷史教科書與國民歷史意識 趙亞夫
日本近代為什麼叫中國「支那」 徐 波
中共抗日將領一百零八將
——解析波多野乾一的《延安水滸傳》 薩 蘇
騰衝之圍:微觀解讀騰衝戰役 餘 戈
當當網、卓越亞馬遜、京東等均有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