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這句話,在華語樂壇體現得淋漓盡致。你永遠無法想像,歌詞能被聽眾們搞成什麼樣子。
博主@東東槍問,你知道哪些的很妙的歌詞?
微博@東東槍
某網友回:我們一起顫抖,才會明白,什麼是溫柔。(王菲,《紅豆》)
仔細品品,腦子開始有顏色了。
本來聽歌時再正常不過的一句歌詞,被這麼單獨拎出來審視,一下子就變黃,成為av現場。
再也無法正常聽《紅豆》了呢
沒有不能變顏色的歌
已經有很多首歌,慘遭列文虎克(顯微鏡)們的毒耳。直讓人懷疑,你跟他們聽的並不是同一首歌。
你以為歌手唱的是傷心情歌,其實它有可能是恐怖片插曲。
在《挪威的森林》的mv裡,伍佰頭髮飄飄,眼睛半閉,抱著吉他唱:讓我將你心兒摘下,試著將它慢慢融化,看我在你心中是否仍完美無瑕。
這就是一個血淋淋的剖心犯罪現場。
剖完的心被小虎隊接過,在《愛》裡一個一個串起來了。
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
這串不像燒烤攤上的雞心,在籤子上排成一溜兒,而是串得比較文藝,串成了幸運草和同心圓。
但包裝再好看,串人心也是違法的。
任賢齊比伍佰和小虎隊要溫柔一些。他在《對摺》裡唱的愛,也就僅僅只是把人對摺罷了:
我把我對摺,輕輕把你也對摺,今生是你借我的,來生是我答應你的。
如果柔韌度夠好的話,不用殺人分屍也能實現對摺效果。
李行亮的《願得一人心》被稱為街霸情歌,無論什麼節日,和愛情有無關係,各種商場和街邊小店都會不厭其煩循環播放。然而有心人發現,它講的愛情也許並不那麼美好:
關了燈依舊在書桌角落的那個人,變成我許多年來紀念愛情的標本。
「標本」兩字,細思極恐。
有異曲同工之妙的,還有ktv經典神曲《至少還有你》:
動也不能動,也要看著你。
簡直就是死不瞑目啊。
岑寧兒的《追光者》,又名跟蹤狂的自白——
我可以跟在你身後,像影子追著光夢遊。
我可以等在這路口,不管你會不會經過
連蔡琴唱的追憶過去美好的《被遺忘的時光》,都藏著不易覺察的陰森:
是誰在敲打我窗。
是班主任,是容嬤嬤,是死不瞑目的前任。
除了變身恐怖片插曲外,還有一些歌,本來好好的,說汙就汙了。
王菲和陳奕迅合唱的《因為愛情》,本來以為是絕美戀情,實際可能是絕美性情——
給你一張過去的CD ,聽聽那時我們的愛情。
再唱不出那樣的歌曲,聽到都會紅著臉躲避。
是年輕時那啥比較有激情聲音比較好聽嗎?
莫文蔚唱的《陰天》說,是的,每分每秒都妙不可言。
開始總是分分鐘都妙不可言,誰都以為熱情它永不會減,除了激情退去後的那一點點倦。
蘇打綠表示不同意,「關了燈,全都一個樣」。
雖然確實是全都一個樣,但人類仍舊樂此不彼。tfboys教男同胞們「跟著我左手右手一個慢動作」,逃跑計劃說「我奔湧的暖流,尋找你的海洋」,孫燕姿唱的「我記得你在背後,也記得我顫抖著,記得感覺洶湧」也被拿來證明大家都很享受。
愛歸愛,行不行是個問題。讓無數網友慕名前往打卡的《不到海南島》告訴你,不到海南島,不知道身體不好,要補腎補腦補腰。
都給我點開看!!不看後悔
綠椰奶 大香蕉 白斬雞 任你挑
不到海南島 不知道身體不好
黎族靚妹 長發配水蛇腰
到了海南島 才知道身體不好(要補腦補腎補補腰)
看樹上兩顆嫩椰子 隨風兒搖
撥開了兩顆大椰子 邊吃邊笑
別人開車,都是在市區超速。《不到海南島》卻是在高速上狂奔,開出了晉江作者的水平,不帶一個葷字兒,又無限引人遐想。
這不是幼兒園的車讓我下車!
對於上面那些恐怖和汙化解讀,很多人是拒絕的。本來單純的歌和單純的人,這麼一搞,全被毀了。
為什麼一模一樣的歌詞,有些人想得很純潔,有些人偏偏就是能把它搞出點兒顏色來?
在於漢語的博大精深,俗話說就是,歧義。
因為經濟性原則,儘量使用有限的詞表達無限的意思,世界上幾乎所有語言都存在歧義,漢語尤為突出,僅2001年書海出版社編纂的《現代漢語多義詞詞典》就收錄了8100多個多義詞。而詞語歧義僅僅只是漢語造成歧義的原因之一,語音、語法、語用等也能造成歧義。同樣的歌詞,解讀截然不同,多是詞語和語用這兩樣造成了歧義。
截圖來自參考資料1
1.詞彙歧義,即多音和多義字造成的歧義。
林俊傑的「小酒窩長睫毛」也是被搞的歌詞之一,原因就是「長」是個多音字。讀chang時,小酒窩長睫毛沒毛病,念做zhang時,那就得哭。
多義詞是歌詞汙化原因的大頭。因為網際網路玩梗,不少詞迅速增加了各種各樣的引申義,認為不能公開談論的性更是找了很多清清白白的詞當遮羞布。
比如為愛鼓掌,比如不可描述,再比如doi。
嫩椰子,大香蕉,就是性器官的洗白詞,所以《不到海南島》被當作黃歌。
2.語法歧義,因為句子語法問題導致出現多種理解。
單獨拎出來一句歌詞審視,最容易出現的語法問題就是指向不明。比如「關了燈依舊在書桌角落的那個人,變成我許多年來紀念愛情的標本」,「那個人」實際上是「那個人的照片」,那個人變成標本是恐怖片,照片成為標本就是痴情了。
還有張信哲《白月光》中的「你是我不能言說的傷」,只看這句詞,「你」沒有具體指向,「傷」也沒有具體指向。所以有人說,那是在唱痔瘡吧
。
3.語用問題。因為語境、說話人意圖、聽話人理解等多方面導致的歧義,這是歌詞被搞的最主要的原因。
歌詞用極少的字講一件(故)事,是極其精煉簡潔的文本,所以每一句每個詞的作用都很大。單獨拎出一句詞來審視,則必然會出現和詞作者表達意圖不一致的理解。
再加上漢語本就是高語境語言,就像冰川一樣,文字之下藏著的比文字多多了。不同的人因為身處社會環境不同、接受的知識教育不一樣,對同樣的文字就會做出不同的反應。
比如同樣都是給媽媽說我愛你,有的媽會回我也愛你,有的媽會問怎麼了,有的媽則會說滾沒錢。
「關了燈,全都一個樣」,閱人無數的就會覺得是兩個人在床上,純潔的人就會想是黑了啥也看不見。
「我們一起顫抖」,老司機就會覺得是av現場,單純的人就會覺得是冷到發抖。如果加上上下文,這句歌詞確實著實無辜:
還沒好好的感受雪花綻放的氣候,我們一起顫抖,會更明白,什麼是溫柔。
孫燕姿的《我懷念的》也風評受損,明明是愛的抱抱,卻被搞成雙人床上運動:
我記得你在背後,也記得我顫抖著,記得感覺洶湧,最美的煙火,最長的相擁。
但這些淫者見淫(不是)的詞可以結合上下文和具體語境恢復清白,《不到海南島》這首歌,怎麼都沒法白了。幾十萬的聽眾,人人都覺得在開車,那就可能是真開車了。
這不是去幼兒園的車,開門讓我下車!!!!
1.現代漢語歧義類型的再討論,暨南學報,2020年5月,劉悅怡、宮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