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新生代科幻,不只有劉慈欣

2020-12-08 騰訊網

撰文 | 邱實

《飛向人馬座》插圖

飛船正繞著一個看不見的東西瘋狂旋轉。

黑洞,那裡連光都無法逃脫。遠方一顆藍巨星的表面物質向黑洞傾瀉,形成熾熱的等離子流漩渦。飛船在漩渦裡越陷越深,越轉越快。就在即將墜入深淵的一刻,飛船突然加速,筆直地衝出漩渦,就像被雨傘甩出的水滴!

這是諾蘭的電影《星際穿越》嗎?不,這齣自中國天文學家鄭文光先生寫於1978年的科幻小說《飛向人馬座》。

三名中國少年參觀的飛船,因北方敵國破壞,提前起飛,衝出太陽系向銀河之心飛去。少年們運用天文知識,最終利用黑洞的引力彈弓加速,重回祖國懷抱。這部滿載科學知識的「硬科幻」,為中國文學開闢出了時空,如奇點爆炸。

這一年,全國科學大會召開,知識分子被認可為工人階級的一部分。科學家們卸下枷鎖,成為「進軍現代化」的主力。科幻作家們也相繼發表雪藏多年的書稿,追回荒廢的時光。葉永烈的少兒科普讀物《小靈通漫遊未來》首印160萬冊,高度自動化的「未來市」婦孺皆知;童恩正的驚險派科幻《珊瑚島上的死光》完成,即將改編為家喻戶曉的電影。新中國科幻的第二次熱潮來臨了。

誰也沒想到,僅僅五年後,在「科學的春天」裡,科幻卻遭遇「倒春寒」。此後十年,中國科幻的飛船再也沒有飛越火星軌道。

坍縮紀元

逃出科學伊甸園

在經由科技現代化「重返伊甸園」的美麗願景下,科學家們登上神壇,指點江山。科幻作家由科研工作者兼職,負責普及科學知識。作家本人歸科研單位領導,各地科普創作協會附屬於科技協會

(而非作家協會)

,科幻刊物由各地科協和科技出版社創辦。科幻作家只能做科學神殿裡的卑微婢女。她們傳遞

(源於蘇聯的)

「科學文藝」火把,專職向人們解釋科學「神諭」的含義。

此時的科幻還只能是科普,甚至是少兒科普。科學家是這時科幻作品裡絕對的主角。他們都飽含人定勝天的科技樂觀主義,為造福全人類而殫精竭慮,一邊謀劃上天入地,一邊向少男少女娓娓道來:你們遇到的神秘現象,只是這偉大工程的表象,未來就看你們的了。腦洞不求驚奇,在於切實可行;情節不求跌宕,務必寓教於樂;想像若脫離現實和理論,立即會被科學界斥為偽科學;講解不夠通俗,馬上有文學界批為沒價值。

《小靈通漫遊未來》封面。

改變科幻的工具屬性,掙脫科學樂觀主義/唯科學主義的桎梏,是這一紀元裡科幻作家的使命。而他們每一步都踟躕猶疑。

儘管信息閉塞,當時中國科幻空前絕後、獨具一格:孤帆橫渡大西洋,只為驗證印第安人曾抵達歐洲的設想

(《美洲來的哥倫布》)

;從南極拖運冰山,用以緩解非洲乾旱

(《壯舉》)

,或者製冷來消滅颱風

(《XT方案》)

;是煙囪廢氣像吐煙圈一般升到高空,避免空氣汙染

(《吐煙圈的女人》)

;用腐蝕性麻風病細胞和腫瘤細胞進行整容

(《甜甜的睡蓮》)

;用生物電操控球拍,讓癱瘓隊員贏得桌球大賽

(《悲劇之花》)

……

當威爾斯、阿瑟·克拉克、阿西莫夫作品翻譯出版,星際航行、無性繁殖、仿生機器人等概念為科幻作家熟知。而主流媒體痛批全球熱映的《星球大戰》毫無科學依據,充滿封建思想。中國科幻作家既不能表現歐美國家的科技優勢,也不能突出科技革命對倫理和社會秩序的衝擊,科學家只能「迷誤」和困惑。尖端科技成果和創意儘管是舶來品,但科幻作家堅持重新處理這些科幻元素——取其設定,「去其糟粕」,反其道而用之。

鄭文光的《太平洋人》想像中國太空人在彗星上發現來自地球的穴居人,命名其為「太平洋人」,並自豪宣稱西方的「大西洋人」純屬傳說,而「太平洋人」貨真價實;葉永烈的《自食其果》為美國科幻《In His Image - The Cloning of a Man》的續寫,讓複製人繼承自私的基因,殺死富豪「父親」,奪其遺產;王桂海《無根果》講述仿生人雙胞胎因分別被正邪雙方培養而人生殊途,表達人的價值「在於給世界留下什麼」,而不在於其「出身」和家庭成分。宋宜昌的《禍匣打開之後》首次展現人類與南極甦醒的外星人的全景式戰爭,有威爾斯《世界之戰》與《星球大戰》的格局,但戰爭不是先進國家主導,而是亞非拉美各國英雄們前僕後繼,甚至得到正義的星際英雄的馳援。

科幻作家鄭文光與葉永烈(右)。

阿西莫夫「機器人三定律」也引發熱議,其中最有趣的是魏雅華的《溫柔之鄉的夢》。他設想計劃生育時代,無生育權的男性可以挑選一位機器人妻子,她們窈窕溫柔,百依百順。小說被批為「曲解三定律」、色情低俗。可能因為主人公命令妻子飯後舔盤子,以及忽閃著幽怨的大眼睛學貓叫。

1980年,當科普界爭論科幻「姓科姓文」之際,科學家鄭文光立場鮮明地提出,科幻文學是文學,能用超前的角度折射現實,也應去反映「醫治舊創傷、建設新生活的鬥爭」。他再開天地,嘗試社會派科幻,葉永烈、童恩正、金濤等也紛紛加入。科幻轉向關注知識分子命運和科研背後的犧牲。

外星文明,再次成為中國科幻的烏託邦。他們相信那裡平靜祥和,發達的文明必然高度善良,全宇宙有普遍的道德標準,而外星人處處留給人類啟示。在鄭文光享譽世界的《地球的鏡像》中,中國終於登上文明外星球,而外星人避而不見,放映給他們中國歷史上戰禍、屠殺的全息錄像。當太空人看到哥哥死於「武鬥」的一幕,癱倒在地……

然而,科幻作家越是想擺脫工具屬性和科學樂觀主義,與科學科普界的論戰就越激烈,終於演變為「姓社姓資」的大批判。「清理精神汙染」運動瞄準科幻,科學高塔發射出的「死光」,指向每個懷疑和意圖逃離科學「樂園」的人。首當其衝的鄭文光因激動而突發中風,葉永烈就此擱筆,蕭建亨、童恩正星散海外。全國百餘家科幻報刊停刊,宇宙坍縮了。僅成都《科學文藝》獲準自負盈虧,離開體制,逃出母宇宙。

多年後,葉永烈仍心有餘悸:想用個巨大玻璃碗罩住上海,讓冬夜不再寒冷。可這玻璃原料何來?為何超出國家產能?夏天怎麼掀開?「別,別這麼幻想了……」

(《五更寒夢》)

新星紀元

賽博人類的崛起

上世紀80年代末的一個夏夜,出差北京的青年劉慈欣被一個噩夢驚醒:無盡的雪原上刮著狂風。天上的不知是太陽還是星星,發出刺目的藍光。一支由孩子組成的方陣,端著有寒光四射刺刀的步槍,唱著不知名的歌整齊行進著……

這噩夢催生了長篇科幻《超新星紀元》——所有成年人因為「死星」爆發而不久於人世,留給茫然無助的孩子們一個空蕩蕩的世界。

新老世代交替和衝突是90年代初的主題,也是當時中國科幻的寫照。長生的老者哀嘆世風日下,迷茫的青年駕駛「鋼鐵飛蝗」橫衝直撞,明星偶像被選來領導社會,往日幽靈在數字網絡裡徘徊

(劉慈欣,《中國2185》)

;「一切堅固的都煙消雲散了」,對於年輕一代,父輩為之奮鬥終生的宏大理想變得永不可解,一如遍布宇宙、堅不可摧的巨大墓碑,也可以一瞬間消失無蹤

(韓松,《宇宙墓碑》)

離開體制的《科學文藝》已更名《科幻世界》,在大眾讀者支持下發展壯大,每年舉辦銀河獎徵文,成為新科幻作家的搖籃。

《科幻世界》雜誌,已經成為培養中國科幻作家的搖籃

中國科幻再起的標誌,也是一個多重意義上的「父子交接」的故事。工程師王晉康給10歲兒子講故事,講的是,老一輩自然人如何放棄執著,將世界交給腦後植入晶片的「新智人」。從此人的地位由其植入智能決定,就連激情都經過精密計算。「就像我們的祖先從樹上下來之後就失去了尾巴……我們將沿著造物主劃定之路,不可逆轉地前進,不管是走向天堂還是地獄。」

(王晉康,《亞當回歸》)

在新星紀元,科技

(現代化)

不再是福音,它衝擊和顛覆既有倫理和社會秩序,乃是一種必然。其間的失控狀態和個體抉擇,是最迷人的科幻主題。科學家角色不但不再是先知,而且屢屢淪為妄圖用黑科技統治世界的大反派。而主人公常是身負異稟、誤闖科學疆域的平民英雄。

科幻作家也不再是科學家,而是科幻迷。他們多是工程師和理工科學生,他們習慣用鍵盤寫作,是中國第一代網民,年紀輕輕就經歷了由農業社會到信息社會的巨變。但是即便在北京,具備這些素養的科幻迷仍寥若晨星。他們曾在手抄本和自辦刊物上互傳信號,也曾千裡赴會,抱團取暖,一整天只聊科幻。

網際網路,這源於美軍的技術甫一接入中國高校,年輕人們便自我賽博格化,準備在知識經濟中佔據主動。星河的《決鬥在網絡》

(1996)

第一次呈現著賽博格化生活,年輕人網上逛街,網上戀愛,網上化作病毒代碼跟情敵決鬥,將意識一分為三捉對廝殺。

2007年英年早逝的柳文揚,被認為是百科全書式的科幻鬼才。他在2000年至2003年間作為奇幻雜誌《驚奇檔案》主筆,撰寫了一系列名為「不可信詞典」的專欄文章,體現出其龐大的知識儲備。插圖出自他為2002年5月刊《驚奇檔案》「不可信詞典」專欄撰寫的文章《人與非人》。

在外國作品和好萊塢大片的啟發下,中國科幻開闢了新疆域——時間旅行、平行宇宙和賽博空間。穩定時空破碎,過去與未來、虛幻與真實開始交織。在故事裡,你儘管穿越六層疊加的世界,去追蹤邪惡科學家

(何夕,《六道眾生》)

,也可能悲慘地重複過同一天,既死且活著

(柳文揚,《一日囚》)

;你可以開車兜著風,便無意間捲入部落民摧毀網絡帝國的計劃

(宋宜昌、劉繼安,《網絡帝國》)

……這些作品誕生時,還沒上映《蝴蝶效應》《黑客帝國》和《盜夢空間》。新星紀元科幻寫遍了所有對信息社會的希望和恐懼,20年後作品也仍無法超越。

但沉溺網絡也會造成「痴呆症」,在老人看來似被「電老虎」操控了心智。也許,父與子、自然人與賽博人終將和解,一同對付肆虐的網絡病毒。怎麼對付?兩代科幻作家宋宜昌和劉慈欣給出的方案非常一致——弄斷網線。

狂飆紀元

長徵星海與冷酷平衡

世貿中心雙子塔燒成兩團火球,轟然倒塌,全美國陷入分裂……這是韓松寫於1999年的《2066之西行漫記》的開場一幕。人們說他預言了9·11,而他只說靈感源自在美國感受到的族群對立氛圍。媒體說這是「中國世紀來了」。而韓松要問的是,如果美國崩潰、中國崛起,世界到底會好成什麼樣?

劉慈欣正屢屢暴露他的軍迷特質,他已經讓「中美交戰」三次了。一次他把世界交給孩子,結果中美孩子在南極演習中動了核彈!

(《超新星紀元》)

一次明明是講宏觀的量子疊加態,卻發展為中國研發出降服美國的大殺器。

(《球狀閃電》)

還有一次,主人公開著空間站撞進太陽,只為給我軍創造三天的電磁靜默。

(《全頻帶阻塞幹擾》)

更不用提,他那些將第三世界國家用非常規戰術抗擊霸權主義的作品了。

(《混沌蝴蝶》《魔鬼積木》《光榮與夢想》)

大國崛起是時代命題。而劉慈欣熱衷的宏偉工程,最能表達崛起的偉大與艱辛。氣化煤裝置燃燒的烈火

(《地火》)

、貫穿地核的「地球大炮」、讓農村娃飛向太空的「中國太陽」、能模擬全宇宙的超級計算機

(《鏡子》)

,以及高聳入雲、以藍色噴焰給人類希望的行星發動機

(《流浪地球》)

……大劉的重工業美學,其實填補了百年來缺失的、能象徵中國的現代化意象。

根據劉慈欣同名小說改編的電影《流浪地球》(2019)劇照。

但大劉是孤獨的。科幻界眾所周知,一項技術普及之時,便是它退出科幻之時。因為人們不再新奇,也不再恐懼。新世紀初,太空探索、數字網絡題材的科幻逐漸稀少。與科幻相比,奇幻題材更受追捧:要上天,何不騎上掃把或獅鷲;外星人,哪有精怪妖狐迷人;回到過去,不如直接穿越吧。感覺科學原理束縛了情節,又厭倦「軟硬科幻之爭」的作家,相繼轉寫奇幻。中國科幻面臨衰落的危機。

這時,《三體》開始連載。後來的故事大家都熟悉了。

《三體》三部曲的真正主角不是手握生殺大權的科學家精英們,而是整個人類種群,或整個「零道德宇宙」。這是關於人類社會秩序和道德在末日前如何演化的思維實驗,也是對一個遍布文明的宇宙模型的演算——那是他曾在電腦上推演過的模型。大劉的結論是,道德應隨物質條件而演化,「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要」,而個體為種群/文明而犧牲卻是道德的。渺小的地球文明為堅守人之為人的底線,直到最後一刻,或許三部曲中最動人的篇章。

《三體》

作者:劉慈欣

版本:重慶出版社 2016年7月

《三體》故事是完全中國化的,是現代中國的預言,也是背負「啟蒙」使命的科幻小說的終章。科技落後的人類,便是現代中國的對應物。意識到「適者生存」的人類,必須以巨大的人道代價,方能勉強救亡圖存。但當艱苦奮鬥的人類終於飛向宇宙時,面對的卻是仍個擁擠不堪、弱肉強食的「黑暗森林」,必須犧牲道德,即「人類性」。於是,劉慈欣的地緣政治思考再次派上用場,把宇宙類比為冷戰世界。地球文明只有用類似「核捆綁」的威懾戰略,實現脆弱的平衡。

廢土紀元

垃圾人會夢見紅海洋?

站在「現實版《三體》紅岸基地」——FAST望遠鏡下,比星空更震撼的是,那裡曾是貧困村。

尋找宇宙射線的灰色鋁鈦板,懸於木瓦房和莊稼田上空,張力十足,這就像中國各地的景象一樣。貴州農民在工廠流水線製作出口紐約的玩具,高速列車在霧霾中穿梭,光潔的「巨蛋」建在六百年的紫宮殿旁,佝僂的上班族用手機收看冰下捕魚的直播……這是正在飛速變幻的中國,傳統與科技感層層疊加後的詭異光景,有人稱之為「中託邦」

(Sino-topia)

怪誕感在韓松的《地鐵》《高鐵》等書中演化為驚悚。列車明明撞毀成了一片廢墟,卻依然在行駛!生還的乘客永遠找不到列車長,也到不了車頭;長期封閉行駛首先改變性觀念,然後人長出了尾巴、鱗片或鰓,最後連時空規律也改變了。主人公發現,高鐵已自成一個宇宙。以「鬼魅現實」呈現片面發展中人的異化,是韓松不變的主題。他說「把現實寫下來就是科幻」,為此他接連寫過「宇宙就是一塊再生磚」、「宇宙就是一臺安檢儀」、「宇宙就是一所醫院」。而如今他感慨「科幻寫不過現實」。

《紅色海洋》

作者:韓松

版本:漢唐陽光|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 2018年10月

在新的科幻紀元,「造福全人類」的科技不會有了,也許從未有過。在新技術試驗期,廣大平民可能默默成為試驗品,其中間或誕生一兩個超級英雄;而在技術成熟期,投資開發技術的精英階層自然先享其成,用以加固他們的精英地位。人工智慧、大數據/雲計算、基因修飾、腦機接口,難保不是這種技術。

郝景芳在科幻作品中傳達對階層固化擔憂,贏得世界科幻迷的關注。韓松的小品文《十環,或二零三八年,北京四十二分鐘》,則點出未來操控人們生活的商業寡頭,正是今天風頭正盛的科創企業:某電商包攬物質交換,某網遊公司控制青少年,手機廠商出品性機器人,隱私數據完全共享……這哪裡是未來北京城,儼然是當下都市人的焦慮分布地圖。

陳楸帆取材自家鄉的《荒潮》,則揭示這些科創企業的產業鏈,早已造成「人類」的非人化:在電子垃圾島密密麻麻的工棚,成百上千外地勞工徒手拆解電子廢料,任憑重金屬酸霧、燒焦電路板的黑煙,被海風拌勻後,沾染全身,鑽入鼻孔。他們犧牲健康和生命,賺取果腹之物,建築起新富們的奢靡繁華,卻被棄之為「垃圾人」。然而,他們拒絕跨國公司的環保項目,怕機器搶走自己的飯碗!

今日中國科幻已涵蓋從黃金時代、新浪潮、賽博朋克、科幻現實主義到驚奇冒險、架空歷史、日系清新等世界科幻所有風格,鮮有人提起「姓科姓文之爭」「硬軟科幻之別」,更遑論百年前的啟蒙重任。

最近四十年裡,中國科幻的素材庫從幾條公理、幾本譯著,擴展到影視音遊全媒體,中國的科技同步於世界前沿,科技革命的新技術不斷嵌入現實,科幻作家的想像力卻未見得拓展。

世界科幻一直是中國科幻大樹的源頭活水。八十年代第二次科幻熱潮的中興代作家們,極力揚棄世界科幻設定,使其為中國化的主題服務;九十年代至今的第三次熱潮中,模仿和借鑑外國科幻風格和主題,頻繁拼貼、致敬國外經典橋段,乃至局部設定和情節的照搬,都屢見不鮮。劉慈欣也常說他「所有的作品都是對克拉克的拙劣模仿」。但新生代作家中,王晉康的黃土地情結、何夕的古典浪漫筆調、劉慈欣的蘇式重工業記憶、韓松的漢字意象迷宮,都令科幻想像依託於民族性。而在全球化時代,文學的民族性本就變得可疑。更新代作家筆下,中國與世界並無區別,世界科幻的任何風格都是可以輕鬆模仿的。

與劉慈欣追求科幻作為「思維實驗」不同,一批新作家稱自己的流派為「科幻現實主義」,反映現實,介入現實。令人擔憂的是,這類創作容易落入陷阱,拋棄科學想像,僅僅是把日常事務換些誇張的名詞,達到新奇感。更何況,大家都記得,八十年代轉向反映現實的鄭文光、葉永烈,曾遇到了怎樣的危險。

放眼世界,科幻文學早已陷入停滯和衰落。科幻向來繁榮於發展日新月異的大國。如果要問「中國經驗」能否給世界帶來希望,那麼首先該問的是,中國人對未來的想像力——中國科幻,能否開闢一個新的想像世界。

也許有朝一日,對技術的想像成為我們的日常生活和思維習慣。那時科幻壽終正寢,它的啟蒙使命終於完成,而想像的樂趣永存。

作者 | 邱實

編輯 | 徐偉 呂婉婷 李陽

校對 | 翟永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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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2006年,科幻作家劉慈欣在他業餘時間所創作的長篇科幻小說《三體》,開始在《科幻世界》雜誌上面連載,並且很快的就受到各方科幻迷的熱烈追捧。於是劉慈欣趁熱打鐵在2008年和2010年又相繼的出版了《三體》系列的第二部和第三部《三體Ⅱ·黑暗森林》、《三體Ⅲ·死神永生》。
  • 中國科幻第一人——劉慈欣
    所有人的生活方式都是合理的,沒必要相互理解談起科幻小說,你都會想到哪些?《三體》、《命運》、《鏡子》,繼而又會想到「雨果獎」,而中國第一位獲此獎項的作家——劉慈欣劉慈欣他被譽為「中國科幻第一人」你或許知道世界科幻三巨頭:英國的阿瑟·克拉克、美國的羅伯特·海因萊因和艾薩克·阿西莫夫。科幻作家們都是極具想像力的人物,在激發想像力或者激勵人類探索未知方面科幻的作用堪稱顯赫!正如「科技狂人」馬斯克所言,正是科幻小說激勵自己探索未知!6月23日是劉慈欣先生的生日。這一天,艾薩克·阿西莫夫的科幻小說《基地》中文預告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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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中國著名科幻小說家劉慈欣作品的漫畫版《劉慈欣科幻漫畫系列》由中信出版社出版。《夢之海》、《鄉村教師》等膾炙人口的名篇,在全球二十多位獲得國際大獎的漫畫家的共同創作下,以圖像化的方式與讀者們見面。此前,劉慈欣的《流浪地球》被改編為電影上映,被譽為「中國科幻的希望」,《三體》的同人作品《我的三體》更是在b站上吸粉無數。
  • 中國科幻不止《流浪地球》打破次元壁這些科幻大牛你應該知道
    票房冠亞軍《流浪地球》和《瘋狂的外星人》都改編自劉慈欣的作品。因此有人說,2019年不光是中國科幻電影大片元年,更是劉慈欣影視宇宙元年。 除了這兩部原著作品,劉慈欣還有什麼力作?中國科幻還有什麼作家、作品值得關注?
  • 羅雅琳:新穎的劉慈欣文學:科幻與第三世界經驗
    吳巖等研究者認為劉慈欣科幻具有「新古典主義」的風格,對科學技術的力量持有樂觀肯定態度和英雄主義的情懷,因而區別於「中國已經進行了長達20年之久的科幻小說『先鋒』、『新潮』、『解構』式的革命」[2] 。然而,這種風格被視為對凡爾納傳統的繼承,而非一種具有獨創性的中國經驗。  如何理解劉慈欣科幻的新穎之處?
  • 科幻作家劉慈欣:外星人可能已是「電腦人」(圖)
    18日,國內科幻作家頂尖代表劉慈欣、王晉康亮相南國書香節,求籤名求合影的隊伍繞了上千平方米的8號會議室好幾圈……  《三體Ⅰ》或明年上映  可以說劉慈欣正是以史詩級巨作《三體》三部曲奠定了自己在國內乃至全球科幻界的大腕地位,改變了不少人對中國沒有好科幻作品的印象。如今《三體》的英文版在海外既叫好又叫座,電影也緊鑼密鼓地開拍了。
  • 《三體》打開中國科幻的大門!為何劉慈欣還沒唐家三少賺得多?
    以小說《三體》而著名劉慈欣和以網絡小說《鬥羅大陸》而出名的唐家三少別佔據了作家富豪榜和網絡作家富豪榜的第一名,但是兩人所獲得的利益卻不一樣,一個千萬,一個億,為什麼這兩人之間有如此大的差距?按理說劉慈欣的文學成就要遠遠高於唐家三少,因為他,中國一度落後的科幻事業被重新打開,不僅體現在書籍上,也體現在各種影視上。1、《三體》,打開了中國科幻的大門按理說劉慈欣的文學成就要遠遠高於唐家三少,因為他,中國一度落後的科幻事業被重新打開,不僅體現在書籍上,也體現在各種影視,商業上,就如同中國的科幻電影《流浪地球》,一時間,中國科幻進入市場。
  • 世界十大最著名科幻小說家,中國劉慈欣第九
    他創作的科幻小說對該領域影響深遠,1895年出版《時間機器》一舉成名,隨後又發表了《莫洛博士島》《隱身人》《星際戰爭》等多部科幻小說。威爾斯一生創作了一百多部作品,內容涉及科學、文學、歷史、社會及政治等各個領域,是現代最多產的作家之一。3、亞瑟·查理斯·克拉克,代表作:《2001太空漫遊》亞瑟·查爾斯·克拉克,英國科幻小說家。
  • 僅憑一己之力,將中國科幻小說推向世界級水平—劉慈欣與《三體》
    這是人類文明自遠古時期到現在一直沒有答案的問題;許許多多的科幻作品都圍繞著這方面來展開,而且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歐美作品。在歐美作品佔領科幻文學之時,劉慈欣站出來了;他靠著他的《三體》硬生生的在歐美作品當道的科幻界之中殺出了屬於中國的一席之地。劉慈欣——一個宇宙深處孤獨的守望者、宏大史詩的創作之人。他用著厚重又極端空靈的文筆譜寫了一段恢弘的宇宙篇章。
  • 一人拔高了中國科幻的劉慈欣,他說的黑暗森林法則確實存在
    同是2015年,劉慈欣憑藉《三體》獲得了第73屆世界科幻大會頒布的雨果獎最佳長篇小說獎。這是亞洲首次獲得科幻最高獎項,可以說大劉以一己之力提高了中國乃至亞洲科幻小說的地位。「劉慈欣是一個冷漠的宇宙觀察者,冷酷的道德評判者,再加上一個冷靜的思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