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誠是一個神聖的詞語,在生物界,人類始終相信最忠誠的動物,狗肯定是當中翹楚了。在過去的一萬年間,狗和人類共同演化,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的科學家狄肯教授通過研究表明,狗可以運用一種從祖先遺傳的古老能力去理解人類的情緒,並且原意幫助人類。
其實科學家在今年已經證實,確實有不少人類馴化的動物都願意幫助人類,但是研究結果表明,這些動物大都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方法去幫助人類。人類馴化的動物不止狗一種,萬物皆有靈,是否也有其他動物可以和狗相近,也對人類無比忠誠,甚至不顧自己的安危去幫助人類?在鬱鬱蔥蔥的秦嶺深處,曾經發生過這樣一個故事。
時間的輪盤撥回到1987年一個初春的清晨,在茫茫蒼蒼的秦嶺腹地,儘管涯桃與棠梨的花朵已在充盈著生命汁液的枝頭上競相綻開,但迎面撲來的山風仍舊透著幾分峭寒。
陝西省略陽縣鐵佛寺國營林場的營林工李大年,在家裡用過簡單的早餐,然後扛著一桿自製的火銃,帶了一布兜乾糧和幾樣輕便的作業工具,沿著被晨霧籠罩的嚴嚴實實的羊腸便道,朝野人評的7號林區匆匆走去。
李大年是一位有著健碩肌肉的壯實漢子,那副高大魁梧的身材,和他的名字十分相符。他為人憨實淳樸,熱心熱腸,他正奮力地向一個長滿鐵櫟樹樹的小山梁上攀登,從那兒就算正式進入原始林帶了。
一口氣登上那道小山梁,李大年已是滿頭熱汗,他停腳喘息片刻,看見四周的漫天大霧也逐漸退散開來。近旁的樹木巖石,紛紛從流動著濃霧細縫裡,顯露出自己剪影般的身姿,山梁那邊的草坡上,一大群雜色的牛正在低頭啃食剛剛萌發的草芽。
牛群中有一頭三歲口的年輕公牛,生的高大結實而彪悍,李大年還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做大頭。它是李大年一手養大的,彼此之間有著非常深厚的感情,李大年拍拍大頭的腦袋,讓它趕快回去,他也該鑽進林區開始工作了。
然而向來聽話的大頭,這次卻顯出一副執拗的樣子,非要跟李大年一起走不可,李大年無可奈何,只得做出讓步,他拍了拍大頭的身體,示意它跟著自己一起上路。那牛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把大腦袋一低,尾巴一撅,撒開四蹄,就率先衝進密林深處。
李大年快步朝前走著,大頭則緊隨其後。一步不落的,追隨著他,就這樣走了半個小時。一人一牛便來到了7號作業林區,這是一篇松樹。杉樹,樺樹混雜的次生林帶。李大年此番來的目的就是進行常規性的工作,要給場部的生化技術室收集幾種害蟲標本。
他來到工作區,首先選擇一處合適的地方,將乾糧袋和火銃掛在樹上,然後用繩子把牛拴在樹根上,做完這一切,他便帶上手鋸和開口斧子,彎腰認真地幹起活來。一個小時過去了,李大年已經完全陶醉在自己的工作當中,現在他和大頭拉開了大概20米左右的距離。
大頭「哞哞」地叫著,它的聲音能清晰的傳過來,從一叢幼杉林中穿過。李大年開始為一株巨櫟清理根部的腐朽樹枝,突然,他無意中從樹根下的泥土上,發現了一個十分新鮮的野獸爪痕,仔細看看,認出那是一頭碩大無比的熊剛留下的印記。
他不禁倒吸一口冷氣,正想四面觀察一下,猛地就聽到不遠處「唰啦」一聲,他抬起頭來,一頭令人心怵的巨熊從他的左側直逼過來。他連忙去找地上的斧子,但為時已晚,他的左肩部驟然受到沉重一擊。一百六七十斤的身體,就像一小捆被大風拋起來的麥秸一樣,斜斜的栽倒在兩米開外的地方。
在一陣劇烈的疼痛和可怕的咆哮聲中,他用力翻身爬起,看到一頭極高極壯的熊正齜牙咧嘴的直立在自己的眼前,一雙惡魔似的豆眼,噴射著駭人的火焰,李大年生在山裡,長在山裡,深諳各種猛獸的習性,他知道這時節的熊,剛從漫長的冬眠之中睡醒,性情殘暴,攻擊意識極強,常常主動傷人傷畜。
這會兒,他雖然已將斧頭攥在手裡,卻也知道硬拼絕不是他的對手,他踉踉蹌蹌的移動了一下腳步,想靠攏臨近一棵大樹做依託,誰知那熊敏捷的又是一撲,一雙鋒利的前爪,深深的抓進了他的腰,李大年強忍劇痛,舉斧劈去,正中那熊的前胛處。
熊被徹底激怒了,伴隨著一聲長長的嘶吼,李大年的身體再一次被重重的摔了出去,同時半邊棉襖全被那野性的利爪撕裂,右肩上被拽下來巴掌大的一塊肉。鮮血很快把身下的草芽染紅了一大片。李大年這時候頭腦仍然非常清醒,他明白此番兇多吉少,於是咬緊牙關再次摸過斧頭,將背脊緊抵著一棵樺樹,拼命的跪起身子,擺起應戰的架勢。
熊剛才只不過斜斜的中了一斧,傷勢很輕,毫不影響它的窮兇極惡,面對那柄寒光閃爍的斧刃,它滿不在乎的撐起四肢在十步之外與受傷的李大年冷冷地對視著,然後一步步緊逼過來。李大年的心臟猛烈收縮,他暗自屏氣運力,死死地握緊斧柄,靜待最佳反攻時機的到來。
這短短的幾秒鐘,簡直比一個世紀都還要漫長,當熊距他很近的地方準備拱腰收腿,即刻要撲上來的一瞬間,他使出吃奶的力氣,將斧頭猛的橫斬過去。然而,可惜他的手臂因負傷而影響了準確度,斧刃擦著熊的脖子飛了過去,深深的砍進了一棵大樹的樹幹上。
那巨熊凶相畢露,一口就咬住了他的左腳踝處,一陣無法忍受的劇痛,頓時傳遍全身。他不禁發出一聲聲慘叫,然而熊並沒有松嘴,反而將兩排利齒拼命的合攏,同時大幅度擺動下頜,向左右方向肆意撕扯,在一陣比一陣強烈的眩暈當中,李大年依稀感到體內的熱血開始一股股的向外迸射。
同時感到整個腳踝和膝蓋骨在那張醜陋可怕的熊嘴裡,全部「嘎嘎」地崩裂了。絕望中,李大年突然想到了自己掛在樹上的那杆火銃,想起了那彪悍壯實的大頭,或許它能夠解救自己。可是自己離它這麼遠,怎麼才能得到幫助呢?求生的欲望又使他逐漸冷靜下來,他在熊的巨掌之下,努力睜開被鮮血糊住的雙眼尋求脫身機會。
猛的他看到,在旁邊有一截拇指粗的木棍一頭恰好帶有一個斜面,像一支鐵矛一樣鋒利,他用一隻手抵擋住熊的撕咬,另一隻手撿起棍子,將那上頭的斜面對準熊的眼窩,用力捅將過去。只聽得一聲悽厲的嚎叫,熊一下子鬆開了他的左腿,渾身顫抖著重重地向後倒仰過去,滾下了一道斜坡。
李大年此時已成了一個血人,只能拼命撐起身子,雙腿已根本無法站立,於是就匍匐的朝前爬動,他深知吃了大虧的熊絕不會就此罷休,稍稍緩過勁很快還會捲土重來實行報復,因此必須儘快的離開這裡,以便及時趕到大頭那邊尋求幫助。
他爬呀爬,左腿膝蓋的骨頭已呈現粉碎性骨折,胳膊的肌肉組織也受到了重創。他完全依賴著下巴和胸部的幫助,才能一寸寸地朝前挪動,這20多米的距離對於他這個彪形大漢來說,這會兒卻比環繞地球一周還要漫長,經過之處留下了長長的一道血痕。
一米,三米,七米,終於能看到懸掛著的火銃以及樹下低頭啃草的大頭了,他努力揚起手臂,正想大聲呼喊,猛然聽到不遠處,傳來沉重而急促的喘息聲。他扭頭一看,那熊果然又緊追過來,不容他進行躲閃,一張血盆似的大嘴便猛地咬住他的右腳踝,將他用力往回拖拽,李大年深知不妙,趕緊掙扎著放聲大叫:大頭,快來救我!
大頭真不愧是從小被李大年帶大的「靈獸」,馬上從主人驚恐的呼聲中,覺察出了異樣,它抬起頭來及時的看到了危在旦夕的一幕。霎時間只見它「哞哞」大叫了幾聲,猛地轉身朝巨熊衝去,可惜結實的繩子卻將它無情的束縛住了,大頭死命掙扎著,連衝幾次都未能如願。
眼看棕熊將自己的主人越拖越遠,大頭突然發了瘋似的大吼一聲,低下腦袋死命一掙,猛的聽到砰的一聲脆響,繩子斷開了,它踉蹌幾步站穩身子,然後像頭雄獅一樣對準熊直衝過來。
那熊吃驚地收住腳步,但仍舊緊緊的咬住已昏迷過去的李大年不放。在最初的幾秒鐘,它呆呆的凝視著迎面衝過來的大頭,似乎弄不明白以溫順著稱的牛,為何會有如此大的膽量和勇氣?但身為食肉目的熊很快做出了反應,扔下李大年,同時敏捷的跳向一邊,否則衝撞上來的大頭一下子就會用尖尖的犄角挑開熊的肚皮。
熊受到突如其來的襲擊,頓時大怒,聳動著短粗笨拙的脖頸,猛然掉過身子,惡狠狠的朝它的對手直撲過去,大頭並不示弱,它停立在三米之外,壓低腦袋,怒目相視,鼻孔中噴出兩道白氣,一直等到熊即將撲到自己身邊,才大叫一聲,晃動著一雙尖角迎戰上去。
李大年在激烈的吼叫聲中悠悠的甦醒過來,他吃力的抬起上半身,想觀察一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一陣劇烈的疼痛使他差點又昏過去,他咬緊牙關將額頭牢牢抵在前面的一個樹樁上,努力睜大眼睛看過去,一個觸目驚心的場面一下子躍入他的眼帘。
巨熊連連揮掌橫掃,把大頭逼到一堵石崖下頭,儘管身強力壯的大頭毫不怯懦,但要對付牙爪銳利的熊卻顯得力不從心,它的身上已經有了好多傷口,鮮血淋漓,而得勢的棕熊卻步步緊逼,殺氣騰騰,整個形勢萬分危急。這時李大年不知從哪生出一股力氣,將雙手放到泥土裡,猛地翻身,一下子滾到那棵掛著火銃的大樹下。
他一邊暗暗祈禱大頭能再多堅持一會兒,一邊用力抱緊樹幹艱難的支起半邊身子去抓取火銃。他已經記不得自己是怎樣取下火銃,又是怎樣拖著火銃爬回去的。當他用顫抖的手指順利的打開熟悉的火銃蓋,一股像電流一樣的復仇欲迅速傳遍全身的每一個毛孔。
這近在咫尺的生死搏鬥已趨於白熱化,雙雄會戰的怒吼聲驚天動地,大頭的身上又增添了幾處新傷。它被逼到石崖下已沒有退路,而那巨熊不斷的站起後肢頻頻用前掌突擊,掌掌不離大頭的要害之處,李大年看在眼裡急在心中,拼力喊出一句:大頭,我來了!
隨即抱住火銃,就地翻滾就接近了它們,李大年的喊聲惹怒了熊,它狂吼一聲,撇下大頭掉頭又向他衝過來,差不多在這同時,大頭也被主人的豪氣所感染。
只見它猛然雙腿蓄勢,閃電般的向熊撞去,這突如其來的一擊又準又狠,一下子把熊撞的連退幾步,倚在一處松樹上喘息如雷,緊跟著大頭追前一步,晃一晃兩隻尖角,砰的又是一下,頓時將熊牢牢的抵在樹幹上。
熊吃了如此大虧,拼命掄起兩隻前掌,亂撲亂打,企圖掙扎出這一困境,誰知大頭是四足死死地立在地面,頂住熊的前胸紋絲不動。李大年一看這時機千載難逢,忙託起一條斷腿奮力爬到熊面前舉起火銃,狠命的把火銃戳進熊的嘴裡。
熊似乎明白自己大勢已去,仰頭怒吼一聲,兩隻前爪一起擊向大頭的脖子。就在當時,李大年藉機再將火銃朝熊的咽喉處送去用盡全力扣動了扳機。
四個小時後,接到一個採藥人報告的幾十名林場工人,氣喘籲籲的來到了此處,大家看到一個驚心動魄的壯烈場面,老松樹下一頭怒目圓睜的大黑牛,低首仰角將一頭又高又壯的熊緊抵在樹幹上。
緊挨著黑牛的是一個渾身冒血的大漢,雙手握著一桿火銃,槍筒深深的插在了熊的嘴裡,儘管牛和熊早已死去多時,人也昏厥過去課,但三者卻都保持著奮力搏鬥時的姿態,就像一組精美絕倫的石雕。
半年以後九死一生的李大年已經能拄著雙拐蹣跚行走,人們常常看到它佇立在蒼翠茂密的松林邊,對著一個生滿了萋萋芳草的黃土堆凝思垂首,因為他最親密最忠實的朋友,大頭就長眠在此。(本文圖片中熊皆為棕熊,牛為印度白腿牛或水牛等,圖片均來自於網絡,侵聯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