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芃生:我的舅父馬星野-溫州日報甌網 - 溫州新聞門戶網 - 溫州...

2021-01-08 溫州日報甌網

2010/12/02 04:35 來源:溫州都市報 瀏覽:6094

  馬星野,原名允偉,小學時改名偉。旅美後,取「星野」為筆名。名隨文傳,後便成正式用名。1909年9月13日生於平陽縣湖嶺鄉陳岙村(今屬平陽縣萬全鎮)一個書香門第,幼承家教,早具文學根底。小學先後就讀於平陽模範小學(今平陽縣昆陽鎮第一小學)和平陽第一高等小學(今平陽縣中心小學)。1923年,考入省立第十中學(今溫州中學)初中部,後升入省立十中師範科(今溫州中學)。1926年以同等學歷進廈門大學。1927年春,他考入國民黨在南京設立中央黨務學校。1928年中央黨務學校改名中央政治學校,他畢業留校,被聘為黨校同學會總幹事。1930年留學美國,入密蘇裡大學新聞學院,成為我國首位赴美學新聞的留學生。1934年畢業,5月返國。1935年負責籌建「中央政治學校」新聞系,出任教授兼系主任,達14年之久。1945年,抗戰勝利後,馬星野任南京「中央日報」社社長。1946年當選為「國大代表」,蟬聯42年之久。1948年出席聯合國首次世界新聞自由會議,國民政府頒給他「中華民國一等景星大綬勳章」。同在這一年,馬星野籌辦「中央日報」臺北分版,次年出刊。在臺灣,他繼續擔任「中央日報」社長至1952年。

  1957年他出任臺灣當局駐聯合國「代表團」顧問。1959年出任駐巴拿馬「大使」。五年任滿回臺北,1964年任「中央通訊社」社長。1973年改任董事長至1985年。其間,1972年當選臺灣「中國新聞學會理事長」。1984年4月,美國密蘇裡大學新聞學院授予他「傑出新聞事業終生服務最高榮譽獎章」。1985年6月被臺灣當局聘為「國策顧問」。

  馬星野著作甚豐,主要有《新聞學概論》《新聞事業史》《新聞的採訪與編輯》《言論研究》《中國新聞記者信條》等10餘種,部分著作譯成外文在國外發行。

  1991年3月11日,馬星野病逝於臺北,享年83歲。

  採訪對象:葉芃生 中國著名報人 傑出新聞教育家 國民黨「中央日報」社前社長 臺灣「中央通訊社」前社長馬星野之外甥(簡稱葉)

  專欄主持:金輝 本報記者(簡稱金)

  「拜賜蓴鱸鄉味長,雁山甌海土生香;眼前點點思親淚,欲試魚生未忍嘗。」

  上世紀80年代,當客居臺灣的馬星野先生收到南懷瑾先生從故鄉帶去給他的一小壇魚生時,睹物思鄉,動情地寫下了這首魚生詩——《呈南懷瑾先生謝贈鮮味如》,不知道使多少人灑下思鄉思親的行行熱淚。

  馬星野先生與南懷瑾先生都是著名溫州學人,一位祖籍平陽,一位祖籍樂清。他們愛自己的家鄉。馬星野的魚生詩便成了溫州風土的代言。

  平陽為浙南名邑,物產富庶,人傑地靈,走出了一批在海內外頗具影響力的人物。被譽為「平陽三王」的「新聞王」馬星野,「棋王」謝俠遜和「數學王」蘇步青為其中的佼佼者。而馬星野對於不少讀者來說,又是最為陌生的,他的一些經歷鮮為人們所知。

  如今,馬星野的子女大都散落在世界各地,他的外甥葉芃生是上海交通大學電氣工程系教授,博士生導師,退休後居住在溫州。1956年從溫州中學考上復旦大學物理系的他,從事的專業與乃舅不一樣,主要從事基本粒子理論,電氣安全,傳感技術及電力電子技術的研究,但他的學術成就依然斐然。退休前,他為上海交通大學電力電子與電力傳動學科負責人、中國電源學會特種電源專委會副主任。曾任第三屆國際電力電子與電力傳動大會(IPEMC2000)分會主席,第五屆國際電力電子與電力傳動大會(IPEMC2006)技術程序委員會副主席。

  那天,在望江路安瀾公寓的葉芃生家,聽他講述舅父馬星野的故事。

  欲試魚生未忍嘗

  

  金:魚生,溫州方言俗稱「白鱣生」。魚生是鹹貨,在過去是溫州人飯桌上長年的必備小菜。因而使在外溫州人,視魚生為「鄉思」之物。您讀過這首詩嗎?能談談這首詩寫作的前前後後,好嗎?

  葉:南懷瑾先生因與舅父是同鄉,從抗日於重慶時交往起已有幾十年歷史,其友誼更是久而彌深,老而彌篤。遺憾的是,1983年舅父寫下這首催人淚下的魚生詩時,我還在安徽工作,當時並未讀到。

  金:您見過舅父嗎?他在您眼中是一個怎樣的人?

  葉:抗戰勝利後,我父親即去南京「中央日報」社工作,母親帶著我們姐妹三人住在外祖父家西邊的廂間。1946年舅父回到平陽,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舅父十分歡喜我們,不顧日程繁忙,抽空到照相館與我及我姐一起照了相片,這張合影我們一直珍藏至今。當時我還太小,只知舅父十分和藹可親,很魁梧、英俊。

  1947年我全家搬到南京,有了更多接觸舅父的機會。當時我家住夫子廟朱雀橋邊,舅父家則在靠近鼓樓的中央巷。舅父大兒子與我年齡相近,我們是要好的朋友,周末舅父常派車接我到他家過夜。周日我們全家與舅父全家有時一起到玄武湖公園遊玩;春節舅父總是叫我們到他家過年,這時他家客廳會點起許多蠟燭,吃年夜飯前孩子們圍坐一起做遊戲,輪到誰要表演節目,十分開心。

  一次,我到舅父的「中央日報」社長辦公室,一個很大的房間,放了一張特大的辦公桌,還有很多書櫃,當時覺得舅父真是了不起的人物,這或許就是我兒時對舅父最深的印象吧!

  1949年新中國成立前夕我們回到溫州,不久舅父去了臺灣,從此天各一方,我們再也沒有見面了。

  

  雁山甌海土生香

  

  金:您母親是馬先生的第幾個妹妹?他們一起生活的時間長嗎?您知道他在外公家裡的生活情況嗎?

  葉:馬家是平陽一個大家庭,舅父的祖父蓮屏公是一個有志氣的人,儘管最初馬家地處偏僻的山村,在他的教導下,大兒子毓騏(字小屏)、四兒子毓驎(字敏中)(即我外公)都考中了秀才。毓騏先生留日回國後曾任溫州十中校長,外公也在溫州十中任秘書。外公忠厚樸實,治學嚴謹,他的《京遊草》詩集曾裝訂成冊公開發行,1949年後加入民革,在市政協社會人士學習會上常賦詩舒懷,暢談感受。外婆吳佩年,雖讀書不多,但慧敏賢淑,熱情待人。她還懂中醫,熱心為人看病。二位慈祥的老人不幸於「文革」期間先後去世。

  舅父有五個姐妹:大姐馬伸權;大妹馬瑩權即我的母親,由舅父介紹給中央政治學校學生即我的父親葉桂芳;二妹馬秀權,與吳汝康結婚,二人在美國獲得博士學位後於1950年回國,姨夫吳汝康為知名的古人類學家、中科院院士;三妹馬金權;四妹馬均權,也是由舅父介紹給中央政治學校學生吳俊才,他曾任國民黨中央秘書長之職。

  金:他對您最大的影響是什麼?你們有通信聯繫嗎?

  葉:由於舅父是國民黨的高官,我父親也曾任「中央日報」總經理之職,過去因極「左」的影響,這種社會關係使我也受到株連。高中時儘管我是一個品學兼優的學生,還擔任過班長與團支部書記的職務,但1955年高考時還是落榜,所幸1956年國家號召「向科學進軍」,我才有機會如願進入復旦大學物理系。

  不過,從小母親就拿舅父為榜樣來勉勵我,故在我幼小的心靈中也一直以舅父作為自己的努力目標。我一生雖經歷太多坎坷磨難,但始終堅持一個信念,即要像舅父那樣奮發上進,做一個正直的人,一個有愛心的人,一個對國家與人民有益的人。

  

  獨教宋玉擅才華

  

  金:聽說當年馬先生在溫州中學讀書時,深受朱自清先生的青睞和影響,您知道他們師生情意的故事嗎?

  葉:舅父才學出眾,年方11時,在一次用「雨」「春」二字作詩眼題詩時,他便吟出「留得殘荷聽夜雨,聊將舊酒醉新春」的佳句。初中考入省立十中後,當時朱自清先生教他語文課,得名師指導進步更為神速,朱先生對舅父的才華深為讚賞,曾在他的一篇作文上引李商隱詩句「何事荊臺十萬家,獨教宋玉擅才華」作為評語。1929年舅父隨教育家羅家倫北上,任清華大學校長室秘書,這時朱自清先生在清華大學任中文系主任兼圖書館館長,昔日師生北國重逢,舅父再次得到師長的指導。舅父與朱先生師生情誼深厚,半個世紀後1981年舅父曾在中央日報以《春風和氣朱自清——懷念我的中學老師》表達對老師的深深懷念,他寫道:「朱先生是一塊美玉,他的一句詩,一夕話,都有值得長久回味的價值…… 他那溫良恭儉讓的平和神態使我畢生難忘。」

  

  眼前點點思親淚

  

  金:他們的師生情意已經成為一個典範。馬老先生是在臺灣去世的,我從他的這首魚生詩中看出,他是多麼思念家鄉,不知你們知道否,他晚年的生活以及是如何思念家鄉的?

  葉:舅父在臺灣雖身居要職,事務繁忙,但懷念家鄉,思念親人之情無時或減。

  1984年4月19日舅父在美國密蘇裡大學新聞學院接受頒獎後,4月21日他在聖路易斯機場轉機去聖地牙哥時曾與我姨夫吳汝康及他的正在美國求學女兒吳建新相約在機場大廳見面。

  據我表妹吳建新回憶,外公外婆和幾位姨媽除小姨媽外均在大陸,兩岸親人一直無法團聚。那天他們與舅父相逢時,與大陸親人分離48年之久的舅父,激動之情難於言表。舅父緊緊擁抱著我的表妹,淚流滿面,見面只有短暫的5分鐘。臨別時他交給表妹一封用下榻酒店洗衣單背面匆匆寫成給她父女二人的信,信中寫道「星今七六,在世無多,未報父母……四十年間懷親思妹,肝腸寸斷……。」 又說:「兄一生艱苦,又值亂世,衰白之年,難望長久,統一以後,當每年清明,在陽明山第一公墓寶塔之下,一視餘跡」「祖文(即他夫人)老矣,亦望餘年,能見骨肉及甥侄輩耳……」。這封信是舅父晚年期盼國家統一,親人相見情感的最真實寫照。

  此外,1980年1月21日,他在「中央日報」曾撰寫《我生之初》思念故鄉的長文,談到他出生的平陽萬全陳岙村巍峨挺秀的板幛巖,老屋門前水質清冽的水井,用深挈的感情,優美的筆觸讚美山村繁花似錦的桂花林。舅父生性至孝,外公外婆相繼去世後,他曾悽涼地寫道:「茫茫大海,一發青山,何處是雙親的故墓?」每逢清明和外公外婆的生辰、忌辰,他總要向著大海,陳列水果和青茶,朝西跪拜,哀讀祭文。

  金:多麼動人的場景啊。他後人情況呢?他們有來大陸探親嗎?

  葉:舅父育子女各二:長女少文早殤,長子上庚留美得柏克萊加州大學物理學博士,任加州聖地牙哥大學教授17年,著《物象變化新理論》為國際學術界所推崇。上世紀80年代初與我有書信來往,不幸於1983年底英年早逝,其夫人梁能為堪薩斯大學碩士,育有天目、千山二子。次子少野與上庚同校深造獲工學博士學位,任舊金山貝泰公司高級工程師,妻胡穎琦亦為大學碩士,育有長白一女。次女大安聖地牙哥大學語言學碩士,育有葉亦航、葉亦恆二女,其丈夫為葉永烜博士,葉永烜與馬大安夫婦曾到北京訪問過中科院力學所與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並會見吳汝康姨夫。我母親1996年去世時大安一家特地寄來禮金表示慰問。

  血濃於水,血脈之情永不割斷,我們這一代的親情仍在延續,舅父在九泉之下定會倍感欣慰。

相關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