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百姓這個群體的稱呼,在中國歷史上,有過很多種不同的叫法,說來還是非常有趣,也非常辛酸。這些稱呼有社會階段、文化典制等各方面的原因,帶著很深的等級觀念。就像生物進化的過程
四千多年前,黃河流域的炎帝部落和黃帝部落結成聯盟,他們和東夷一起打敗了從南方前來進犯的九黎民族,並俘獲了大量的俘虜。這些俘虜便成了炎黃部落的奴隸,被稱為「黎民」,也叫黎庶、黎氓、黎甿、黎首、黎民。《詩經·雲漢》有云:周有黎民,靡有孑遺; 《孟子·梁惠王上》:黎民不飢不寒;《史記·五帝本紀》:棄,黎民始飢,汝后稷播時百穀。黎,古通「 黧」,表示黑色,有點像是說頭髮的顏色。秦始皇尚水德, 衣服旄旌節旗皆尚黑。平民以黑巾裹頭,「黔首」也就成了秦朝對百姓的稱呼。在統治者眼裡連個具體形象都沒有,就是一片黑壓壓的顏色。
百姓又有被稱為「草民」,「生民」, 《孟子·公孫丑》:「自有生民以來,未有盛於孔子。」,「草民」這個叫法我們在古裝電視劇中經常聽到,往往是百姓見官時的自稱。」草「之所指,不用說,就是植物,這裡的草很可能是在路邊山野間野蠻生長的植物,不必施肥、不必灌溉,自然生長,這個稱呼倒也形象。雨雪風霜的熬煉、四季更替的捶打練就了頑強的生命力。這樣的野草像極了經常說的「韭菜」,能被不時收割,傷口要能自愈。這樣的百姓,在統治者眼裡就是植物,不能發聲,不能反對,任其收割。
後百姓又被稱作「生靈」、「蒼生」的,《梁書·張纘傳》有云:拯生靈於宇內。《晉書·王衍傳》有云:然誤天下蒼生者,未必非此人者。比之前的草民生民就進步了些,生靈指有生命的東西,雖然有把植物也包含在內了,但是我更願意把生靈理解為動物。起碼比植物多了聲音,多了些喜怒哀樂,多了東遊西走的自由。到達生靈和蒼生這個地步,有百姓自己爭取鬥爭的原因,也有統治者認識的進步。由於被認為是動物,所以把管理百姓稱為「牧民」。《管子》裡有一篇就叫「牧民」的。我估摸著現代「牧民」這個職業就是從古代的意思變化而來,牧民是牧養牲畜的。而在古代,百姓是跟牲畜差不多的。雖有生命,卻無意識,還是逃脫不了被宰割的命運。西漢就有官名稱之為「州牧」的。
後有被稱為「白身」、「白丁」、「匹夫」、「布衣」的,劉禹錫的《陋室銘》說: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終於進化到人了,雖然百姓被定義為沒有文化,沒有官職的人,但起碼從四腳著地變成直立行走了。雖然還是逃脫不了被鄙薄輕視,好在當人看了。這些稱呼讓我們看到了階層之間不可逾越的界限,就像魯迅先生《故鄉》裡說的厚障壁。要突破這種階層分離,幾乎是不可能的,唐宋以前,基本是門閥氏族控制了官員的推薦任免。唐宋以後,科舉制度開始發揮了重要作用,百姓還有可能通過科舉改變命運。雖然數量極少,總算聊勝於無吧。
百姓這樣一個群體,創造歷史,卻被以一種簡單模糊的詞語所代表,被史書上那些有名有姓的所代表,唯有用到時才會被高高捧起,用完了又藏匿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