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蒸大黃魚、紅燒大黃魚、鮮燉大黃魚,一盤盤鮮彈大黃魚上桌,海魚的鮮美足以讓味蕾跨越山河,奔向風浪依然的大海。
是時候了,是時候收穫那肥美的大黃魚了。
鍋裡的溫度緩緩上升,被薑片擦過的地方逐漸升騰起熱氣,此時溫度正好,轉小火放入足有一斤重的大黃魚,煎至表皮焦黃髮緊,起鍋溫水熬煮,鹹酸菜湯頭泛起乳白色,細嫩的皮肉升騰起獨屬於海魚的鮮香,在滿屋子的熱氣和黃色調的湯色中,大黃魚明快誘人。
肥壯的魚身包裹肥厚肉質展現大黃魚的獨特魅力,濃厚的酸菜大黃魚湯挑逗著冬日寡淡的味蕾,沒有魚腥味,肉肥刺少,醇鮮酸香。
吳越人家對大黃魚都有著頗為深厚的記憶。數十年前,東海大黃魚一值汛期,就會迎來浩浩蕩蕩的圍捕,漁民一網下去捕獲十幾噸的大黃魚在當時一點也不稀奇,清蒸、油煎,亦或是乾脆醃製風乾做成魚鯗。一片片雪白的魚肉在鍋裡翻騰,一掛掛魚鯗在微風間輕蕩,此情此景,一去幾十年了。
大黃魚屬於石首魚科,主要分布在我國南海、褐色,肚皮上泛著金黃色,所以很多地方也把它叫做黃花魚、黃瓜魚。因著大黃魚靠魚腦石來定位的特點,有些漁民通過頻擊綁在船幫上的竹槓,將大黃魚震暈,而後大船大網、不分老幼大小一網打盡。竭澤而漁,過度圍捕、一網一個族群的「敲罟」圍捕後,很長一段時間東海再無大黃魚現身,大黃魚一度成為珍稀動物。
大黃魚的珍貴,還在於魚鰾。鮮魚鰾綿軟肥厚,曬乾的大黃魚魚鰾俗稱黃花膠或黃魚肚,久儲亦鮮香。沿海人家每逢團圓便會拿出一把黃魚肚,清水泡開燉上大骨雞湯,魚鰾脆彈,湯頭鮮美;吃貨老饕們則會將其入鍋炸至發泡,而後做成鮮香爽滑的三鮮魚肚羹。
大黃魚易臭,一經打撈就需要用冰塊保鮮,因此也有了「冰鮮」的別稱。來不及冷處理保存時,漁民便會進行簡單加工:曬。將大黃魚從脊背處剖開用鹽醃製,掛在通風處日曬成黃魚鯗。不經過剖解製作而成的白鯗更為美味,常被稱作郎君鯗。《食憲鴻秘》中就曾記載寧波特產白鯗,李時珍當即直言「鯗能養人,人恆想之,故字從養」。
按季節來吃魚的吳越人家,常年追尋著嘗鮮的樂趣,落之於吃魚上,大抵是春天嘗鮮,夏日吃活,秋天食肥,冬日獨寵「魚鯗」香。西北風勁猛的寒冬天,一碗鯗凍肉是吳越人家的最愛。守著一鍋紹酒和醬油燉煮的豬肉,待肉煨到一筷子就可扎透時,放入黃魚鯗。肉間的脂肪沁潤黃魚鯗,黃魚鯗的鹹香包裹豬肉,而後加糖收汁關火。耐心等待一夜後,鯗與肉凝結成膠化在一起,舀一勺入口,鹹甜滋味絲絲入扣,配上熱粥是喚醒冬日味蕾的至鮮美味。
當然,大黃魚最好吃的方式還是鮮食。苔條拖黃魚、紅燒大黃魚、清蒸大黃魚、蓴菜黃魚羹……數十種鮮美中,傳統寧波人家最講究清蒸。盤底鋪上3、5片鮮姜,再將清洗乾淨的大黃魚肚裡塞上生薑放置其上,入鍋蒸個十幾分鐘,渾圓的大黃魚滿是海魚鮮彈,濃鬱的肉香夾雜令人愉悅的清甜,滿口滿心儘是豐潤。
寧波菜中有名的小鮮美蛤蜊黃魚羹也是一絕。將黃魚鮮切成丁,待熱油燒至五成熟時爆香蔥末,而後魚丁入鍋煸炒片刻,再加入紹酒、鹽和肉湯清燉,煮沸後加入炒至開殼的蛤蜊,均勻倒入蛋液即可出鍋。蛤蜊鮮加上黃魚香混雜而出,湯汁鮮香濃鬱,海味十足。
很長一段時間裡,鹹菜大湯黃魚、清蒸大黃魚、蛤蜊黃魚羹等成為吳越人家的基礎味道,每一口都讓人熨帖無比。時隔數十年,在圍網養殖技術的高度發展下,人工養殖的大黃魚重現高品質,回歸人們的視線。
循著記憶中的大黃魚的味道,我們沿著東海尋覓,最終在寧波象山鶴浦找到了專為上海、杭州的幾個高級餐廳提供大黃魚的漁場——這裡將模擬野生環境作為第一守則。大黃魚在成長階段只投餵小魚、小蝦打成的肉泥,待到個大肥碩時移放至南田島東端的風門口一帶。狂放海風形成了湍急水流,為大黃魚提供一個天然的試煉場,加之放養時不進行任何投喂,大黃魚逐漸回歸自然狀態,成長為迅猛有力、肉質緊實鮮嫩的「野生魚」。
殘酷環境模擬野生養殖,半混半清水域魚肥而不腥;簡單烹製就可體驗地道東海海鮮味。
水清則魚不肥,水渾則魚腥,在半渾半清的水裡,大黃魚重歸鮮美。長至一斤多的大黃魚肥美正當時,我們採取鮮撈鮮發的方式,將臥在冰盒裡的晶瑩的、閃著明亮黃鱗的大黃魚鮮運到家。清蒸大黃魚、紅燒大黃魚、鮮燉大黃魚,一盤盤鮮嫩大黃魚上桌,海魚的鮮美足以讓味蕾跨越山河,奔向風浪依然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