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戰害蟲,以蟲抗蟲!

假若你偶然走入這樣一個房間：大量不知名瘤狀物成排堆列，密密麻麻，數以萬計，上面還趴著熙熙攘攘的不知名飛蟲，色澤黯淡，翅膀亂顫。你的第一反應會是什麼？

別怕，這些瘤狀物只是一串串掛起來的柞蠶蠶繭，很多成蟲已經羽化成蛾，而此處只是北京市農林科學院利用柞蠶卵繁殖赤眼蜂等天敵的基地。每年夏天，在路邊的大樹、山間的小路，這樣的瘤狀物體都會大量出現，看上去像是被人工剪開幾個口之後釘在樹幹上。

你有沒有發現路邊的行道樹上「長」出過這樣的「瘤」？其實，它只是園林部門釘在樹上用來培育白蛾周氏齧小蜂，防治美國白蛾等害蟲的蠶繭。

人蟲之戰

北京市農林科學院為何要培育這麼多柞蠶呢？這事，還得從持續上萬年的「人與害蟲」之戰說起。

其實，「害蟲」這個詞是站在人類的角度看的，在農業出現之前，昆蟲只是吃著自己食譜裡的食物。慢慢地，它們驚喜地發現，有一些地方突然長滿自己愛吃的植物，於是紛紛搶駐伊甸園。誰知，這個伊甸園的締造者——人類，給它們扣上了「害蟲」的帽子。

為了能在伊甸園生存下去，害蟲們也進行著艱苦的自我改造。它們的抗藥性越來越強，繁殖力也越來越高。近年來，由於氣候變暖，很多害蟲的冬眠習性被改變，它們變得可以四季不間斷地發育繁殖，因而造成「大爆發」局面。傳統的防治對策就是加大農藥的用量，這樣不但會造成害蟲的抗藥性增強，還會殺滅害蟲的天敵、造成農產品農藥殘留量升高，危害人們的健康。所以，人們越來越趨向使用生物防治來對付害蟲，簡單來說，就是用害蟲的天敵、生物農藥、驅蟲植物、抗蟲優良品種來趕跑或殺滅害蟲。

北京市農林科學院植保所的張帆老師從事害蟲防治的研究多年，據介紹，比較省事的方法就是在田裡間種植一些特殊的蔬菜。比如，田裡面要是只種大白菜，就很容易造成菜粉蝶泛濫成災，但在白菜田裡加種些萵苣、薄荷，就可以藉助它們的氣味趕走菜粉蝶。此外，大蒜能驅逐蚜蟲；蓖麻可使金龜子逃之夭夭；萬壽草或蘆筍能使果樹線蟲不會受孕繁殖。類似的招數，甚至可以用於你家的盆栽：假若長有蚜蟲或紅蜘蛛，在植株上噴上辣椒、大蒜的浸出液，可起到一定的效果。除了趕走害蟲，我們還能引來益蟲：比如間種高梁能引誘蜘蛛、瓢蟲、食蚜蠅等大量天敵。

蟲蟲之戰

當然，上述方法效果並不太好，這年頭，好多害蟲連農藥都不怕，還怕薄荷味嗎？要想消滅害蟲的有生力量，還得搬請天敵。然而，害蟲的天敵雖多：螳螂，青蛙，鳥……但它們不但害蟲益蟲通吃，且不適合人工大規模繁殖。因此，真正適合作為人工繁殖天敵資源的，還是瓢蟲、草蛉、寄生蜂等昆蟲。

北京市農林科學院就是繁育天敵昆蟲的大本營之一，在接受果殼網採訪時，張帆老師透露說，這裡一年能生產赤眼蜂150億頭；平腹小蜂1.5億頭；麗蚜小蜂1200萬頭；草蛉200萬頭；瓢蟲800萬頭。聽起來真是驚人啊！

七星瓢蟲。你可曾試過數清所見瓢蟲身上的斑點，只為弄清楚到底是幾星的瓢蟲？從卵裡一孵出來，七星瓢蟲就開始吃蚜蟲，變成成蟲後胃口更大，可以說是蚜蟲的絕對剋星。

草蛉。左圖中的草蛉幼蟲又名「蚜獅」，可見捕捉蚜蟲有多猛！但大多數草蛉的成蟲對蚜蟲卻沒啥興致，主要吃花蜜、花粉或蚜蟲排出的蜜露。草蛉產卵時，還會先拉出一根絲，把卵產在絲的頂端，以防止卵被捕食。圖/wildchina.cn和biodiv.tw

真正的大佬，往往最末登場。對付害蟲，各種寄生蜂——其中就包括那大批柞蠶培育的對象，才是王牌。赤眼蜂、姬蜂、繭蜂，這些都是天敵昆蟲的主力，它們能寄生在害蟲的卵、幼蟲、蛹的體內，繁殖力強，且個體小，容易飼養，所以成為人們大量繁殖的對象。

在飼養天敵昆蟲時，人們會在實驗室繁殖一些棉鈴蟲、黃粉蟲、小菜蛾來做它們的飼料。而對於一些寄生蜂來說，柞蠶蛹是最好的繁育基地，因為它特別大，一個蛹可以供養成千上萬的幼蟲。釋放的時候，只放幾個被寄生的柞蠶蛹或卵就夠用了。詳情請看 《釘在樹上的繭，生與死的鬥爭》

不同於對付美國白蛾的白蛾周氏齧小蜂，赤眼蜂並非蛹寄生蜂，而是卵寄生蜂，赤眼蜂正在把自己的卵產在鱗翅目昆蟲的卵內。圖/hezhici.com

蚜繭蜂把卵產在蚜蟲體內的瞬間。把腹部從襠底下穿過去，有點糾結……攝影：張辰亮

大作戰

釋放天敵也是很有講究的，在接受果殼網採訪時，張帆老師拿赤眼蜂來舉例說，「赤眼蜂是卵寄生蜂，釋放時期對效果至關重要。」第一次放蜂應選在害蟲產卵初期，成蟲的羽化高峰期可作為初次放蜂指標。針對鱗翅目害蟲，每畝次釋放1萬頭左右。

由於寄生的是害蟲卵，赤眼蜂防治害蟲的效果非常顯著——害蟲還沒孵出來吃一口葉片，就被赤眼蜂的幼蟲吃了。而且赤眼蜂的寄生率很高，比如利用赤眼蜂防治甘藍夜蛾，高達65%的夜蛾卵都能被赤眼蜂寄生。

赤眼蜂包裝機。實現商業化生以後，天敵昆蟲們就裝在這些小巧的包裝裡，用的時候只需掛在田間即可。

然而，如果只用一種天敵防治，一些問題還是難以避免。比如，瓢蟲在卵期和蛹期無法能捕捉蚜蟲，蚜蟲便可藉此機會死灰復燃。要想讓害蟲沒有喘息機會，就得使出組合拳。「草蛉+麗蚜小蜂」組合可以有效控制溫室粉蝨，寄生性的麗蚜小蜂為主，輔以捕食性的草蛉，利用兩種天敵不同的取食及生活方式，能提高對溫室粉蝨的控制能力。張帆老師透露說，「組合後的防治效果，能比單獨釋放麗蚜小蜂提高20%左右。」此外，「異色瓢蟲+龜紋瓢蟲+草蛉」組合能有效控制蚜蟲和紅蜘蛛。

不過，生物防治法也並非意味著完全不用農藥，合理使用農藥效果會事半功倍。比如，瓢蟲+敵死蟲或滅幼脲可以控制蔬菜害蟲。這兩種農藥對瓢蟲是安全的，但卻可以有效殺死害蟲。。

對害蟲的作戰研究還遠未停止，據張帆老師介紹，現在已經開發出「生物飛彈」法：將昆蟲病毒（對人無害）噴灑到赤眼蜂蜂卡上，赤眼蜂羽化後，在卵殼上短暫爬行就會沾帶病毒粒子；隨後赤眼蜂到處尋找害蟲卵，就會把毒沾到寄主卵表面，未寄生的卵在其幼蟲孵化後，在吃卵殼時，會吞毒而死。這樣就彌補了赤眼蜂寄生率有限的問題，提高對害蟲的控制效果。

別看上面這些方法貌似「狠毒」，和以前的化學防治比起來，它們不但更為環保，而且不會全部剿滅害蟲。現在，人們也已經改變了對害蟲趕盡殺絕的觀念，而是奉行把害蟲控制在一定的規模內，把食物分一部分給害蟲吃，但又能引來天敵控制它們，這才是和諧的農田生態系統。

（此項目由北京市科委科普專項基金資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