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全球化背景下,講英語的外國人越來越多。不少母語為英語的人發現,開會時,自己從小說到大的英語竟然還有人聽不懂!更要命的是,聽不懂的人似乎還佔多數,自己反而成了另類。問題到底出在哪裡了呢?
【重新上英語課的美國人】
本·巴倫是土生土長的美國芝加哥人,天天和同胞打交道,從沒覺得用英語與人交流存在什麼障礙。直到7年前,他加盟跨國企業蘇黎世保險公司,才發現同樣講英語,那些歐洲同事竟然聽不懂他說的話,時而打斷他:「那麼您的意思是?」
「我開始意識到,自己有些語言交流習慣可能會讓他們誤解,」巴倫回憶道。
為了能講出讓更多非母語者聽得懂的英語,巴倫重新上起了英語課。蘇黎世保險公司總部位於瑞士名城蘇黎世,專門為母語是英語的員工開設英語網絡課程。經過這樣的內部培訓,巴倫了解到那些非母語者理解起他的話來,可能並不如他想像得那麼輕鬆。要是他無意中再穿插進一兩句美國南方俚語,更可能讓他們丈二摸不著頭腦。
「舉個例子,我要是說『That dog don’t hunt』(字面意思是「狗不打獵」),其實是想說『那可能不是什麼好主意』,」他說,「這是美國南方人都明白的說法,但他們(歐洲同事)聽不懂。」
巴倫不是第一個遇到類似尷尬的英語母語者。英國約克大學社會語言學專家多米尼克·瓦特說,歐洲議會上,甚至有非母語者向母語者抱怨:「難道你不能像我們這些人一樣說英語嗎?」
按照瓦特說法,單單從數量上看,母語者已不具備講英語的絕對優勢。英國國際文化和教育交流機構英國文化協會跨文化交流專家尼爾·肖提供的數據顯示,目前全球約17.5億人能用英語日常交流,這個數字有望在2020年增至20億。其中,非母語者人數遠遠超出母語者。在很多場合,需要自我調整、適應新環境的反而是母語者,因為他們發現無論是說還是聽,對方似乎都不太明白自己。
肖介紹,英語文化協會在9月開設的跨文化交流課上,引導來自新加坡、南非等英語國家的學生重新思考如何與人交談。「他們中許多人多多少少受到些啟發:原來他們講英語並不像他們想像得那樣清晰明了。」
【一個單詞引發的巨額損失】
如果說巴倫的困惑在於別人聽不懂他的話,至少這種障礙尚未造成經濟損失。而英國廣播公司先前報導,一家知名跨國企業遭遇的一場巨額損失,根源就在於一封郵件裡一個單詞引發的歧義。
寫郵件的人母語是英語,自認為意思表達得很清楚,就將郵件發給了外國同事。誰料想,郵件中那個最關鍵的詞是一個相當專業的行業術語,收件人因為拿不準意思查字典時,卻發現兩個完全相反的解釋。他按照錯誤的理解行事,項目最終失敗,給公司造成的損失數以十萬美元計。
幾個月後,公司高層調查原因時才發現,一切不幸源於那個單詞。由於雙方理解南轅北轍,事態發展迅速失控。
了解這件事經過的是商務英語兼跨文化交流培訓師賈全宗(音譯),現居住在英國。賈說,出於保護公司信息的目的,她不能具體說出那個單詞及公司名稱。賈補充道,類似誤會在跨國公司中時有發生,或大或小,一旦發生,公司通常會把責任推到母語者身上——這一幕就頗具諷刺意味:相較於母語非英語的人,那些打小說英語的反而最不擅長用母語表達自己意思。
「英語成為世界通用語言(之一),這讓很多母語是英語者很開心,」賈說,「他們覺得沒必要花時間再學一門語言,但開會時你常常發現,一屋子來自不同國家的人在用英語交流,彼此都能理解對方意思,這時走進來一個英國人或美國人,卻沒人聽得懂他們的話。」
究其原因,在德國工作的跨文化交流顧問羅伯特·吉布森認為,語言本就在不斷發展,而隨著國際交流日益頻繁,英語發展速度越來越快。以前提起英語,大家往往首先想到英式英語或美式英語,以之為標準,而目前趨勢是,這種所謂的「標準英語」地位不斷受到衝擊,「發展出許多種類」,其中既包括德式英語、中式英語等「本土化」英語,也包括某個機構內的特定用法——不少跨國公司會有自己獨特用法,那些母語者卻不一定能理解。面對這樣的文化衝擊,常用外語工作的人往往能展現出更高的認知度和適應力,儘可能選擇能讓更多非母語者理解的詞語和說法表達,而這正是不少母語者缺乏的。
【如何說大家聽得懂的英語?】
國際交流培訓機構英國約克公司為蘇黎世保險公司開設了專供母語是英語的員工學習的英語網絡課程。約克公司主管鮑勃·迪格內恩說,母語者要想扭轉當下交流劣勢,最有用的一個辦法就是放緩語速。
迪格內恩解釋道,母語者講話平均語速為每分鐘250個單詞,要想讓多數非母語者能基本聽懂且不太費勁,就得將語速降至每分鐘150個單詞左右。
「放慢語速本身就是一種行為能力,需要花費6至12個月才能掌握好,」他說,「演員們會學習一些技巧,如控制語音、延長停頓時間等。個人訓練時,可以在講話時拿手機錄音,然後回放,試著控制語速,直至實現每分鐘講約150個單詞。」
表述完整清晰也很重要。母語者無論是講話還是書寫,都喜歡使用縮略語,而問題恰恰就出在這裡——那些他們認為相當通俗易懂的縮略語,非母語者可能半天都反應不過來。蘇黎世保險公司IP業務專管麥可·布拉特納對這一點深有感觸。
「我第一次在國際化環境下工作時,有人說『ETA16:53』(ETA是英文「estimated time of arrival(估計到達時間)」的首字母縮寫),我第一反應是『ETA是什麼鬼東西?』,」母語是德語的布拉特納說,「更讓人困惑的是,部分英式英語縮略語和美式英語區別很大。」
布拉特納補充道,不同英語國家文化不同,體現在英語用詞上也會讓非母語者感到困惑。例如,當一個英國人對某項提議回復道「有意思」時,其實想表達的意思是「這算什麼提議啊!」他的英國同胞對這種婉轉的表達可能心知肚明,但外國人可能只會理解到字面意思,從而誤以為他至少不反對這個提議。
巴倫對這些交流要點深以為然。現如今,他已是美國分公司負責國際事務的資深認知發展顧問,跟海外同事打交道時會刻意放緩語速,寫公文或郵件時也不再用縮略語,就連他習慣了的美國習語和俚語也是能不用就不用。像他這樣重新學習在國際場合下如何使用英語的母語者數量也許不多,但正在不斷增加。(王鑫方)(新華社專特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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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津英語詞典》中迄今收錄上千條具有中國元素的詞語。例如,fengshui(風水)、dimsum(點心)、kowtow(磕頭)、hutong(胡同)、hukou(戶口)、maotai(茅臺酒)、dai pai dong(大排檔)等。其中,dimsum和kowtow等詞源於粵語發音。
除向漢語借詞,《牛津英語詞典》還收錄一些含有漢語元素的表達方式(即「中式英語」),如long time no see(好久不見)、no can do(不能做/幹不了)和lose face(丟面子)。雖然這些中式英語不符合傳統英語的表達習慣,但英語民族卻似乎喜聞樂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