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以宋代為背景的影視劇熱播,宋人日常的娛樂活動受到人們關注。正在播出的《清平樂》中,就出現了插花,早先播出的電視劇《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中則有投壺、馬球等。與今天我們熟悉的娛樂活動相比,它們簡單樸素,卻為當時的人們帶來無限樂趣,從而也讓我們眼裡的古人愈加生動鮮活,多了一些踏實的生活氣息。
洛人家家有花
正在播出的電視劇《清平樂》中,女主角曹丹姝與閨蜜一起插花聊八卦的情節讓人印象深刻。少女們修剪枝葉,將鮮花插入瓶中,各有造型,手頭忙碌著又不耽誤她們互相打趣心事,靈動可愛。早先播出的另一部以宋代為背景的電視劇《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中,也出現了插花的情節,盛家老太太專門請來宮中的嬤嬤,教家裡的姑娘插花,還因此引發了一場風波。
據西南大學楊帥的論文《宋詩中的「瓶中插花」現象研究》,插花是在宋代流行的一種雅致娛樂活動,上下皆愛。北宋文學大家歐陽修的《洛陽牡丹記》中便寫道:「洛陽之俗,大抵好花。春時城中無貴賤皆插花,雖負擔者亦然。大抵洛人家家有花。」
洛陽人為花痴狂,其他地方同樣如此。宋人在日常生活裡就喜歡插花點綴,逢遇節慶更是不可無花。南宋筆記《西湖老人繁盛錄》裡就寫了彼時杭州城內外,家家戶戶在端午節插花的盛景,他們插菖蒲、石榴、蜀葵花、梔子花之類,有些富裕人家,更是會在這天斥巨資買花,平常人家也會盡其所能,沒有花瓶,就用小罈子,總之得擺上一束鮮花。
宋徽宗畫作
端午節是在初夏,花開繁多,選擇的餘地也多。如果是在春天,宋代的人家便插桃花、木香花等,秋天就選茉莉、蘭花、木樨花等,而梅花則為寒冬添了難得的鮮豔色彩。南宋詩人楊萬裡曾專門為擺在几案上的梅花寫賦詩:「膽樣銀瓶玉樣梅,北枝折得未全開。為憐寂寞空山裡,喚入詩人几案來。」楊萬裡大概非常喜歡梅花,常常折花入瓶,在另一首詩《梅花》裡,他寫道:「花早春何力,香寒曉盡吹。月搖橫水影,雪帶入瓶枝。」
同樣喜歡插梅花的還有詩人範成大。安徽大學吳丹丹的論文《花卉與宋代文人生活》中提到了範成大插花的逸事,瓶中的梅花久不開放,他將瓷瓶換成銅壺,加之以熱水,所謂「詩催全不力,煮水換銅壺」。
比起範成大的急脾氣,蘇軾或許更懂花道。讓梅花開得既早且盛,蘇軾的辦法更加複雜,但看起來好像很有道理,「醃肉滾汁徹去浮油,熱入瓶,插梅花可結實;煮鯽魚湯亦可」。蘇軾著有《格物粗談》一書,介紹了不少花材保養和插花造型的技巧,不只是梅花,再比如「牡丹、芍藥、梔子,並刮去皮,火燒以鹽擦,插花瓶中加水養之」。
馬球
鞦韆蹴鞠尚豪華
電視劇《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中,開篇出現了投壺的劇情,除了是童年盛明蘭和少年顧廷燁相識的契機,也暗示了盛家的門第,具有十分關鍵的作用。其實投壺不是宋代才出現,卻於此時風靡。據安徽大學餘江寧的論文《從北宋東京的娛樂生活看當時的都市文化》,《禮記》中便有投壺的專門記載,它早先是一種社交禮儀,後來則成為人們飲酒助興的娛樂活動。司馬光在洛陽招待賓客,除了賦詩談文,還喜歡飲酒投壺。他還在《投壺新格》中稱讚投壺的作用,「投壺可以治心,可以修身,可以為國,可以觀人」。
還是在《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中,馬球也是經常出現的娛樂活動。美國漢學家伊沛霞在《宋徽宗》中介紹,宋徽宗便喜歡馬球,他有時會在宮中安排一些宴會,賓客到齊,首先坐下來觀看娛樂表演,而馬球便是其中不可或缺的節目,「表演從展示武技開始,然後是一群宮女在馬上表演的馬球比賽」。
比起需要馬匹的馬球,鞦韆、蹴鞠或許更適合日常。陸遊就曾在詩裡描述過春日打鞦韆、蹴鞠的熱鬧場景:「寒食梁州十萬家,鞦韆蹴鞠尚豪華。」尤其是蹴鞠,深為宋代權貴所愛。民間傳說裡便有高俅是因為蹴鞠技藝好,而得宋徽宗青睞,從而平步青雲。鞦韆則特別受到女性的喜歡,甚至成為女性形象的一部分,總是與嬌俏巧笑聯繫在一起。蘇軾《蝶戀花·春景》中寫道:「牆裡鞦韆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蹴鞠
無論是《清平樂》還是《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中,都出現了茶道,而且制茶的技藝十分精巧,並非人人都會。宋代流行「茗戰」,也就是鬥茶,「交戰時以三事互爭勝:一為茶、一為水、一為茶器,互炫其優,優則爭勝」。伊沛霞在《宋徽宗》裡介紹,在幾次宴會上,「徽宗命人端上茶具,親自煮水、搖茶」,為客人備茶。宋徽宗對備茶頗有見解,而且據說還專門寫過關於茶的小冊子,比如白茶,其中如是寫道:「芽英不多,尤難蒸培,湯火一失,則已變為常品。須製造精微,運度得宜,則表裡昭澈,如玉之在璞,它無倫也。」他對茶道工具也有要求,比如茶筅,也就是我們在電視劇裡看到的那種用竹子做的小炊帚,「當如劍脊,則擊拂雖過而浮沫不生」。
願得一闋歌公之前
《清平樂》已經播出的劇情中,才華橫溢的歐陽修在會試中點破了晏殊在題目中的埋伏,就要被欽點為狀元,卻因為寫過的詞在京城瓦舍勾欄的女藝人中太流行了而落了名次。
歐陽修有一本詞冊《醉翁琴趣外編》,其中收錄的全是這樣的詞作。用現在的話說,這些就是宋代的流行音樂。宋代是文人的高光時刻,尤其是一些士大夫,經濟富裕,生活無憂,頗有閒情逸緻飲酒聽樂。
宋代茶文化
宋詞在民間的流行,與樂工的吟唱不無相關。樂工得曲,文人譜詞,在宋代也相當常見。其中最著名的例子之一便是北宋著名詞人柳永的故事。記錄北宋朝野雜事的《避暑錄話》中介紹:「柳永為舉子時,多遊狹邪,善為歌辭,教坊樂工,每得新腔,必求永為辭,始行於世。」
據東北師範大學李克的論文《宋代歌妓與宋詞的傳播》,寫過「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這樣豪邁詩詞的蘇軾,也曾在一次府僚聚會中當場為女歌手作《賀新郎》,其中有詞云:「石榴半吐紅巾蹙。待浮花、浪蕊都盡,伴君幽獨。」婉約細柔,繚繞惆悵,讓人難以想像出自蘇軾之手。
北宋元雜劇
宋朝的宴會上,常有這樣的歌樂表演,女歌手即興演唱詞人之作,而對文人來說,為之填詞也並非有礙身份之事。論文介紹,蘇軾率領軍民修築堤壩,堵治黃河洪水。開慶祝大會的時候,有女歌手說:「自古上巳舊詞多矣,未有築新堤而奏雅樂曲者,願得一闋歌公之前。」就是說,這位女歌手以還沒有什麼讚美築堤治水這個題材的歌詞為名,向蘇軾求詞演唱。蘇軾當場就寫了一首《滿江紅·東武南城》,其中上闕為:「東武南城,新堤固、漣漪初溢。隱隱遍、長林高阜,臥紅堆碧。枝上殘花吹盡也,與君更向江頭覓。問向前、猶有幾多春,三之一。」
這些娛樂活動,或雅致,或通俗,或動,或靜,彼時的人各取所好,從中體味生活的樂趣。其豐富程度固然不能與今天相比,可存在於史料中的古人卻由此愈加生動,讓我們相信,在時間軸的過去,的確曾有這樣一段段鮮活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