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碴和水蛭
在你不可控卻感覺到的時空裡,質變。像是夢醒後確實失去了某些東西。
要改變什麼,首先要進入內部,讓他疼痛。
那天在圓溜溜的鵝卵石下的淤泥裡睡覺時,水蛭見到了一個志同道合的朋友。那個朋友的出生吵醒了他,砰——
步履蹣跚的酒鬼。綠色的朋友。
他有著破碎的軀體,通體碧綠,那翡翠的憂鬱和泛著泡沫的黃色血液。
「你好,水蛭。」
「你也好。」
「要記住,千萬不要踩碎玻璃碴。」
「為什麼,母親?」
「因為——玻璃會遊進你的血管裡,之後到你身體的各個部位。你會死的,所以千萬不要,好嗎?」
「好,我以後要避開碎玻璃碴。」
「知道我在這是要幹什麼嗎。」
「如果你說說我可能會知道。」
「我要進入他們的血液裡,刺穿它們的心臟。」
「為什麼這麼做。」
「他們不穿鞋。」
「不過,可能正是這樣你才可能做到你剛才說的。」
「是的是的,這是一種監督。換言之,我既願意與不願意。」
「真是種矛盾。」
「誰說不是呢,到時候我也會死去。」
「我只是想要血。」
「你想要我的血嗎?」
「不,我要鮮紅的血,那麼多的血,他們甚至不願給我一滴。」
「那看來我們在等一樣的東西。」
「我要鑽進它的身體,喝個夠。」
水蛭在淤泥裡和他的朋友等待著。不知道多少個日夜,星星或月亮或太陽他們早已經分不清。蘆葦在水裡講著鬼故事,螢火蟲在假扮遠處的星星。貪婪的吸收水分的風裡水蛭感到眩暈,他說他等不下去了。於是他鑽進淤泥睡起覺來。他說:「我只是想要血,現在我太累了。」他的朋友說:「他們應該穿鞋。」
我們可以想像這樣的畫面,像是一張照片;不對,是無數張照片;不不不,是很多張照片。想像一個碎啤酒瓶在畫面右下角,是的,他是最顯眼的。然後是延展的鵝卵石河岸,細長蜿蜒的河流,裡面會有各種昆蟲和小遊魚那種河。最上面是一層天空,雲朵像汙水上面泛著的洗衣液泡沫一樣。上面懸掛著惡毒的太陽,喑啞的光。在早晚或是不同季節,這張照片會有一些變化。早、午、傍晚、深夜,這些是四。春夏秋冬,這些也是四。四四十六。十六張照片,五秒一張,交叉溶解,想想吧。
終於,循環被打破了,我們的等待換來了改變。他緩緩走來,陽光撲在他臉上,顯出他柔軟的的髭鬚,毛茸茸的。即將是他的壯年。他沒穿鞋子。
水蛭的朋友把水蛭叫出來。來吧,來吧。
他踩上去,水蛭被踩死了,迸射出黑色的血。水蛭的朋友順著壓力。劃破表層,劃破內層,進入血液。輕而易舉,真是鋒利。邊緣凸出,中間凹進去的紅色圓餅見了他。
「你是誰?」
「一個殉道者。」
紅色圓餅被劃破,在血液中流出血液。
造反了。
身材頎長的白色長方形向水蛭的朋友走來。
「受死。」
他撞了上去,卻失去了原本的鋒利。他被彈回原來的地方。一個魔法師,他正在溶解。
「你好,白砂糖。」白色長方形說「或者我該叫你,血糖。」
德發日從酒館椅子上醒來,他的太太在織毛衣。
也罷,殺不死你,高血糖。腐爛,瓦解。腐爛,瓦解!黑暗籠罩他。
殉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