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竺國平
太祖曰：一年一度秋風勁，歲歲重陽，今又重陽，戰地黃花分外香。
這是革命者的革命情懷。我是屁民，沒那麼多情懷，就借著重陽說點老年人的話題吧。
在下不才，也不會唱什麼烈士暮年壯心不已青山常在老有所為的高調，倒是時不時有點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感嘆，顯得有幾分頹廢。行，那就擺幾句關於老年的家常龍門陣吧。
俗話說樹老根多人老話多，中青年朋友們對此肯定深有感觸。老東西們千萬莫要不以為然，此言真的不虛。其實人老話多也正常，比如吃飽穿暖不要著涼之類的，雖有點聒噪，但相信多數年青人都能理解。關鍵是有好多老東西絮叨的事兒有點讓人煩。
比如有些老東西特別是年輕時有點建樹的老東西，面對年輕後學，常常是老子當年如何如何了得，好像景陽岡那隻老虎就是他打死的，而且只用了三拳兩腳毫不費力。還有就是怨這怨那，總是後悔以前要是怎麼怎麼就好了，全然不知這世上最大的真理就是千金難買早曉得。說累了，啜口茶，氣喘籲籲黏痰不斷，咳喘之餘也不知注沒注意到聽者臉上的不耐煩。
還有好多老東西，逢人必然絮叨社會不公世道弄人，人人都對不起他，一輩子都是借人穀子收回來糠，竇娥比起他來都不好意思說個冤字。
然後就是聊子女。子女爭氣的，眉飛色舞滔滔不絕，全然不顧聽者無數次的強忍呵欠的痛苦。子女沒出息或是不孝，也是喋喋不休逢人便訴，好像這是世界欠他的一個公道。
當然，還有那種走到哪裡都把老字當招牌，比如坐車沒人讓座就罵罵咧咧甚至動手，這就更是愚蠢。要知道，尊老只是道德問題但沒人對此負有必須的義務。
其實這是何苦來著！老了，就做老的打算。世間煙雲，飄渺不定，那些浮雲絢麗也罷晦暗也罷，飄走了就不會回來。曾經的輝煌，曾經的落魄，對己，不過是一段記憶，對人，不過是一個無關痛癢的別人的故事。
所以無論輝煌還是落魄，真的不必戚戚於心，偶爾自家想想，權當一絲回憶，切不可滿世界張揚更不可把老字當成訛人的資本。既攪擾自家心境，又招煩於別人，何必呢？要是一不小心招來倚老賣老甚至為老不尊的考語，那才真是二師兄照鏡子，裡外不是人，實在是怎一個傻字了得。
作為一枚老東西，在下也曾如同上述，直至某一天猛然發現自己在別人異樣的眼光裡像個二傻子，才省悟，得換換活法了。各位已是老年或正在步入老年的朋友，老了，一定要向水學習。水無常形，隨皿而定。大，匯在泳池可供劈波；小，集在瓷瓶可養花草。
既然歲月的流逝給了我們一個老年的殼，我們就安安心心在這個殼裡做道場就是。螺獅殼裡做道場，雖比較侷促但也可以做得有聲有色。或許，你的這份瀟然自在和安靜無為反倒會讓旁人和後學刮目甚而肅然起敬。須知，二月春風雖無形無狀，卻既可以冷寒似剪刀割臉，也能夠溫潤「又綠江南岸」哪！
老了，最縈繞於心的，莫過於子女，這確實是一樁繞不開的事兒。他們的工作生活，讓你擔心，於是就審犯人一樣問這問那；他們的遠離身邊，讓你掛懷，於是就隔三差五電話騷擾；如果不幸他們差點孝心，就讓你變成了祥林嫂。
諸君，凡事都有兩面性，你可以主動揣摩一下個中緣由，或許就會釋然。他們不願意多說他們的工作生活狀況，或許是不想讓你焦慮，須知，現在這世道，工作和生活都大不易啊，何必讓你徒添煩惱？他們遠離你的膝下，一定不是嫌你絮叨麻煩，相信他們一定是不得已而為之。
多往事情的另一面想想，你一定會覺得心情都舒爽了許多。如果他們真的是大逆不孝，那恕我直言，你就得好好反思自己了。啥事兒都有因果，正所謂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這個道理大約不用多說了吧？
現在，我們再來聊聊養生延壽這個話題。
老了，必然面臨一個迴避不了的問題——死期在哪裡？人，怕死一點不奇怪，蟻螻尚且貪生，何況人乎？於是形形色色的養生秘笈鋪天蓋地讓人目不暇接，尊重科學的有之，裝神弄鬼的亦有之，洋洋灑灑不一而足。
要我說，科學也好裝神也罷，按你自己的喜好活著就好。為了那一點點可憐的壽緣委屈自己，竊以為實在不值。或許，正因為你的豁達隨性反獲不期之效也未可知。譬如抽菸，你說抽菸有損健康，我且說，你放塊新鮮肉在案頭，不出五天準臭。農家灶頭掛的臘肉，經年不腐。為啥？煙燻的嘛！呵呵，給大家開個玩笑。
不過，在下真的認為，凡事不必太苛，只要不過分，你覺得好那就一定是好！
最後，再說說一個同樣避不開的話題，那就是當我們步入耄耋了，當我們步履蹣跚了，當我們生活自理都困難了，又當如何？
靠政府的陽光雨露？那就是個做不醒的夢。請保姆？難如意還得加上多數人的請不起。進養老院？公辦的價廉，但門在哪裡？商業的倒是有，但你得捏捏錢包的厚度。還有什麼抱團養老社區養老以房養老之類，倒是在網上看到過那麼幾例，結果幾乎都是歡歡喜喜開場吵吵鬧鬧散夥。子女伺奉？這玩笑就開得更大了。我們不必埋怨臥床三月無孝子，我相信多數孩子還是有起碼的孝悌之心的。但是，比你我壓力更加山大的孩子們，他們就算有這個心，有這個力嗎？
這個問題對於多數人來說基本無解，在下實在無力對此說個什麼優選之法。不過，既然暫時無解，那就不用多想，快樂地走下去，管他車到山前到底有沒有路，沒心沒肺地走，哪裡黑哪裡歇就是，也許某日世道就變了呢？想他娘恁多做甚！
其實說白了，人生一世，最佳狀態就是千年不朽的中庸二字。譬如孔老二說的文質彬彬，文勝質不行，質勝文更要不得。彬彬（一半一半）最好。正所謂：人生一半在於我，另外一半聽自然。
窗外秋色漸濃，重陽已近。發了半天感慨，其實濃縮起來，一條對聯就可囊括：
左一年右一年年復一年辛勞經年
前一歲後一歲歲又一歲終享餘歲
年年歲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