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12-16 14:04:56 | 來源:中國法院網 | 作者:鄧飛
2011年5月18日早晨,我隨重慶市法官作家協會二中院分會採風團前往奉節縣興隆鎮(舊稱「三角壩」)「小寨天坑」風景區攬勝。去之前有朋友對我說要做好心理準備,因為這趟肯定會很辛苦,據說該天坑坑口直徑為632米、垂直高度為666.2米,從入口到坑底有2800級臺階。這是什麼概念?就是說體力好的人要走1個半小時,不好的人也許3個小時。可是對我來說辛苦也沒辦法啊,畢竟此次攬勝是帶著「既定的目的」去的,需要冒險。
「小寨天坑」距離奉節縣城近1個半小時的車程。上午10時左右,我們到達「小寨天坑」的邊緣。這時,藍天、日照、絮雲、山風、綠樹、植被等等自然景物相擁而來,「高空王子」阿迪力、嘉陵摩託車隊走鋼絲過天坑,以及中、英、法、愛爾蘭四國探險家坑底探險等等人文活動的影像幀幀閃過腦海,林間遊人興奮的叫喊聲、路邊攤販的賣力吆喝聲此起彼伏,已然構成一幅天地一體、氣勢恢弘的水墨畫卷,給人「人隨景動,景牽魂出」的感受。步入坑緣觀景臺,一本有關「天坑攬勝」的銅製巨書斜立在臺座上,細讀內嵌的文字,更加堅定了我對「小寨天坑」的無限神往,同時也佐證了行前他人所描述的「小寨天坑」的雄峻奇峭。「書」的左前側,矗立著代表阿迪力精神的「飛渡」石碑,碑面的右方鏨刻著他的一句豪言壯語,「只要鷹能飛過去的地方,架上鋼絲,我就能走過去」;誠如斯言,阿迪力就是憑藉自己所擁有的非凡勇氣和膽識、過硬的心理素質和紮實的達瓦孜技能從容地走過了坑口,完成了他從「一個人」到「一隻鷹」的跨越。憑欄遠眺俯瞰,一張幅員闊大、深不可測、令人望而生畏的露天「漏鬥口」躺臥在大家的面前。面對偌大的漏鬥口,我不禁發問:人們不是常說「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嗎?可是到了此處,必生「有容就能大乎」之詰問(一旦深究其本義,就會得出「言過武斷或片面」的結論);倘有可能,百川匯聚到此,它一樣能「照單全收」。有著如此的胸襟和器量,誰能說「唯有容納百川的大海才能尊奉為大者」?而「小寨天坑」不照樣贏得了「世間絕景、天下第一」的美譽?!一陣自問自答後,我帶著滿心的好奇感疾步走向天坑的入口,開始了今天真正意義上的「攬勝之旅」。
下行的腳步顯得異常輕鬆。沿著林間「之」字型水泥梯道緊走慢趕,盡情飽覽沿途兩旁秀色可人的奇風異景:成塊的杉木林,筆直的松柏樹,彎曲的野藤蘿,蓬狀的鵝掌楸,盛放的地瓜葉……在明亮的陽光反射下風姿綽約、鮮活俊朗。整潔的路面,褐色的泥欄,婆娑的光點,黛青的峰屏……在藍天碧空的襯託下輪廓清晰、層次分明,似濯洗過一般乾淨利索。颯颯的谷風,啁啾的蟲鳴,爭寵的灰鳥,嘰喳的雀啼……混合成錯落有致的和弦樂章,無不使人心蕩神馳、忘記塵寰爭逐。不知不覺間,我已抵達一拐彎處,忽見一無名洞穴,高約二丈,闊可容納二三十人;內修一水池,蓋板封口,不見清澈池水,但聞汩汩流響;駐腳洞口,恍如置身一間「天然氧吧」,陣陣清涼滲透衣衫,頓感舒暢與愜意。不過,這時的我幾乎失去了享受清涼的雅興,卻對人工水池的用途猶感好奇。正在猜測之際,恰巧遇見一位肩背篾篼、手提「打杵」(一種輔助工具)的力夫從這裡經過,我湊近跟他寒暄起來……他說,水池是他們生活的「供給源」,燒水做飯全靠它。我問,莫非這天坑中還住著人家?他回答道,這裡原本沒住什麼人,因為翻修道路的緣故,才臨時搭建起了一座簡易工棚;喏!他們的「窩」就在那裡。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遠遠望去,一列蠶蟲狀的木質工棚靜靜地蜷伏在一頁黃褐色的偏巖下,似在偷偷地打著盹哩(是倦了,還是養精蓄銳?)。這時,迎面又走來了四五位下力的漢子,邊走邊對著山歌:「妹妹喲,你是天上的七仙女,手忙腳忙織綾羅……」「哥哥喲,你是地上的放牛娃,天寒地冬光腳丫……」那歌聲韻味綿延,仿佛要將人帶進「情竇初開」的年月,去重新體味愛情的純真與甜蜜。受到歌聲的感染,我脫口說出願為他們拍張合影,但結果偏偏意出其右;話音剛落,就被他們無情地堵了回去。我問是何原因,他們說在這裡是沒有「免費服務」的,隨即用手一比劃,起碼二十元!我甚為驚訝,沒曾想平時在照相館裡連照帶洗一張普通照,也不過十來塊吧,怎麼到了他們身上竟會成倍增長?何況是我主動為他們提供服務的,卻為啥找我索要照相費呢?無奈他們「人多勢眾」,我區區一個「孤家寡人」,一時難佔「辯解的勝利」,不如作罷,繼續前行……
斜過一段梯道後,前面的路變得相對平緩和寬闊,熾烈的陽光開始不經意地噬咬著我的皮膚,視域也跟著開闊起來,已能聽見人聲的喧囂了。在那頁黃褐色的偏巖下,蠶蟲狀的木質工棚已經清晰地顯現在我的眼前,搖身變成了三節首尾相接的「蠶蛹」。在它首部的前方臺地上,四五頂絳紅鑲黃的竹木轎,五六張桐油髹面的四方桌,擺放在荊竹與凡布構成的涼棚下;轎夫一邊打著閒牌,一邊靜等坐轎的遊人;商店老闆圍著方桌轉來轉去,忙著給歇腳的遊客斟茶、遞水或泡麵。就在這些「歇腳客」中間,我驚喜地看見了七八位「熟面孔」,比如,重慶市作家協會全委會委員兼《重慶文學》雜誌副主編黃興邦、西南大學教授兼《銀河系詩刊》執行副主編劉揚烈兩位老人,以及城口法院的王明輝、巫溪法院的陳傳翠、忠縣法院的歐陽映……相互打過招呼後,王明輝問我:「還往下走嗎?聽說只走了三分之一咧,越往下走坡越陡、環境越陰森。一旦走下去,爬上來就會很吃力,況且下面正在整修梯道。」我沒有急於回答他的問話,徑直走向一處可以鳥瞰大部底坑的地方,眼前的景象果然如王明輝所說:底坑全然就是一隻由峭壁、陡坡圍成的「大扁桶」,朦朧的氣霧罩滿「桶面」,似在隱藏一些什麼秘密;受陽光的強勁反射,光切面下的氣霧呈現出灰黑色,唧唧蝠聲(後來聽說的)喧囂其中、捲動氣霧,令人毛骨悚然;「九曲迴廊」似的白色梯道,沿著陡坡上的樹木植被,時而顯現,時而隱沒,直聯「桶底」;道路兩旁切割機震天響,綽綽人影蠕動。我猶豫了好一陣,然後對王明輝說:「既然下來了,就有必要繼續往前走,免得日後留下遺憾。」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底坑正在一步一步地朝我逼近。沿途陸續碰見三三兩兩整修梯道的師傅或民工,切割機剌耳的轟鳴夾帶著飛揚的粉塵縈繞在梯道兩旁。直到這時,我才明白先前巧遇的幾位力夫不肯免費為我提供服務,反倒向我索要照相費的原因了。退一步說,他們的行為其實並不容許人們說三道四,道理很簡單,他們往下背運水泥、砂石等建材,往返已經夠辛苦了,掙點錢也不容易,你卻在一旁折騰他們照合影,舒服了自己痛苦了別人,世上哪有這等白白服務的道理?想到這樣一層,心中的疙瘩也就豁然解開了,腳步開始在石梯上激情跳躍。拐過十多道「迴廊」,對面筆直的峭壁下方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拱形石洞,聽民工說那就是著名的「來水洞」,底部就是「小寨電站」了。相傳眼前這個洞與一段「情牽天坑」的愛情悲劇有關。那是在1948年的秋天,一位名叫林雲芝的女子從三角壩(現為「興隆鎮」)上惡霸地主唐五爺處逃婚,因迷失方向誤入住在天坑邊緣的「賀騾子」(長年以趕騾子謀生,故名)家。賀騾子有兩個兒子,大的叫賀福,小的叫賀喜。三個人相處一段時間後,賀福、賀喜分別喜歡上了雲芝,雲芝卻又偏偏喜歡賀喜。可是好景不長,當唐五爺獲知這一消息後,立即派家丁前往捉拿。為了雲芝不再落入狼穴,賀福、賀喜兩兄弟便承擔起了「幫助雲芝逃難」的任務,接著就有了「賀喜被抓戰家丁」、「賀福求婚遭拒絕」、「 放棄情長過水洞」、「賀福救芝溺水亡」等等動容垂淚的故事。那「過水洞」及「溺水亡」的情節就是發生在這「來水洞」裡。底部的電站動工於1987年4月、1989年底3臺機組全部發電。至於它為何攤上「小寨」這個名,據老人講,過去兵荒馬亂,山民常遭流寇、土匪騷擾。一旦有了警報,大家以「吹竹筒」為號,帶著乾糧,扶老攜幼遷到天坑躲藏,並切斷峭壁間的小路。即便過去十天半月,也會安然無恙。於是,天坑就成了老百姓藏身的「寨堡」,「小寨」的名稱也就由此而來。
再往下走,一股濃烈的涼氣向我包圍過來。遊人已是清晰可辨,散布其間。八九位同道正在向我頻頻揮手、展勁高呼。接近「來水洞」,我興奮異常,趕緊取出相機瘋狂地拍著眼前的景象。趁著興奮勁兒,我剛要往裡走,卻被一位工人師傅擋住了去路,說「電站重地,遊客止步」。就這樣,我只好駐足「來水洞」前,看著陰森森的洞口(高約200米),聽著譁啦啦的水流,回味賀福、雲芝驚險過水洞的情景,仰望嵌入雲天的「漏鬥口」……那一刻,我真有置身在美國大片裡的感覺。以前曾看過《驚爆無底洞》、《潛行深淵》等等科幻片,現在那些驚險的畫面就一一呈現在眼前。裡面未知的一切更加讓我獵奇……我問工人師傅,「來水洞」到底有多深,裡面還有些什麼景象?他說,他也不知道,據探過險的外國和本國朋友們講,「來水洞」沒有盡頭,裡面除了暗流、深潭,還有水蛇和放毒的魚之外,其中最為神秘的倒有一處洞穴,據說是「外星人」的基地,但是沒有人遇到過,否則大家都應該不會擁到這裡遊覽……是啊,他人神奇的洞穴經歷和許多實證告訴我們:自古以來,人們信奉「人定勝天」的思想,無限放大或擴展了人的能力;事實上,「人的能力」有時在「自然」面前的確顯得很無力,甚至是無奈。即使在科技發達的今天,勇敢的探險家或者驢友們能夠藉助科技手段涉足眼前這個洞穴,但最終礙於洞穴中無數未知的力量而停止了腳步。於是,有關此洞之謎盤旋在後人腦海,並口傳身受,變化成了「神秘的傳說」,進而使人產生種種「猜想與敬畏」。
不知不覺間,轉眼已到了返程的時刻,回頭再看其他同道,人人都已踏上了歸途。我也趕緊收拾好相機,戀戀不捨地告別「來水洞」,開始返程。望著面前的漫漫坡道,我突然想起「下山(坡)容易上山(坡)難」那句話來。不錯,掐算我下行時花去了近兩個鐘頭,上行時肯定會搭上更長的時間,「往回走」無疑是一個巨大的考驗。但不管怎樣,那「情牽天坑」的故事與「高空王子」阿迪力、嘉陵摩託車隊的勇士們橫跨天坑、以及中外搶險家們無畏探險的影像,在暗中不正好向我傳達著一種信息麼?那就是「人只要勇敢地朝前走,潛力就可以被開發出來,距離就會一點一點的縮短」。我堅信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