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腎病患者可以很年輕,20多歲就要透析了,小孩也有腎病綜合症……」坐在辦公室,上海市名中醫、龍華醫院終身教授、78歲的陳以平跟記者聊起她奮鬥了幾十年的腎病中西醫結合治療。在三甲醫院林立的上海,全國病人慕名走進這家中醫醫院,因為這裡能看好別處看不好的腎臟病。
在中國,腎病發病率達10.8%,意味著中國有近1.2億腎病患者。腎病既是常見病,又是疑難病。當西醫的激素免疫抑制劑療效有限時,很多病人找到中醫醫院,「最後試試看!」但是在過去的半個多世紀,陳以平教授和同事們用一個個成功病例告訴人們:中醫不是「最後的安慰劑」,中西醫結合大有可為。
首次樹立中醫治療腎病信心
老戴本是成功的企業家。2011年,一場突如其來的病把他擊倒了。起初,他僅僅是小便時疼痛。化驗尿蛋白,指標顯示「4個十」,需要住院治療。2個月後,老戴已無法走路。
3月,他住進上海一家西醫三甲醫院時已無法進食,肌酐的指標飆到1000多,需要接受血液透析。老戴得的是急性腎炎症候群,情況很糟。4月26日,他坐著輪椅來到龍華醫院見陳以平。
「你的病很重,那家醫院的方案很好。接下來我們一起努力,用中西醫結合的辦法治療。第一步,我們爭取先把透析拿掉。」第一次見面,陳以平就這樣對老戴說。
5月底,老戴真的不需要透析了。現在的他,神清氣爽,各項指標正常。
在龍華醫院腎病科,如此起死回生般的故事很多。從醫50多年,陳以平主攻的就是各種疑難腎病。
陳以平的最大成就在於對膜性腎病的治療突破。這是一種難治性腎病,此類患者對西藥並不敏感。對此困局,陳以平將腎臟病理診斷引入中醫辨證論治,提出「膜性腎病腎小球基膜上皮細胞下瀰漫的免疫複合物沉著當屬中醫理論中的溼熱膠著成瘀」的創新思維。
1990年到2005年間,陳以平收集了170例膜性腎病患者,長期隨訪表明,她提出的方案臨床可重複性強,療效達到國際先進水平。
2008年,陳以平領銜的全國多中心研究證實了中藥的安全、有效。美國腎臟病雜誌發表了該項成果。「這是腎病領域第一篇中藥複方在美國權威雜誌發表的臨床研究報告,是前所未有的,它提高了國際上對中醫的認識。」陳香美院士評價。
如今,國內外都會有病人來龍華醫院,求治膜性腎病。陳以平說,這輩子最高興的就是攻克膜性腎病,因為這是第一次樹立中醫治療腎病的信心。多年來,她摸索出一系列腎病的中醫治療規律,形成了完整的陳氏腎病系列方:尿毒症系列方、血尿系列方、慢性腎小球腎炎系列方、繼發性腎病系列方以及系列院內製劑,在臨床上均收到較為滿意的療效。
努力尋找患者吃得起的藥
作為多種單味藥治療腎病的開創者,陳以平還投身於為患者「尋找良藥」的工作中。
1982年,陳以平最早將冬蟲夏草用於治療尿毒症。冬蟲夏草過去常用於治療肺結核,沒人將它用於尿毒症的治療。當時透析遠沒有普及,陳以平在《本草綱目》中看到,冬蟲夏草可以治肺、治腎,她就成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讓尿毒症病人每天服用6克蟲草。那時,冬蟲夏草還只是普通中藥,30克10元錢。一個月後,病人的腎功能改善了。
陳以平馬上帶著團隊對蟲草進行研究,發現蟲草對腎小管間質有修復作用,並具有免疫調節作用。
當冬蟲夏草價格一路飆升,炒家為之瘋狂時,陳以平開始探索替代品:「價格這麼貴,病人怎麼吃得起!」她把目光投向了金蟬花。金蟬花也是一種蟲菌複合體。陳以平將金蟬花用於治療慢性間質性腎炎,總結出了金蟬補腎湯的經驗方。臨床觀察證明,金蟬花對阻止慢性腎功能進一步損害、恢復腎功能、治療蛋白尿等臨床療效較好。
目前,蟬花治療慢性腎衰的臨床及實驗研究已申報國家級專利,金蟬補腎膠囊正在開發新藥的過程中。
金蟬花的妙用被發現後,價格也開始飛漲。「天然藥用蟲生菌資源總是有限的。」陳以平很無奈,她說自己正在研究人工培養蟬花菌絲替代天然蟬花。
「做醫生要去攻克書本上治不了的病」
「菩薩心腸,神仙手眼」,是畫家劉旦宅對陳以平的評價。
陳以平有個老病人,2009年起病,腿腫如桶,小便渾濁。在許多醫院的很多科室「遍尋名醫」,看病7年,住院15次。直到有一天他跑到龍華醫院,陳以平對他說:「慢慢看,會好的,要花兩三年。」
「我前後看了7年病,沒有一個醫生跟我說過這句話。」這個老病人說,陳以平的那句話讓他重拾生活信心。
陳以平看了大量疑難腎病。她說過:「做醫生,做到老了能夠做到教科書上教的,那僅僅是及格;要拿到及格以上的分數,就要去攻克書本上治不了的病。儘管這很難,但路是靠人一步步走出來的,走了,才能走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