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31日至11月15日,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海浪——歷屆上海雙年展文獻及作品展」,重現51位/組國內外藝術家的60餘件歷屆上雙參展作品,涵蓋繪畫、裝置、影像等多種形式。除了歷屆參展作品外,展覽還呈現了由藝術家提供的各種私人物件,作為「個人文獻」,與雙年展的歷史形成呼應。
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
在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二樓的大平臺,澎湃新聞看到了一排排長長的陳列桌,手稿、書籍、照片、私人物件並排放著,陳列桌的一側有一面以60倍速度高速運轉的鐘,和桌上的這些物品一起,帶著人們穿過上海雙年展24年的歷史。
文獻區,展覽現場,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展覽現場
展覽現場,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
在這場疫情後的首展中,文獻佔據了重要的一部分,但不同於以往意義上的歷史資料,出現在展覽中的是由藝術家們提供的個人文獻:你能看到出現在張恩利畫中的舊水管、鐵桶和皮球,鳥頭組合用過的照相機,也能看到八九十年代的磁帶和版本較早的貢布裡希的《藝術的故事》。在走入歷年上海雙年展作品的展廳之前,這些特殊的文獻向我們展現了藝術家的創作過程以及他們曾受過的影響,與此同時,許多藝術家的作品中折射出從上世紀70年代至今中國的發展,展覽也試圖喚起人們共同的時代經驗。與這條相對私人的線索並行的,是展廳之間的一條回顧過去數十年國內外歷史大事件的長廊。個人的記憶總是與歷史密不可分,而藝術家善於表達這種關係。
1996上海(美術)雙年展場在上海美術館(南京西路456號)展出時館外立面,1996年。周春芽供圖
「展覽『海浪』的名稱取自20世紀英國女作家伍爾夫的同名小說,我們藉此表達了一種抽象的比喻,即歷史就像海浪衝刷過海灘一樣,在個體的身上留下印記,」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助理策展人黃彥娜告訴澎湃新聞,展覽不只是在回顧雙年展的歷史,更是通過作品背後個人與社會、與世界的聯繫,將人置於更廣闊的的歷史汪洋。
在小說《海浪》中,六個主人公的獨白不斷交替,在碎片化的意識描寫中,逐漸鋪陳出人的一生。而在展覽「海浪」中,每件作品的展籤同樣以藝術家自述的形式出現,從中可以看到他們如何用藝術來表現某個當下的意識。黃燕娜表示,展廳中的這些作品並未以時間順序依次出現,而是從它們所反映出的個人生命的狀態、個人與社會的關係劃分出不同的主題。
《TAI CHI-迪斯科》,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
「此在的時間」主題將人們帶回過去的某個時刻,重新審視當時的生活。張健君的《TAI CHI-迪斯科》以數十臺黑白電視機同時播放老年人跳迪斯科的場景,整齊劃一的動作讓迪斯科變成了集體行為,旁邊則是一個外國人在打太極。有趣的誤讀讓人反思早期毫無過度的中西文化交融。 「漫遊者」主題下,張恩利的《床》系列講述了城市快速發展下「新移民」的處境,在張恩利的薄塗下,「床」作為一種標誌,隱喻了人在陌生城市中脆弱的位置。「風景之再現」揭開了城市中的自然與文化風景,楊振中的《我吹!》以看似荒誕的方式將女孩吹氣球與南京路上的車流結合起來,一處了究竟是什麼帶動城市高速發展的問題。「復調與重奏」裡,谷文達、邱岸雄等藝術家試圖通過拆解文字和符號,通向對自我與世界的認知。「狂風與畏」中,張培力的《同時播出》將人包裹於全球各地的新聞圖像中,讓人對圖像與網絡的嘈雜和由此引發的焦慮感同身受。
張培力,《同時播出》(2000上雙展覽現場),2000年,多頻錄像。藝術家供圖
在打亂了時間的展廳裡穿梭,並不會覺得錯亂,相反,你能感受到展覽的完整性。這或許是因為策展人已經確定了明確的線索與主題,另一方面,對於當下的觀眾,他們觀看的目光多少基於已有的對於當代藝術的認知和理解:那些五花八門的裝置作品也可能在其他展覽中見到,而那些繪畫與它們並沒有在時間上顯示出明顯的斷裂。但是,或許我們仍然可以從時間順序來重新進入這場回顧歷史的展覽,畢竟,如果追溯一下上海雙年展的發展,聯想一下過去人們對於當代藝術的接受度,一條時間的線便會浮現出來。
作品展籤中的時間透露了它們的背景。上海雙年展創立於1996年,頭兩屆上海雙年展的作品以繪畫為主要部分,第一屆以油畫為主,當時的藝術家們尚在探索如何創新,讓油畫這一媒介走出現實主義和寫實主義,展覽中,周春芽、張正剛等人的油畫便是這一代表;第二屆以水墨為主,思考怎樣走出傳統水墨的程式,擁抱新的概念和表達方式。從2000年起,更多的裝置、影像作品出現在雙年展上,具象藝術逐漸被觀念藝術所替代,這一年展出的作品包括黃永砯的《帽子/燈罩》與張培力的《同時播出》。
《帽子/燈罩》,黃永砯
2004年起,上海雙年展開啟了策展人制度,引入國際策展人和藝術家。這一策展制度在2014年時得到了發展:上雙開始採取主策展人制,「我們不再強調策展人的中外平衡,而是以策展人的方案與當下中國的緊迫性聯繫、藝術的敏銳性來決定誰是主策展人。PSA會提供各方面的幫助,但是最終的決定都在於策展人。」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館長龔彥在採訪中說道。
與雙年展內容和形式發展並行的,是觀眾對於當代藝術作品接受度的變化。PSA典藏部主管項苙蘋告訴澎湃新聞,上海雙年展在作品選擇上始終考慮觀眾的接受度,在此基礎上,才有可能「推動中國當代藝術公開與健康的發展」。這種接受並非一蹴而就。中華藝術宮(原上海美術館)副館長顧建軍回憶,2004年雙年展時,徐震的《當、當、當、當》引起了巨大的爭議,他修改了上海美術館樓頂鐘塔的一面鍾,使其以60倍的速度運轉,這引發了許多居民的不滿,「人們不理解為什麼要把鍾撥快,讓人沒法看時間,」顧建軍說道。如今,這口鐘經過重新製作而出現在展覽中,考慮到當下藝術作品的視覺效應,它或許會成為新的「打卡」點。
徐震,《當、當、當、當》(2004上雙展覽現場),2004年,裝置,藝術家供圖。
顧建軍曾參與多屆上雙,在他看來,上雙的歷史可以分為三個階段:「1996、1998年是初步的探索,當時需要思考雙年展究竟為這座城市需要做些什麼;此後,雙年展的主要任務是培育觀眾,讓觀眾認識當代藝術,在這一階段,上海雙年展始終立足於城市本身;大約從2012年、也就是雙年展移步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後,展覽開始更多地思考人與人、與世界之間的關係,思考形而上的問題,並且在學術上有更大的探索。」顧建軍告訴澎湃新聞。
展覽現場,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
展覽現場,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
如今,上海雙年展走過24年,今年的雙年展原本將於11月在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館內就行,然而,受到疫情的影響,展覽進行了調整,展期將從今年11月持續至明年6月,氛圍三個階段,首先以線上形式進行。在此之前,展覽「海浪」似乎具有承前啟後的意義。龔彥告訴澎湃新聞,「這次展覽的構思來自於疫情期間,疫情中的停擺、隔離讓我們思考如何去重逢、重逢的意義是什麼。上海雙年展走過的24年也是中國當代藝術快速發展的24年,以這樣的形式去『重逢『,對我們而言有很大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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