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曾經深受蘇俄文學影響的中國,安東·帕夫洛維奇·契訶夫(Антон Павлович Чехов)被作為短篇小說巨匠備受推崇。然而大多數中國讀者並不熟悉,奠定契訶夫世界文壇地位的更多在於他對20世紀戲劇藝術發展產生的影響。契訶夫在全世界擁有許多深愛其戲劇的觀眾,但他的短篇小說在俄羅斯以外鮮有知名度。
這次,那個長於創作短篇小說的契訶夫形象將再一次回歸歐美大眾讀者面前。作為契訶夫辭世110周年的一個禮物,契訶夫基金會近日宣布將啟動一項計劃,將契訶夫早期的小說作品翻譯為英文。這些作品集中在1880至1888年期間,幾乎完全沒有英譯本。由於這些待翻譯的小說數量巨大,基金會將從第一卷開始,以幾個卷本的形式對這些小說逐步翻譯出版。
這項計劃是在2010年一次為位於俄羅斯雅爾達的博物館募資而辦的藝術節上由參與者倡議的,那次藝術節為期一周,相當成功。契訶夫晚年長期居住在雅爾達,1904年,契訶夫在德國巴登魏萊爾療養時去世。
「我們的反應一開始是不知所措,」基金會的一名受託人Elena Michajlowska描述第一次聽到關於這項計劃的倡議,「畢竟那次藝術節的主要內容是以小說和幽默表演為賣點,而不是大眾熟知的戲劇。」但契訶夫經久不衰的吸引力還是促使人們自發組織起來,推動了翻譯計劃。
對於發起者們來說,這個項目最重要的是它的包容性和民主性。「我們希望儘可能將這些項目推廣給更多的人」一位項目發起者解釋說,「我們收到了那些精通俄語的退休學者和在校學生的幫助,他們將與專業翻譯團隊協作。」這個項目目前覆蓋了全球多個國家,參與者有的遠在保加利亞、澳大利亞和中國,它擁有專用的Facebook頁面,感興趣的人們可以在線詢問質詢問題或者分享對這一項目的想法。
這次被翻譯成英文的短篇小說誕生在18世紀的最後二十年,正處於亞歷山大三世維新改革的發軔期,同一時期的新興國家中,中國、日本、奧斯曼土耳其均在進行不同程度的改革。年輕的契訶夫恰逢20歲到28歲之間的黃金年齡,這個時期的契柯夫像所有年輕人一樣青春、敏感,從大學中畢業,成為一名文學記者,他開始把寫作作為事業。契訶夫在短篇小說領域積極創作,大多數評論者認為這些早期作品文學性不高但是可讀性很強。這些小故事往往充滿黑色幽默和諷刺,大多被投稿到了《蜻蜓》、《花絮》這類俄羅斯文學雜誌,契訶夫在發表它們時變換著使用一系列筆名,這一習慣延續到他成名以後。
拋開興趣,契訶夫堅持寫作的一大動機是賺取稿費來貼補家用。但他與那些為了餬口而絞盡腦汁寫作的文學青年不同在於,契訶夫在小說創作上確屬天賦異凜,很快他的作品質量提高顯著,在不觸怒當局的同時贏得了大批讀者。中國人後來耳熟能詳的《小公務員之死》、《變色龍》等經典短篇小說均誕生於這一時期。
在這些短篇小說中,契訶夫迥異於後來的青年氣質暴露無遺,年輕的契訶夫對政治漠不關心,自認為是一個民主主義者,熱衷創作詼諧打趣的文字卻又能小心翼翼不冒犯權貴。
1884年,契訶夫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短篇小說集《墨爾波墨涅的故事》(Сказки Мельпомены),這本書的出版讓這個大學時期立志成為外科醫生的農奴的兒子確信,作家將是自己的終身事業。
隨著人生閱歷的積累,契訶夫到1888年開始逐漸減少了幽默小說的創作,這一年他的中篇小說作品《草原》發表,為了贏得了嚴肅作家的名望。他的作品開始厚重、不再插科打諢,並最終走上來悲天憫人的道路,契訶夫看上去更像一個俄羅斯作家了,他的眼光也像所有俄羅斯文學家一樣開始關注政治。
同樣在1888年,年邁的沙皇亞歷山大三世開始興建西伯利亞大鐵路,向夢想中的遠東不凍港繼續滲透;俄國與英國這兩個「僅有的世界帝國」(俾斯麥語)之間圍繞中亞的爭奪進入白熱化;這一年《國際歌》誕生;也是這一年,契訶夫所不待見的託爾斯泰在戲劇上收穫頗豐,他的巔峰作品《黑暗的勢力》在劇院公演成功。
契訶夫出身卑微,倘若他與託爾斯泰一樣出生在1828年,他只會是後者的農奴。當契訶夫人到中年以後,對社會的批判欲變得越來越激烈。他也無法抑制自己對於託爾斯泰作為老者勸導人們「勿抗惡」的告誡的反感。那時的契訶夫,已經完成了從插科打諢的撰稿人向成熟作家的演變。
契訶夫在44歲那年去世,多產的俄羅斯翻譯家康斯坦斯•加尼特(Constance Garnett)在契訶夫故去後的1906年至1922年間出版了144篇契訶夫的短篇小說。但除此之外契訶夫短篇小說作品的並無集結成冊出版。
受惠於契訶夫基金會的項目,這些青年時代小說作品的首次翻譯,如同俄國文學家的一次文物出土,為英美文學愛好者提供了一次近距離觀摩劇作家契訶夫另一面的機會。但對於喜愛契訶夫的中國讀者來說,或許應該關注下上海譯文出版社在今年12月推出的《契訶夫戲劇全集》,這部全集收錄了契訶夫一生創作的17個劇本,共計53萬字。中西讀者互通有無,契訶夫文學魅力的完整面貌才能全部展現給大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