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你懶且快活
第二封信:您有新的回憶
(關鍵詞:宇宙通訊)
來自和MQ的通信
給阿貓
你把信發給我的時候,我正在看電影票,於是匆匆快速讀了一遍,然後就出來看電影了。也是因為看到你在信的末尾提到了酒,然後我又去買了一瓶啤酒,是綠色的,我還以為是果味的,第一口是挺像葡萄味的,但是再往後就發現那個只是麥芽的味道,而且相當醇厚,醇厚到,有一點點,嗯,希望他只在嘴裡打個轉然後趕緊滑到喉嚨裡去。所以現在處在有一點微醺的狀態裡在風裡走路,實在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情。
看的是《頭號玩家》,我自己也覺得很奇怪,因為我之前是不屑看這種電影的。所謂的有一百多個彩蛋什麼的,都是些不太能懂的梗,一聽就讓人覺得很很像想逃避。但我覺得每個人心裡是有一顆廢柴之心的就是想要逃離現實啊,進入一個虛構的世界之類的。所以就跑來看了這部電影。
然後現在我剛剛看完啦。電影的確很好,雖然發現我也有那種所謂的陋習,就是在看的時候,忍不住悄悄地在心裏面揣摩他講的是什麼,然後再對此妄加評測。但我覺得,這部電影確實很好。因為它確實有讓我很多感動的地方啊。至少要記住的那種感覺就是,如果一個人和另一個人之間可以有那麼完美那麼接近的理解,這實在是一件太美好的事情啦。所以我想每個人對《大佛普拉斯》裡面的那一句臺詞都很有感受,那句臺詞真的是被反覆反覆解釋,反覆引用吧,就是說,「人類已經可以輕而易舉上太空,但是我們還是沒有辦法進入另一個人內心的宇宙」。大概意思是這樣。如果如果可以有一點點小小的接近,我想當事人一定都會為此狂喜雀躍吧。
其實這樣反過來想彩蛋,對於能夠理解的人來說,也就是那麼一點一點小小的接近吧一個互相打響指的動作。嗯,所以我覺得雖然我沒有get那些點,我還是很喜歡它,而且我也有get其他點啊。
我很喜歡你摘的那首詩,其實我覺得有一些東西我還不能夠理解,不能夠感悟,但是又好像抓住了一些。
你說春天需要我的時候,北京的春天其實來的挺晚的。或者說是踩著一種大家走的亂散散的步伐來的。我現在邊走回寢室的路上終於可以看到樹,路上的樹。槐樹,泡桐,一些感受時令的書開始發芽。很小很小的芽,稀稀疏疏零零散散。讓我想起,少女,少女在發育時期長出的毛髮,在陽光的照耀下是會反光著毛茸茸的那一種。
實在是太喜歡夜晚,24小時便利店的總是在這個時候開始補貨,路上不知道為什麼總有些突然馳騁過的汽車,打破安靜,又回歸安靜。我在仰視的方向上,在樹裡看到星星,又在森林裡看到煙火,在煙火裡看到你。倘若沒有燈光,倘若黑黑一片,那我恐怕看到的就是真正的星星吧。
我就快要走到宿舍樓了,希望夢裡和你在山上。
MQ
2018.4.10 於有風的歸途中 語音轉文字
—— 我是分割線 ——
給MQ:
為了給你寫信,我特地買了一瓶酒,是1664,玫瑰味的,和你看孔雀眼的live喝的同款,但瓶身稍大一些。我喝酒,好迅速切入一個狀態。剛才我還有點顧慮,老在文章裡提酒,會不會給人濫用酒精的印象,帶壞青少年?後來想想,算了,難得有一樣喜歡的事物,就趁還喜歡的時候盡情喜歡吧。可能忽然有一天就沒感覺了呢?或者換句話講,是「出坑」了。曾經很愛,但經過某一個臨界點,從此不再感到著迷,一派淡然,就叫出坑。我不知道你是否有過這種體驗,但我有,所以趁還愛的時候趕緊愛吧。——至少可以充盈我們的人生。
「人類已經可以輕而易舉上太空,但是我們還是沒有辦法進入另一個人內心的宇宙」,是這樣的,所以大家才要尋找同類吧。最近我總是睡眠磕絆。我想我是捨不得入睡的,似乎到了深夜我才是我自己,而其他時候,匆匆趕路,急於成為另一個人,像丟失了槳的船夫。夜裡我用儘自己才罷休——哪怕第二天要頂著黑眼圈早起。有時候,很晚還給你發圖片,動物的,或者其他亂七八糟的,要麼就發段子,我記不太清楚了。到了夜晚我就會變成一個無聊乏趣的人,希望你不要見怪。但如果你馬上回復了,我會非常高興,高興得像個兜裡揣著一百塊的孩子。我想我們用的是同一套語言系統,和其他人的對話都像猜謎,只有你能秒懂。
對了,在給你寫信之前,我還彈了一會兒吉他。是朋友的,安著尼龍絲的古典吉他,手感和民謠吉他不太一樣。我不太懂,但那好像是一種溫暖而富有低頻的聲音,像春天裡緩緩歸的花,發出七分貝的震顫。而今天的意外收穫是,發現B7和Em和弦之間的轉音無比美妙,令人心醉。所以,開始嚮往能完整彈出《丁香花》的那一刻。雖然現在技術拙劣,但我還是笨拙地苦戀著這門藝術。想起《苦水音樂》裡說,「你要使自己僅有的東西物盡其用」。到時我一定技癢萬分,逮到誰都要展露一番。——為這莫名的衝動感到可笑,自覺幼稚,但真到那天,我確實會珍而重之地給你發小視頻的。
你最近在聽什麼歌呢?有參加音樂現場嗎?是否又去看展和拍Vlog?我有一種錯覺,世界上最好的東西都是不可留駐的,但卻可以享受。音樂多麼善良,音樂從不為誰停留,但音樂教會我們一無所有那樣去愛。
所以今天要分享的詩句是,沃爾科特的《愛復愛》。英文名是Love After Love。記憶是很妙的東西,當觸發一個開關,就會啪嗒一下打開匣子。我第一次讀它是在《時間旅行者的妻子》的書本裡,那一年我才十三歲,大概。讀到男主角死去的橋段,不知道被擊中哪一根神經,竟淚雨滂沱。
有朝一日,
你會心情振奮,
歡迎自己來到,
自己門前,進入自己的鏡子,
彼此報以微笑,
說:坐這兒,吃吧。
你將再度愛上那曾是你自己的陌生人。
給酒。給麵包。把你的心還給它自己,
還給那愛了你一輩子的陌生人;
你忽視了他,而去注意別人;
他深知你。
從書架上取下情書、
照片、絕望的筆記來,
從鏡子上剝下你自己的影像。
坐,飽餐你的生命吧!
The time will come
when, with elation
you will greet yourself arriving
at your own door, in your own mirror
and each will smile at the other's welcome,
and say, sit here. Eat.
You will love again the stranger who was your self.
Give wine. Give bread. Give back your heart
to itself, to the stranger who has loved you
all your life, whom you ignored
for another, who knows you by heart.
Take down the love letters from the bookshelf,
the photographs, the desperate notes,
peel your own image from the mirror.
Sit. Feast on your life.
西斯·諾特波姆說,「記憶像一條狗,躺在讓它怡然自得的地方。」那麼我祝你的記憶是一條最懶的狗,在陽光下好好抖動金色的毛髮,不再茫然,不再焦慮,不再不安,就停留在它喜愛的地方,原地不動,而且快活。
阿貓
2018. 04. 12 在凌晨3:14 發光的電腦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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