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物理學中,有一類特殊的實驗:它們不需要購置昂貴的儀器,不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需要的只是有邏輯的大腦;
而這種實驗卻可以挑戰前人的結論,建立新的理論,甚至引發人們對世界認識的重新思考。
這種實驗就是傳說中的思想實驗。歷史上的許多偉大物理學家,都曾設計過發人深思的思想實驗,伽利略、牛頓、愛因斯坦便是其中的代表,這些思想實驗不僅對物理學的發展有著不可磨滅的作用,更是顛覆了人們對世界對宇宙的認識。這篇文章將從易到難地介紹一下物理學歷史上的幾個著名思想實驗。
慣性原理
自從亞里斯多德時代以來,人們一直以為力是運動的原因,沒有力的作用物體的運動都會靜止。直到伽利略提出了下面這一個家喻戶曉的思想實驗,人們才知道了慣性原理——一個不受任何外力(或者合外力為0)的物體將保持靜止或勻速直線運動。
設想一個一個豎直放置的V字形光滑導軌,一個小球可以在上面無摩擦的滾動。讓小球從左端往下滾動,小球將滾到右邊的同樣高度。如果降低右側導軌的斜率,小球仍然將滾動到同樣高度,此時小球在水平方向上將滾得更遠。斜率越小,則小球為了滾到相同高度就必須滾得越遠。此時再設想右側導軌斜率不斷降低以至於降為水平,則根據前面的經驗,如果無摩擦力阻礙,小球將會一直滾動下去,保持勻速直線運動。
在任何實際的實驗當中,因為摩擦力總是無法忽略,所以任何真實的實驗都無法嚴格地證明慣性原理,這也正是古人沒有得出慣性原理的原因。然而思想實驗就可以做到,僅僅通過日常經驗的延伸就可以讓任何一個理性的人相信慣性原理的正確性,這一最簡單的思想實驗足以體現出思想實驗的鋒芒!
兩個小球同時落地
仍是受亞里斯多德的影響,伽利略之前的人們以為越重的物體下落越快,而越輕的物體下落越慢。伽利略在比薩斜塔上的著名實驗人盡皆知,可是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其實在這之前伽利略已經通過一個思想實驗證明了兩個小球必須同時落地:
如果亞里斯多德的論斷是對的話,那麼不妨設想把一個重球和一個輕球綁在一起下落。由於重的落得快而輕的落得慢,輕球會拖拽住重球給它一個阻力讓它減速,因此倆球的下落速度應該會介於重球和輕球下落速度之間。然而,如果把兩個球看成一個整體,則總重量大於重球,它應當下落得比重球單獨下落時更快的。於是這兩個推論之間自相矛盾,亞里斯多德的論斷錯誤,兩個小球必須同時落地。
有了上述思想實驗,實際上兩個小球同時落地就已經不僅是一個物理上成立的定律了,而是在邏輯上就必須如此。在這個例子中,思想實驗起到了真實實驗無法達到的作用:即便在我們高中所學的牛頓引力理論不適用的情形,兩個小球同時落地依然是成立的!後面我會講到廣義相對論中的等效原理,這個思想實驗在邏輯上的必然成立是愛因斯坦總結出等效原理的關鍵因素。
牛頓的大炮
如圖,一門架在高山上的大炮以很高的速度向外水平地發射炮彈,炮彈速度越快,就會落到越遠的地方。一旦速度足夠快,則炮彈就永遠也不會落地,而是會繞著地球作周期性的運動。
牛頓的這一簡單的思想實驗,第一次讓人們認識到,原來月球不會掉到地上來(也不會飛走)的原因,正是導致蘋果落地的引力!牛頓的引力理論促成了人們認識上的一個飛躍:天上的東西並不&34;,他們遵循的規律和地上的普通物體完全一致。
水桶實驗
用長繩吊一水桶,讓它旋轉至繩扭緊,然後將水注入,水與桶暫時都處於靜止中,這時顯然液面水平。再突然使桶反方向旋轉,剛開始的時候水面並未跟隨著運動,此時水面仍然水平。但是後來,桶逐漸把運動傳遞給水,使水也開始旋轉,就可以看到水漸漸離開其中心而沿桶壁上升形成凹面。運動越快,水升的越高。倘若此時突然讓桶靜止,水由於慣性仍將旋轉,此時的液面仍為凹面。牛頓認為,水面的下凹,不是由水對周圍的相對運動造成的,而是由水的絕對的、真正的圓周運動造成的,因此由水面的下凹就可以判斷絕對運動的存在。
這一思想實驗,是牛頓為了論證絕對空間的存在而設計出來的。然而,眾所周知,牛頓的絕對時空觀其實是錯誤的,也就是說這一思想實驗其實是個失敗的例子。這一謬誤,在100多年之後才被哲學家兼物理學家馬赫所指出。馬赫認為,水面的凹陷,並不是由於水相對於&34;的運動,而是由於相對宇宙間的所有其他物體的運動,這些其他所有物體通過引力對水施加了作用。
其中起決定性作用的物體則是遙遠的天體,正是遙遠的天體的&34;作用使得相對於它們旋轉的液面發生了凹陷。馬赫認為並不存在絕對空間,所有參考系等價。倘若能夠使水面保持靜止,而讓所有遙遠天體一同旋轉,按照馬赫的觀點,靜止水面將產生凹液面。我們顯然無法做這樣的實驗,但是如果用幾公裡厚的水桶做上面的水桶實驗,則人們便不能肯定牛頓對液面的平凹的判斷了。。後來,馬赫的觀點對愛因斯坦發明廣義相對論產生了決定性的影響,馬赫原理本身也隨著廣義相對論的逐漸證實而得到了廣泛認可。
奧伯斯佯謬
在20世紀的宇宙大爆炸理論提出之前,人們對於宇宙的認識是樸素的:宇宙無限大、存在的時間無限長、宇宙處於穩恆態、宇宙中的星體分布在大尺度上均勻。然而那時的人們不知道的是,從這四條基本假設卻可以邏輯地推出與事實明顯相悖的結論——奧伯斯佯謬:
如果宇宙是穩恆,無限大,時空平直的,其中均勻分布著同樣的發光體,由於發光體的照度與距離的平方成反比,而一定距離上球殼內的發光體數目和距離的平方成正比,這樣就使得對全部發光體的照度的積分不收斂,黑夜的天空應當是無限亮的。
然而每天的黑夜總是如期降臨,天空並不是一直無限亮著。這就說明以前我們對宇宙的認識存在問題。奧伯斯本人給出了一個解釋,他認為宇宙中存在的塵埃、不發光的星體吸收了一部分光線。然而這個解釋是錯誤的,因為根據熱力學第一定律,能量必定守恆,故此中間的阻隔物會變熱而開始放出輻射,結果導致天上有均勻的輻射,溫度應當等於發光體表面的溫度,也即天空和星體一樣亮,然而事實上沒有觀察到這種現象。直到宇宙大爆炸理論的提出,奧伯斯佯謬才迎刃而解。根據大爆炸理論,宇宙誕生於150億年前的一個大爆炸,到現在宇宙仍處在膨脹的過程當中,因此,宇宙的存在時間便是有限的,並且並非處在穩恆態。四條基本假設的兩條已經不再成立,因此奧伯斯佯謬也自然被瓦解。
拉普拉斯妖
牛頓之後的時代,經典力學在描述世界上產生了巨大的成功,人們逐漸的相信世界是可以用物理定律機械地描述的。比較極端地,拉普拉斯就相信機械決定論,認為世間萬物(包括人類、社會)都逃不過確定的物理定律的掌控。
我們可以把宇宙現在的狀態視為其過去果以及未來的因。如果一個智能知道某一刻所有自然運動的力和所有自然構成的物件的位置,假如他也能夠對這些數據進行分析,那宇宙裡最大的物體到最小的粒子的運動都會包含在一條簡單公式中。對於這智者來說沒有事物會是含糊的,而未來只會像過去般出現在他面前。&34;智能&34;拉普拉斯妖&34;落葉永離,覆水難收;欲死灰之復燃,艱乎其力;願破鏡之重圓,冀也無端;人生易老,返老還童只是幻想;生米煮成熟飯,無可挽回...&34;麥克斯韋妖&34;門&34;門&34;麥克斯韋妖有獲得和存儲分子運動信息的能力,它靠信息來幹預系統,使它逆著自然界的方向進行。按現代的觀點,信息就是負熵,麥克斯韋妖將負熵輸入給系統,降低了它的熵。那麼,麥克斯韋妖怎樣才能獲得所需的信息呢?它必須有一個溫度與環境不同的微型光源去照亮分子,這就需要耗費一定的能量,產生額外的熵。麥克斯韋妖正是以此為代價才獲得了所需的信息(即負熵)的,這額外熵的產生補償了系統裡熵的減少。總起來說,即使真有麥克斯韋妖存在,它的工作方式也不違反熱力學第二定律。&34;引力場中一切物體都具有同一的加速度,這條定律也可表述為慣性質量同引力質量相等,它當時就使我認識到它的全部重要性。我為它的存在感到極為驚奇,並且猜想其中必有一把可以更深入了解慣性和引力的鑰匙。&34;既死又活&34;半死不活&34;要麼死要麼活&34;衰變的原子核和死貓&34;未衰變的原子核和活貓"兩種情況。現在的問題是:這個系統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再處於兩種不同狀態的疊加態而成為其中的一種?在打開盒子觀察以前,這隻貓是死了還是活著抑或既死又活?這個實驗的原意是想說明,如果不能對波函數塌縮以及對這隻貓所處的狀態給出一個合理解釋的話,量子力學本身是不完備的。
薛丁格的貓是物理學家的一個噩夢,它把微觀的量子力學效應放大到了宏觀的日常生活,使得一切都變得十分詭異。對於薛丁格的貓的解釋,涉及到了多種對量子力學的深刻哲學理解,本文就不詳述了,如果你想搞清楚這隻神奇的貓的命運,那麼請看Ve先生之前的文章的好了。
思想實驗是物理學史上偉大的智慧結晶,回顧一番足以看出其中閃耀的智慧光芒。望這些思想實驗能夠給大家帶來對世界認識的啟迪吧。